第67章 君子作歌

    当下，三人落座。桥然命人呈上各色吃食点心，刘浓叫来福摆上一坛竹叶青。一番推杯换盏后，三位少年郎君眼花耳热，意气素霓生。

    刘浓拿定主意，见二人犹坠棋局，亦不言语径自起身，沿着朱廊行至对面。此时婢女们晒画已毕，只余两个小婢看守着，以免画作被鸟雀所毁。瞧见刘浓负手而来，知晓这是自家郎君好友，齐齐欠着身子万福。刘浓微笑阖首，驻足于画前细观。

    祖盛饮得最多，酒意将疲累尽数逐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歪歪斜斜地指着钩月，大声咏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绿萝疾疾的窜至角落，先将鞋穿好，回首一眼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呀！”的叫了一声，急急的跪坐于镜前梳头，心道：丑样都让小郎君瞧见了！

    绿萝顺着小郎君的目光一溜，唰的一下脸红尽，两只手在腰间绞来绞去，想弯身将鞋穿好，可又怕这样极是失礼。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却幽幽地：碎湖说过要端庄知礼……

    踏入其中，人入画中。

    “嗯？怎地……”

    刘浓松下三问与所咏诗赋惊艳全场，料来其美名不日便会再漫吴郡；桥然与祖盛进得第二问，诗赋亦颇佳。特别是桥然替刘浓代笔，一手钟繇细楷遒媚飘逸，得法虔称赞：墨瘦如风，佳骨小成。而祖盛，刘浓尚未将其已被陶龙骧看中一事相告，准备待回归华亭途中时再言。

    祖盛抬目打量，但见白墙连绵作围一望而无际，边角竟是朱红作镶，而庄门更是纯红；其虽早有所备，仍被此奢华景象惊怔，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渍渍叹道：“玉鞠，庄园真……真……真雅浚也，恰如其人矣！”

    转念再思：若遇难则退，如何可致其极！

    青鸟细长双足在技头一颠，身子如墨团骤展，拍过柳梢直窜而下，将近廊中时挥翅渐慢，悄悄试探，随后转动着小黑豆，轻临白晰如玉的手掌。

    鼾声已起。

    竖日，曲廊。

    刘浓回首见桥然、祖盛仍在行棋，正欲转身而回，便在此时，眼底蓦然一凝。

    一幅幅观过，越看越是心惊。观其形，知其意；意犹未尽时，神再起，恰是画中藏画矣！若是将自己正作的《夏日桃亭》与之相较，无异于天壤之别也。

    晒画？

    庄园极大，行得好一阵，落日将坠竹梢。

    待送走祖盛与桥然，刘浓返回室中，得来福奉上酸梅解酒，随后换得一身箭袍，练剑一个时辰，而后再是练字。待停笔时，已是三更时分，四野皆静。凝目投纸，磨笔已有月旬，字迹已然工整许多，可笔髓依旧尚缺，总在得与不得之间徘徊，似清风难定其形，心道：看来，会稽是不得不往。总不能，次次让人代笔啊！

    桥然钻出帘，站在车辕上，目视那两排雍容成朵的桂树，脸上笑意层层浮起，回首大声道：“瞻箦，茂荫，快到咯！”

    “妙哉！”

    祖盛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背后，仰望苍穹星月，叹道：“玉鞠、瞻箦，日前蒙君得问祖盛之志。现下，尚愿再闻否？”

    莫非真是贪多嚼不烂？

    小女郎恬静的答着，冉冉跪坐于案前，捏起案上白子，看向盘中略一思索，落子。随后淡淡的笑道：“阿兄此番踏游，料来定有所获吧。前两日，闻听姑苏断流，便和阿兄有关呢……”

    当此时，天上月魅，地下人醉。

    “哦，到，到啦……”

    有山水、有人物、亦有花鸟，各作不同。

    “嗯……正有此意！”

    桥然大惑不解，捉着茶碗看向独自对弈的小妹，见其细眉淡若云烟，嘴角略略带笑，实是美得不可方物。心中却暗叹：小妹自小便聪慧过人，不论棋、画皆胜过我不知凡几。自阿父、娘亲走后，这偌大的庄园便是她一人打理，若非如此，我怎可踏行于外！葛先生曾言，过慧易夭……阿弟已去，小妹……

    桥然愣愣地侧首，见刘浓面带微笑神色尚好，而祖盛却虚着眼睛仿若睁不开。神情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轻拍额间连连告罪。三人回返时，并未停留山水，疾疾赶了两日，若非自己因归家而心喜，定亦疲不可耐也。赶紧命人牵来牛车，笑着将刘浓、祖盛请上车，而后奔着心中早已备好的园子而去。

    “哈哈……”

    歌咏毕。

    此次踏游，三人皆有所获。

    “啪！”

    ……

    祖盛犹自睡意朦胧，嘴里嘟嚷道：“瞻箦，非常人也，岂能与之相比！”心里则在腹诽：唉，你个桥玉鞠，我睡得正浓，偏要拉我起来侍月歌咏……

    闻言，刘浓、桥然对视一眼，齐道：“愿闻茂荫之志！”

    杨柳青新，月色风帘半挑。余风徐来，幔曳枝摇，恰作絮起。

    “叽啾！”

    桥然挥着大袖，边走边笑：“茂荫，如何？我说瞻箦定然正在赏月，汝竟不信。瞻箦，今夜咱们对月长谈！”

    刘浓虽然亦是微惊，可心中有数，桥氏起于桥公之前，百年前便是名门望族富庶无比，有此奢华庄园亦不为奇。况且，尚有那国色天香名传千年的二桥遗泽，在孙吴据江东时，桥氏公候不绝。若非魏代天下，再加上桥氏一分为二，人丁日渐单薄，到得如今只余一根独苗，断然不会沦落至次等士族。

    稍远，青柳下。

    掌心，有粟。

    “呼呼……”

    刘浓、桥然拍案齐赞。

    ……

    桥然转过廊角，接过女婢递来的丝帕，边抹汗边笑道：“小妹，瞻箦、茂荫皆随我而至，将在咱们园子盘恒几日。近些日子，小妹身子可好？”

    清香随之悄浸，似是桂香。

    “茂荫过赞矣！”

    言罢，嘴角一歪，嘻然而笑，随后仰天便倒。幸而侍婢雪瞳知其酒量不佳，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其身后候着，赶紧一把扶住，娇声唤道：“郎君，醒醒！”

    “无它，唯愿似陶公尔！”

    观战的郎君绝美，着青冠月袍，面若冠玉晶透，剑眉斜长欲飞；鼻侧如刀削，悬危；丹眼似画，锋唇略薄。此刻身子微微前倾，眯眼琢磨棋中妙境。

    如此一来，祖盛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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