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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斗法 陷奸谋白蛇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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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仙动动胳膊,果然感觉两膀有无穷力气。在阁楼里跑了两圈,扬起无数灰尘,只觉得身轻腿快,和过去的自己相比如同脱胎换骨。

    “嗯。”许仙头也不回地接过碗,边往嘴里扒饭菜,边继续研究。

    一直到这时候,张六爷才开口说话:“二位上差,我张六在这大杂院生活了几十年,从没和邻居拌嘴吵架,更没偷过人菜拿过人东西。在外面做卖炸豆腐的小生意也是本本分分,从不缺斤短两,遇到打架都躲远远的。不知道府尹大人是听信了哪来的谗言,非要将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妖怪都抓了?如若是作奸犯科,总要拿出证据来,不能说抓就抓吧?”

    等灰差不多散尽了,济颠这才伸手进去,拎出件黑衣服,又拎出件黑裤子和黑面罩。他这几件脏得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色放在席子上,对许仙说:“他们都是觊觎我这套宝贝啊!贫僧宝物只赠送有缘人。小施主,你我很是有缘,如今我将这套宝贝送给你,你穿来我看看。”

    两名衙役搜查了小青的菜篮子,确定里面除了菜并没有其他夹带,这才让她进门。

    “正是,这钱不二时常花钱结交官府中人,这王押司平日收过他不少银子。钱不二一直要王押司帮忙打听府里的内部消息,王押司便将此事给钱不二说了。钱不二平生最恨妖怪,最最恨的又是你家白娘子,有这机会还能放过?他走了门路去向府尹大人首告,说这次疫情都是妖怪造成的,首犯便是你家娘子。是她施法让城里人中毒,为的是使妖怪控制临安城。”

    济颠满脸慌张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对许仙小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那里念经?”许仙说:“小生如何知道?”

    济颠看着很是欢喜,说:“果然合适,小施主天生便该是做贼的,怎么走歪路去念了书?如今归于正道,也是善莫大焉啊。”

    济颠摇摇头,说:“何止托塔李天王派来人。我右手边靠墙的瘦和尚看到没有?那人是张天师派来的。”

    “这贼子!看我不杀了他。”小青大叫!

    “莫动!”

    济颠说:“你动动胳膊,跑两步看看。”

    光这两件事,就已经够忙了,而他们身上还肩负着另外一个职责:要捉拿可以的在籍妖怪,查明瘟疫真相。

    镇抚军的士兵一起点燃突火枪,十几个枪口同时喷射出火舌,子弹打得竹椅和墙壁“噼啪”乱响,一团巨大的白色浓烟将张六爷完全笼罩住。

    小捕快很快把酒肉都买回来,两人对坐筛酒吃肉,一直吃到午夜。鲁世开酒量不济,先趴在桌子上昏昏睡了,顾难得一个人自斟自饮,又吃喝了会。

    “这大概是魂丢了吧。”白素贞叹口气,越发后悔自己那天露出那么凶恶的形态。也许,在许仙的心目中,那个偶然会变成漂亮小白蛇的可爱妻子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现在看到白素贞,想到的都是那夜呼风唤雨,在波涛中翻滚的恐怖白色巨蛇。

    白素贞默默地听着小青的牢骚,将青菜从篮子里拿出来洗净,一刀一刀“剁剁剁”的切着。

    许仙本来也半信半疑,现在听扫地老僧说了,才知道济颠说的都是疯话。

    看着断桥下停泊的渔船,许仙合上雨伞。远处,寺院的晚钟传来,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

    济颠右手食指对着自己嘴做了个“嘘”的样子,许仙知道是自己声音大了,吓得捂上嘴。济颠蹑手蹑脚站起来,打开一个表面满是灰的破箱子,箱子猛地打开,里面的灰也被激起来,翻滚着朝许仙过来,呛得他直咳嗽。

    顾难得说:“你去给我打盆水了。”

    法海正色道:“我受府尹大人之托,前来排查这次疫情背后是否有妖人作祟。如今,我们抓了七个老妖怪,每抓一个,我都要问你这厮可有劣迹,你都说并无劣迹,日常里也是老实本分的。若万一这些妖怪受了欺负,脾气发作,让普通百姓该如何是好?——小瀛洲的事你忘了?”

    鲁世开问旁边的顾难得。顾难得也很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府尹大人忽然把他们从搜捕毒化人的前线撤下来。难道抓这些隐居坊间的妖怪,比抓毒化人更紧急?

    “是我啊,杨捕头。那天在王三家院子里,你姐姐救过我。”

    “上师,这……能吃么?”

    济颠苦笑着说:“何止啊,跟随你前来的两个小沙弥,也不是凡人。他们是灵鹫峰雷音寺大雄宝殿前看门的哼哈二将,玉皇大帝派他们来算计我。”

    顾难得摇摇头:“当真没有,他是在籍的妖怪,临安城里挂了号的人物。住这里几十年了,平日里为人和善,也不吃荤腥,每天早起炸豆腐挑担货卖,是个老实妖怪。”

    张六爷背上八个创口,流出蓝色血浆,顺着身体下半部分“滴滴答答”的流,把他的裤子都染成蓝色。看双方道行相差悬殊,张六爷放弃抵抗变回人形。他对着法海垂下双目,并伸出双手,让大着胆子凑上来的衙役给他套上贴有法海加持符咒的枷锁铁镣。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临安府要捉我们姐妹?”

    法海和顾难得的脸色,同时为之一变。

    济颠敛起笑容,说:“我且问你,为了救你家娘子,你能做得什么?”

    张六爷一跃而起,跳到巨网中间现出蜘蛛精形态,脸上生出许多眼睛,背后陡然长出八只毛茸茸的黑色蜘蛛脚。

    “不必说,不要讲,你要说什么我都晓得。只是不知道,这些事你自己晓不晓得?”

    张六爷坐在竹凳上并不开口回他,目不转睛还是看着前方天上的云,像一尊石像。顾难得见交涉无望,向旁边闪开一步。

    许仙被济颠折腾坏了,擦着汗看着周围直喘气,只见阁楼里堆着些破箱子和桌椅,柱子房梁上都是蜘蛛网,只有扇从破窗纸中透着微光,这算是阁楼唯一的光源。地面上落着厚厚一层灰无处下脚,只有靠窗地上铺着的一领破席子还算干净,估计这里是济颠睡觉的地方。

    济颠听了也觉说得有理,略微思索,笑着说:“有了有了。”只见他伸手进胸口揉搓了几下,再张开手时,已团出个黑黢黢的鸡蛋大泥丸。他说:“这是贫僧自制的易筋大力丸,吃下去包你今晚身轻如燕、力大无穷。”

    小捕快进门看到顾捕头坐在条凳上,一言不发,把酒肉都放在桌子上,问:“顾捕头,您这是……”

    “对,钱塘。”顾难得抬起头看着小捕快,不像是喝多的样子:“去钱塘南极仙草社,今晚我们有大事要干。”

    晚课时的灵隐寺已经没什么香客,寺僧们正准备关上山门,突然却来了位年轻访客,死说活说要见济颠禅师。寺僧碍不过他纠缠,只好放他进来。

    “这老怪物,火器居然对他不管用?”明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是寻常人,鲁世开还是被吓一跳。

    许仙点头说:“如此说,那位主座说话瓮声瓮气,怎么看都还有些牛样。”

    浓烟散去,张六爷还是安然坐在竹椅上,只是竹椅和附近的墙壁、地面多了些弹孔。

    这几日的事,一件件在心头徘徊。毒化人、三才会、绑架、巨蛇……娘子不正是为了救他才狂怒的吗?为什么他要惧怕?妻子仍然是那个相濡以沫的妻子,多年来她又何曾对自己又丝毫的伤害?只因为她是妖怪吗?

    白素贞边缝边看许仙,缝着缝着针头一偏,不小心扎到指甲缝里,她“哎呀”一声放开针。针扎得被扎到的手指缝一下子就渗出血来,顺着手向下流,在手掌下端汇成血滴,“啪”的滴下来,掉进盛有毒化人活体组织的培养盏里。

    许仙见他把胸口泥团出丸子让他吃,恶心得早饭午饭差点一起吐出来。

    保安堂门口站着两名衙役,这是顾难得派来看着保安堂的。从小瀛洲回来后,顾难得告诫白素贞,不经官府许可不许再出保安堂一步,等待处置。

    许仙有些茫然:“大概比不上我家娘子……”

    “这和坐监牢有什么区别?”小青气鼓鼓地将菜篮子往厨房桌子上一扔,坐在那里发火。

    忙了一晚上,又抓到一批感染疫病的百姓送进典狱司监狱。顾难得和鲁世开都累得不行了。他们回到班房,顾难得命小捕快去打两角酒,买来些猪头肉、海蜇头之类下酒菜,要和鲁世开喝两杯解解乏。

    “能,能,都能。”

    西湖五月中,正如大苏学士诗中所赞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真是风光迤逦,游人如织。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光头没戴帽子,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只穿着袜子,打着雨伞,失魂落魄地在白堤上走。他一路走着,既然不游山,也不看水,路人看到他都以为是个疯子纷纷闪避。他并不理睬别人,只是在走着,前路漫漫,他究竟要走至何时?走到何处?

    许仙听济颠又在打禅机,无奈说道:“上师,有话直说,小生照办就是。”

    “我家娘子的血,莫非才是最好的解药不成!”许仙看着银针,心中忽然无限欢喜,之前木讷的脑子也开化了。

    三个人总算在在一间禅房里找到济颠,济颠居然正在与许多僧人做晚功课。两名随从僧人从没见过平日疯疯癫癫的济颠正经八百的念经,便在门口看热闹,许仙不管这许多,几步就冲进去,跪在济颠面前,抓着他的袖子说:“禅师,快救救我家娘子吧!”

    对着看似平凡无奇的老人,所有人都很紧张,镇抚军士兵们手臂上缠着冒烟的火绳,端着突火枪的手涔涔冒出汗来。

    “那里能搞清楚瘟疫的真相吗?能救出我太太吗?”

    临安城自从官府承认毒化人的存在后,下了宵禁令。到了夜里,各家各户都关门闭户,没官府的许可不得出门。衙役和镇抚军被组织成数个小队,在全城四处扑杀毒化人。

    张六爷耳闻过法海手段,他说的刘四、刘五乃是一对妖怪兄弟,前一阵刚被法海抓住。

    书吏拿出长长的名单,上面写了很多名字和地址,这些名字都是被临安府认定为危险分子的妖怪。被抓住的妖怪名字已被划掉,其中就包括刚刚被捉的张六爷。

    他们白天成群结伙地冲进每一个普通妖怪家,殴打妖怪,并打烂任何可以打烂的东西,看到值钱的财物就往怀里揣,将桌椅板凳扔到街上集中焚烧。妖怪胆敢反抗的,他们就大叫“妖怪现出本性伤人啦!”

    “要不要打?”

    许仙心里认定了济颠不是凡人,连声问道。

    看看快到家,她收住风头降落在保安堂附近的巷子里,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去。

    济颠又说:“其实方才大悲楼下的扫地僧,也大有来头,他是观音菩萨座下善财童子。”

    顾难得和鲁世开两天没有怎么合眼,一直疲于奔命。对于具有攻击性的毒化人,他们必须立即扑杀;至于那些刚刚被传染疫病的病人,则要全部送去典狱司监狱隔离,并用南极仙翁提供的药物控制病情。

    从院子外观战者角度看去,两个人打得甚为好看。法海将火焰锡杖舞得如风火轮,张六爷的八只长枪快如闪电,上下左右四处出击。火焰禅杖打在长枪上,溅射出无数火星,两人打得又快,远远看去“乒乒乓乓”火星炸点连续不断,如同许多火球在连续爆炸。

    说实话,顾难得和鲁世开对这番话是很认同的,府尹大人这回真是搭错了筋。可是上头有命令,必须得执行才成。

    “大概是用什么拨开了。”顾难得一挥手,二十几个衙役举着腰刀棍棒,冲着张六爷杀过去。

    法海也跳下地面,看着衙役们把张六爷带走,这才问顾难得:“顾捕头,这蜘蛛精可真如他说的,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顾难得哑口无言,只得苦笑着摇头。

    “打水?”

    济颠并不理许仙,鼻观口,口观心,继续闭眼盘着腿在禅床上嘟嘟囔囔地念经。见济颠不理他,许仙不敢再打扰,只好耐下心在一旁等他念完。又过了半晌,济颠念完经睁开眼,两条腿也松开搭在禅床上,从怀里掏出一条卤狗腿,双手捧着啃起来。

    府尹大人听说之后,开始倾向于相信,妖怪是造成此次疫情的元凶。白素贞这么温良贤淑,都耐不住本性要吃人,遑论他人——不,遑论他妖?所以他才特意下令,要法海大师协助官府,把在籍的妖怪一个个圈禁起来,以免生乱。

    顾难得激灵一下醒过来,脑子也清楚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左右思忖刚刚的梦,越想越觉得有事。此时,小捕快端着新打的酒,拎着一大包酱牛肉回来,远远地说:“顾捕头,那店老板都睡了,我硬是敲门把他敲起来。我说是顾捕头要我来打酒买肉,他说账还是先记着,下回一起算……”

    顾难得、法海等待着一干人压着装有白娘子的囚车走后,保安堂门口看门的衙役也都撤走。过了半晌,许仙从保安堂走出来,他没戴帽子,鞋也丢了一只,目光呆滞,打着把油纸雨伞,朝着西湖方向走去。

    “看来是太累了,自己胡思乱想。”顾难得闭上眼,又昏昏睡去。

    “妖怪就是妖怪,哪有什么善恶之分,再老实的妖怪只要见了血,还不是会又开始吃人?问我看妖怪个个该杀。”法海一顿锡杖,眼光凌厉。

    济颠趿拉着破僧鞋“踏啦踏啦”快步疾走,边走边抱着狗腿只顾啃,直啃得满嘴流油。许仙,只好跟着走,济颠快走他也快走,济颠慢走他也慢走。两人一直走到寺后的大悲楼。

    府尹大人怕人手不够,又募集民壮协助官府,结果三才会的钱不二通过关系投标得中,成群结队的三才会打手,以搜捕毒化人的名义到处迫害妖怪。

    正在这时,有人振袖从他们头顶越过,一团黑影降落到张六爷跟前。方才漫不经心的张六爷,见这人来了,也是不由得有些慌张。来人说:“张六爷若是心中无愧,跟他们走一遭又有何不可?如若没有事很快就回来,你照旧卖你的炸豆腐,我法海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这事说来,都是王押司嘴快。”杨捕头叹了口气。

    说完,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扫地声,看来是门口的扫地老僧进大堂扫地,听济颠胡说,忍不住插嘴。

    她为自己的冲动悔恨,如果当时自己在理智一点,去向顾难得报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临安城所有妖怪。自己惹下的大祸,让他再也没办法保护这个小家了。

    才走到巷子口,忽然听到人声鼎沸,她留了个心眼,贴着墙探出半张脸看看情况。只见,保安堂前来了很多人,有挎腰刀的衙役也有扛着突火枪的镇抚军,更多的还是手拿棍棒的三才会打手,现场足足有百十人之多。

    “他是……托塔李天王的人。”

    杨捕头说:“那天你家许官人在班房和顾捕头说,你家白娘子看到毒化人的血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某种妖蛇蛇毒。这话恰巧让王押司听去了。你也知道,这王押司的嘴便是个漏勺,从来装不住事。他转头就把这事说出去,而且和谁说不好,偏偏告诉了钱不二。”

    “哎……”白素贞看着许仙这样子,叹了口气,便自己起身去包扎了。

    白素贞自己端起炒好的菜走到书房。书房里,许仙坐在书桌前,还在玻璃球镜前研究培养盏的毒化人活体组织,他已经很久没离开这张桌子。从小瀛洲回来后,他再也没和白素贞说过话,叫他也不应,给他饭他就吃,不给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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