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觉得靠谱么？

    任平生见到无机可乘，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激起一片硝烟般的黄土。

    “哈哈，哈哈哈……”任平生突然跟着拔密扑一起冷笑起来，拔密扑笑了几声，就被身边这怪异的配音弄得笑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连连惊呼声中，好几条马腿被他生生撞断，任平生已经来到拔密扑的马下。

    此刻，他离对手近在咫尺，中间只隔了一匹战马，但同时，这咫尺之遥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从马腹下观看，四周一圈也全是闪亮的兵刃，除非他手臂有套马索那么长，可以从马腹下直接伸到拔密扑要害之上，否则等于没到。这些亲兵绝不可能给他钻出马腹制住拔密扑的时间。

    任平生目送青瞳背影，那目光中是难得的温柔，他用很轻很轻，青瞳根本听不见的声音道：“别这副样子，我看了难受，他们不能去，我去！只要我不死，就救他出来，好不好？”

    任平生简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他说的对，凭什么让大苑的战士，为了西瞻的振业王卖命？只因为这是她喜欢的男人？只因为她舍不得他死？那就要这些浴血苦战的将士们，为了他们的敌人而死吗？从古至今，最昏庸的君王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吧！

    推出这样一掌之后，任平生脸色也白了一白，他深吸一口气，趁着面前暂时无人，几个纵跃便向拔密扑追了过去。如今已经身陷敌阵，他没有了退路，只能前进。

    拔密扑的亲信索柯带着数百名士兵紧跟其后，押着补给向黄土城方向行进，补给物品不单有食物和箭支，还有投石车等远距离攻击器械。

    拔密扑头皮都乍起来了，这时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的确，山那边就是西瞻最大的附属部落——可贺敦部的草原了。

    可贺敦人面面相觑，听不懂他说什么。

    半里距离，拔密扑在他眼中只有一根筷子那么高！能认准就不错了！一个人要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瞬间越过这半里距离，看准那个小人，将主将抓在手中？

    青瞳一怔，住了口。她心中却是这样想的，两千两百人，又有神弩先机营配合，已经可以发挥极大的战斗力了，对上一万人也可以一拼，但是任平生的面色却让她开不了口。

    面前亲兵后脑突然突出一支羽箭，鲜血飚出两尺，拔密扑身材较矮，那股鲜血刚好飞到他头顶势尽，如同暴雨般淋下，将他头部整个裹上一层鲜血。

    冯羽和肖平军退开之后。青瞳放松心情，坐了下来，将自己来到西瞻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任平生开始还笑嘻嘻地听着，只听了几句，脸上的笑容便隐去了，再听下去，就变成了苦笑。

    “那我说了。”任平生轻轻道，“我带出来的兄弟一共有五千人。”

    那一人一马成了他手中的绣球，毫无招架之力，又横向划着一个高高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一股厉风扑面，掌风中还带着烈火般的温度，被他掌风所及，人人都觉得呼吸骤停，口鼻处如同燃起熊熊烈火，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拔密扑身前三十多个亲兵都跳下马背，将他紧紧围在中间，这一下人腿挨着马腿，密密麻麻，再无死角。

    “不是。”冯羽面色惨然，他的目光越来越激动，“微臣是想说……微臣是想说……我……我……”他猛然一指远方正在战阵中冲杀的骑兵，“陛下——请您看看他们！大苑的军队最弱的环节就是骑兵战术！但是这些人，这两千个人，却用生命掌握了骑兵战术的精髓！他们是火种！他们回到大苑，就会变成燎原的大火，把骑兵战术带给大苑的军队！步兵主守，骑兵主攻！不出五年，我们就不必再怕草原民族！大苑就有了进攻的本事！就有了主动出击的可能！我们就不用再受气，不用再担心，不用再战战兢兢！我们不怕战，也不怕死！属下跟着您去，我们神弩先机营所有的士兵都跟着您去！除了我们，大苑还有很多弓手，我们都可以死！但是这些骑兵要是都死了，我们大苑的重振骑兵的希望也就死了！陛下！求你！”冯羽扑跪在地，泪流满面，“别让这火种，熄灭在这里！”

    “我们走吧！”她木木地说道。

    拔密扑见他这样，更是放声大笑，“哼哼哈哈哈……乌野，你有种！从哪里找到这么个人？可是你又能如何？我刚刚已经叫人传信，将他杀了！我命人将他身上的肉，像片羊肉那样一片片削下来，你要是现在放了我，我传信让他们住手，说不定还来得及给萧家小儿留下半边身子！哼哈哈哈……”

    便在这时，一支乌黑的长箭悄声无息地到了任平生面前，比其他羽箭的角度都低了很多，刚好在任平生身子落下，却未着地的间歇。

    再说可贺敦士兵丢了酋长，片刻才回过神来，一窝蜂追了过来，刚刚翻上山坡，就见那恶魔般的人迎头回转。

    马匹见他靠近，吓得四蹄发软，哪里敢不听，夹着尾巴乖乖地跑了回去。

    几十把马刀同时刺来，任平生将身一矮，迅捷无比地一蹲。这些马刀便成了对着拔密扑刺来，拔密扑双目圆睁，口中发出嗬嗬之声。

    到这个时候，先前射向他的羽箭才势头落尽，纷纷从天上跌下。一片利箭入肉的扑哧声，因为射向任平生的时候他已经飞身到军队上方了，此刻羽箭落下，便将自己人伤了不少。前面是马匹碰撞嘶叫，后面是拨打羽箭的叮当声和人被箭支射中的惨叫，一片混乱声中，任平生已经离拔密扑不远了。

    笑声不绝，不是他高兴到了这个程度，而是内功运到极致，机气已经自己形成循环，若是骤然停下，他就会被自己发出的内劲反噬。

    无数士兵一起攻击，马匹互相撞击，长嘶短叫，挥动兵刃的手臂都撞在一起，相互牵绊，施展不开，只能大呼小叫，眼看着地上一条扬起的土线，弯弯曲曲向中军飞快扑去。

    突然，谈符离的眼睛眯了起来，高超的箭术给了他高超的视力。在他眼中，任平生周围的空气好像起了变化，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动作缓慢下来，但却偏偏舞蹈一般充满韵律。自己射出的那支铁箭，被他划着个舞蹈般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接住了，如同这一箭本就打算直接送进他手心一般。他甚至有暇抬起头，穿过大半个军阵，冲着谈符离温和地望了一眼。

    这个几百年前饲养着大量牛羊的黄土城依河而建，方便几万只牲畜的饮水和清洗。如今虽然黄土早已风化，但是地势仍在，土城三面接地，东面却是滔滔河水。

    拔密扑自己领着所谓的可贺敦援军跟在最后，准备再西瞻士兵看到希望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对自己手中弓箭的感情，不啻于对草原大神的感觉，都是无比的信任。

    她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说着：“不去了！都不用去了！你们说的对，这些骑兵应该回去，应该成了燎原的火种！应该成了我们大苑再也不畏惧草原强盗的尖刀！”

    如同天上黑压压飞来一群蝗虫，弓箭手们手忙脚乱地张弓射去，好些人没有来得及瞄准，羽箭便脱手而出，为了对付区区一人，羽箭范围却笼罩了好大一片天空。

    只不过此处的百十座山峰比别处都高些，河水剥去被风侵蚀的岩石，在高地上形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峡谷。

    他一停下，任平生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干干脆脆，绝不拖延。

    “你让我说话？”任平生静静地开口。

    河水带着碎石从群山中流出，开始的时候河道窄，水流还颇为湍急，随着地势慢慢降低，河床逐渐变宽，水流才渐渐和缓下来，流出几百里之外，便是青瞳最初到草原上看到的那条笼罩着烟薄雾霭的大河。

    冯羽对上那异常明亮的双眼，突然之间想起来了。他面色骤然大变，全身巨震，嘴里发麻，话也说不完整：“陛……陛……”

    “你认得我？”青瞳有些惊奇，随即眉头一皱，制止了冯羽的下一步动作，“不要声张！你先退下！”

    这门功夫曾经在渝州城前用过，当时他带着青瞳尚且从千军万马中冲回城内，如今只有一个人，更加运用得灵活如意。

    乌野好像在旁边激烈地叫着什么，她却听不到。

    谈符离心中一凛，猛然打了个机灵，再看过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个人的动作哪里有一点儿缓慢？分明是快到了极点！哪里有一点阴柔，分明强到了极点！从他刚刚一声大喝到接箭落地，快得来不及眨眼，那支刚刚还属于自己的长箭，此刻却认准拔密扑，以比弓箭射出更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冯羽。”任平生淡淡回答。

    眼见黑影笼罩，天空中以巨大势能砸下一匹马来，人的本能发挥作用，全都不由自主地惊呼闪避。军中让出一片以老任为中心的空白。

    怎么拦？除了他，谁也接不住。拦住他，就得看着拔密扑活活摔死！

    “当然！”青瞳不满地看了一眼。

    “是。”冯羽仍然面无人色，拉着肖平军后退，脚下竟然绊了一下。远远地还能听见肖平军奇怪的声音：“怎么了兄弟？这姑娘也不吓人啊！”

    青瞳像是被人抽取了全身的力气，她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心像被人掏出来一样，不痛，只是空！无边无际的空，不休不止的空！空得眼泪都流不出来。

    任平生看着她的脸色，忽然微微一笑。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拍拍手跳上马，道：“冯羽，你带人开道，买卖都做完了！咱们回去吧！”

    “嗖！嗖嗖！”

    反正他是做不到，他已经用尽全力，速度是不是来得及掩耳不知道，反正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却只是到了拔密扑身边而已。拔密扑的亲兵不但不像故事中那般惊呆一片，反而都行动迅速，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冲过来，兵刃向外对着地面，人围成圈，将拔密扑层层护在当中。

    这般细小暗器出乎寻常地飞到，拔密扑猛向后仰，刀尖掠过他的右侧扎到后面一个士兵的肩头，明晃晃竖在那里。

    那匹马四蹄悬空，不住踢腾，激烈地挣扎起来。马上拔密扑骤然升高，眼见四周兵将都仰首望着他，事出突然，人人脸上都是骇然之色，他急急大叫：“快刺死他！”

    任平生堪堪落下，只见身下尖刀林立，寒光闪闪，如同地狱传说中的刀山，这要落结实了，毫无疑问会变成筛子。

    随着大喝，最早到来的几支羽箭竟然歪歪斜斜地掉落，与此同时，他身下方圆一丈内的士兵都齐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马刀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青瞳眼中都是兴奋的光芒，却半晌也没有得到回答，她皱眉道：“任平生，你怎么不说话？”

    乌野不等他到来，就急急对拔密扑叫道：“王爷在哪里？王爷在哪里？”

    我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一点吵……

    “弓箭，射死他！”他边策马急退，边厉声大喝。

    话音未落，那匹马突然加速，西姆从那马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整个人骤然裂成两半。可贺敦士兵发出惊恐的叫声，西姆马后之人突然苍鹰般脱离马背，对着拔密扑狠狠扑下。

    她渐渐想来，渐渐面如死灰。不愿放弃，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让他们战斗！这是她自己的士兵，可是此刻，她却没有了指挥他们的理由！

    “听不懂也不要紧，我要什么你应该能想到。”任平生微微一笑，“找不到他，我只好找你！”他跃上马匹，将拔密扑很热情地揽在手臂中，笑眯眯道，“我们回去，换人！”

    山坡逆向上来一匹马，这是非常时期，拔密扑立即停住大军，小心戒备，吩咐从人：“去看看是什么人？”

    不等烟尘落地，两杆长矛就从烟尘中直直伸出。任平生手臂一挥，两杆粗壮的长矛横扫在他手臂上，竟然同时断裂。两个亲兵收势不及，一起向他冲过来。任平生顺势转手，两个铁矛头都刺入前面一人咽喉，血雾喷出老高，显然活不成了。

    他仔细端详着青瞳，觉得不知怎么有点眼熟，再想细看，却对上青瞳一双深渊般的眸子，青瞳面色如常，并没有生气，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另有八个小队的人马分散戒备，虽然这里是可贺敦自己的地盘，但他们做下的事情太危险，还是要防备其他小部落或者流浪的牧民不小心撞见。

    “就是你，你过来！给我翻译！”

    一人一马最后从高空落下，高度已经超过了任平生能控制的范围。他笑声不停，脚下不停，手也不停，又是一掌推出，这一下将力道转了一个方向，改成斜上。

    “你愿意卖命是吧？”任平生自嘲地笑笑，“她计划里你们弓手危险性很小，要死也不会死你们！所以你愿意。不对！叫肖平军过来问问，他大概也愿意！你们都是忠臣，都是识大体的忠臣！”他摇摇头，看着青瞳，目光中带着点深沉的悲凉。

    为你绕一绕，没有什么大不了，却可以让你微笑！

    “哈哈哈哈！”任平生冲着他耳朵大笑四声，然后问道，“你说什么？”

    “留给我吧，你带人去前面护卫！我弄一下这里的痕迹。”他对肖平军说了一句，肖平军知道他的本领，留下几个人不在话下，应了一声便带人前行。

    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就要永远都留在这片草原上了！

    被他踏过的尖刀清脆地折为两半，嗖的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对着拔密扑飞射过去。

    “那个谁！会说人话的！”任平生的声音并不太大，却如同滚雷般带着嗡嗡的回音，直穿过大半个军阵，让远处的乌野听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青瞳觉得自己也死了。

    如果我也不开心，怕你转身就逃，爱上一个人，一定要让她相信！

    “你来得正好。”青瞳根本都没有看他，兴奋地道，“可贺敦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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