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当然有分寸！

    他追上萧图南，道：“你能走路了吗？不用再吃点？这匹马还有不少血呢，别浪费！不愿意直接吃也不要紧，我接出来一点儿搁着，过一会就凝成冻子了，哧溜一吸就进肚，滑溜新鲜，怎么样？”

    任平生点点头，“原本我也是这个思路，所以一路往高处爬，不过现在又有另外一个选择，你往天上看看。”

    青瞳展颜一笑，“我看见了！刚刚死的那个，对不对？埋怨冯羽没有和他单打独斗那位！”

    青瞳嘴上说得轻松，看着他们奔跑的速度，也焦急起来。冯羽等六人在河对岸更是急得要命，箭支纷纷射过来想要阻挡一下追兵，为他们争取时间。

    任平生本来已经到了毛孔都藏不住汗的地步，内功已经耗尽，若不是武功到了他这个境界，此刻应该完全不能活动，只能静坐恢复。可是他却可以暂时调动人先天最本质的精元，保证身体自由活动，甚至还可以像刚才一般，极短时间内化精元为内力，来个猛然一扑。

    “我看到了，前面有桥！”

    “什么？这……好！他奶奶的拼了！”任平生一咬牙，大声答应。萧图南先带马后退三丈，然后突然一磕马镫，加速！

    萧图南一夹马腹，刚跑两步，对面冯羽等人脸色转为惊惶，齐声高叫：“不要上！不要上！”他们站起身子，拼命挥手，如同轰鸡的姿势。

    却听见一阵细小的破空风声，在北风时时掠过的草原上，这点儿声音简直可以算得上无声无息，若不是他听力超群，定然当这是草叶摩擦的声音。

    忽然一个声音从下面山谷传来。

    用自己的两条腿，虽然狼狈，但要比这样节省内力，同时也比这四匹普通的军马奔跑速度更快。当然，他不可能像真正的马匹那样耐力持久，这样不停步的消耗，最多还能再坚持两个时辰。不过两个时辰的疾驰，这些可贺敦士兵应该也累得狠了，他们的马驮着人，自己手中四匹马空鞍奔跑，总会比其他的马快些。

    任平生摇头苦笑，打马便走！谈符离这般警觉，再等下去也不会有机会，要是将追兵都等来，他此刻可没有能力再杀个来回了。

    他们只能眼看着谈符离中箭倒下，谁让他一个人跑那么快，想帮忙也帮不上。

    “我虽然没有练过内功，但是我身边有个真正的武学宗师，他曾说过你们中原这门化血神功，是用生命为代价，让内力暂时提升的一门功法。”萧图南凝眉，终于还是道，“其实你何必这么拼命？世事无常，就算不能保我平安，青瞳也不会怪你！还是你先走好了！”

    破空之声又到，这一次那箭风带起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尖啸来形容，这一箭是谈符离箭技最高水平的代表，同样的一箭曾经射穿浓雾，还将两辆包着厚皮的车子钉在一起。

    “吹吧吹吧，气再吹大一点儿，直接就把后面这几百追兵吹走！”

    萧图南皱眉迟疑，终于还是咬牙策马，对着追兵冲过来。

    任平生留意望去，因为风筝指示的地方大概就在这附近了，应该有路才是。只见转过弯之后，峡谷前果然有一处宽度仅有丈余，又有一座木桥横于其上，看那桥体结构十分熟悉，分明是自己人搭建的。

    萧图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这种话不发一言，刺鼻的血腥味让他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谈符离轻蔑地笑，“一弓四箭不是这样的！像你这样，弓弦上搭着几支，也只是算一箭，你还差得远！下一个！”

    任平生施了个轻身功夫，从马鞍上手持缰绳站了起来，只有脚尖轻轻顶着马臀，四匹马在前面飞奔，就像驾着一辆不存在的马车，而他就像坐在马车上一般。

    这个声音一出，萧图南和任平生同时双眼放光，一起向下探头，同时高叫：“青瞳！”

    “有冷箭！”任平生大叫一声。

    萧图南眼睛眯起，他眼睛中像藏了一根钢针，锐利、危险、杀机四伏！

    任平生慢慢勒住缰绳，让马越跑越慢，自己也假装浑身无力，软软地趴在马鞍上，一边摇摇晃晃，一边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一般我们会用和天空颜色相近的青色、白色，或者像鹰的黑色。”任平生继续道，“用红色，表示万分紧急，两颗红色是正北，意思是让看到信号的人向风筝升空地点的正北方向集合。”他凝视着天空，悠悠道，“上个买卖做完了，我们的人现在都在一起，只有我在外面，所以，这个信号是给我看的！”

    任平生骇笑道：“你想得美！我这是淤血！里面已经伤了，有时间就慢慢打坐调理化开，没时间就直接吐出来，反而对身体好。谁说我要为了你舍命用什么化血神功？你知道中原有多大？难道什么功法我都会？就算中原当真有这么一门功法，多半也是邪功，我修炼的可是正宗道家内力！拜托你，懂得的就说，不懂就藏拙！怪不得青瞳常说，无知不可怕，无知而又勇敢的人才最可怕！”

    “老大！你闪！我来！”冯羽的声音从河对面传来，带着无比的激动。

    谈符离马比这些人都好，他体力消耗不大，所以一直缀着，直到现在，发现机会，才猛然出手。

    突然他的脸色大变，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来控马！”任平生自己知道骑术比萧图南差了不少，正好指使他干活，自己探下头去和青瞳聊起天来，“喂，你怎么在下面！”

    萧图南闭上眼一会儿，复又睁开，三口马血勉强支持他活动，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我们逃出来了？”

    冯羽没有动，他这一弓四箭过后，却有五支长箭紧跟其后，无声无息地钉在谈符离身上，头、胸、腹、双臂，各中一支，无一落空。

    任平生却不打算放过他，笑道：“是不是觉得马血不合胃口？要不我下去抓个西瞻人给你尝尝？”

    萧图南皱起眉头，嘴巴里又腥又咸，都是血腥味。他忍不住张口欲吐，谁知一张嘴，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流又灌进他嘴里。萧图南猛然睁开眼睛，头顶笼罩着一个硕大的阴影，任平生正一手掐着一匹马的喉咙，一手掐着他的下巴，向他嘴里灌血，那匹马喉咙处有一个豁口，双眼无光，已然死了。

    对面冯羽几个都急得要死要活，“跑！快跑！跑！快跑！”十二条手臂一起挥动，好像这样就能给他们加点力气一般。

    萧图南勒马等他靠近才一起奔驰，他看着任平生，嘴角含着一丝嘲讽，“你抢的马呢？”

    谈符离转身飞跑，头也不回，反手持弓，推窗望月，嗖嗖嗖就是三箭！将任平生上中下三路都招呼到了。

    任平生吓了一跳，对萧图南道：“不得了！听到没有，快跑快跑！”

    谈符离却异常机警，前面这个汉人一天之内无数次大显神威，他还有些自知之明，单独对上任平生等于送死。见任平生这般模样，他不但不追，反而立即勒马、转身，一气呵成地向后就跑。

    这一下顿时快了很多，后面追上来的可贺敦士兵面色个个发灰，只觉得他完全不似人类，不知道是神是鬼，一时竟然不敢追过来。

    萧图南脸色变了几变，一言不发，打马便走。

    扑通！巨大的水花扬起，强劲的力量将他们直接拉入河底，好在这里是高粱河上游，河道狭窄导致水的深度足够，足以缓冲重力加速度，否则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两人一马刚好做个纯肉三明治。

    “可是你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任平生也笑，“是吗？不好意思，他说什么我们都听不懂！你听懂了也不提醒一下！”

    嗖！一支箭从他河对面飞来，正正撞上谈符离这支箭，两支长箭箭尖相撞，叮的一声过后，对面飞来的箭支掉在地上，而谈符离这支箭几乎没有停顿，仍旧破空飞来。

    他只能尽量向高处跑，因为马匹爬坡速度就会大大减慢，不过，他人爬山也要比平地更加费力，虽然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脸色却愈加难看了。

    任平生奋起余力，身子一扑，噗噗连声，他坐下马匹脖子一支、肚子一支，他牵着的马匹前胸一支，后腿一支，四支箭一支也没浪费，全中！

    任平生咧嘴笑了，心中美得很，又道：“你就这么几个人，冯羽怎么敢让你赴险？”

    萧图南闻声仰头，顺着任平生的手指望去，见澄明清澈的蓝天上，有两个并排的很小很小的红色小点，若不是任平生指给他，他未必能注意这么小的东西。

    此刻他自觉内力即将耗尽，跃上其中一匹马，全身缓缓放松。他的皮肤渐渐泛红，突然间，汗水从他全身毛孔中骤然飙出，只一瞬间，任平生就和水中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湿透了。

    任平生看似潇洒，但这样悬空，内力却如同洪水一般泄出，他叹口气，跳下马背，一手抓着萧图南，一手抓着四匹马缰绳，重新奔跑起来。

    任平生笑嘻嘻往下一指，萧图南探头一看，地平线处密密麻麻很多小人，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一人一骑跑在最前面，和后面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虽然隔着这么远，仍然能从那人背上一闪一闪的银光判断，那是谈符离。

    萧图南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和我说话，最好注意点！”

    一连串雪白的水花如同飞珠溅玉，青瞳用力沉下，一把拉住萧图南的手臂。

    说一个跑字很容易，但是跑起来可真是要命。谈符离便在安全距离紧紧咬住不放，可贺敦士兵落后一里左右，同样紧追不舍。

    任平生脸色徒然又整个涨红，红得如同要滴血一般，他沉着脸，自己在自己胸口击了一掌。

    “他跑不动了！”身后传来可贺敦士兵的欢呼声，任平生虽然听不懂，可也能猜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正纵马飞奔，就在这个时候，萧图南忽然使劲一勒马，马匹突然停下来，前蹄扬起，大叫。

    “不知道。”那人摇头，“叽里咕噜的不说人话，能翻译的兄弟不在，谁能听得懂？”

    他也不回头，脚步却越来越缓，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被可贺敦士兵追上。

    一瞬间，五匹马倒有四匹空了下来。

    “没有别人，就这几个！”青瞳高叫。

    任平生隔河相望，见到是冯羽，也喜出望外，催促萧图南，“是我的人！快上桥！”

    阿苏勒大哥，你大概从来没有骑过普通的军马，用你以前的马匹跳跃能力衡量所有的马，那是极其狭隘和片面的！

    急骤的马蹄声紧紧缀着不放，任平生脸色也和萧图南一样越来越苍白，他一个人努努力，短时间内还可以甩掉敌人，但是背着另一个人可就大大吃力了。何况这里是草原，就算被他跑出三五里远，一样在追兵的视线范围中。

    任平生大喜，对萧图南叫道：“那边！”

    任平生笑了，“这是红色的，还要我指给你你才看见，平时用的青色白色黑色，你未必能和天空区分出来。何况每次使用风筝，都是我们打完仗要整队集合的时候。那时候你们西瞻人不是追赶就是逃命，火烧眉毛的时候，要事先不知道天上有东西，你能瞪大眼睛拼命往天上找吗？我们定下的信号一共二十多种，而且随便几个颜色搭配，随时可以换信号，这是冯羽他们那帮小子群策群力想出来的。风筝能说的话虽然不如你的驯鹰仔细，但是抬头可知，比你的驯鹰更快！又绝对不挑人！你说，我们大苑士兵是不是好样的？”

    “这样毕竟暴露了集合地点，容易让人包围，天上多了奇怪的东西，难免回去查看。”萧图南过了一会才道。

    萧图南脸色白了白，跳上一匹马转身便走。

    萧图南挥挥手示意他听到了，带马先行，只不过速度放慢了许多。

    萧图南这把刀是乌野临时给他的，只是西瞻士兵很普通的军刀，然而同样质量的马刀正面对上，任平生的刀毫无损伤，另两把马刀已经被震飞了出去！马上两人同时喷出一口血，向一个掏空的口袋般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如果没有人追，老子真想洗个澡再走！”任平生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你可不能偷看我啊！”

    草原上的河流没有污染，那水清澈如无物，身边大量的气泡窜上来，如同骤然喷出无数的珍珠，萧图南就在这些珍珠中安静地睁开眼，在水中向她凝望。

    身后传来可贺敦领队气急败坏的声音，“谈符离！你射那汉人可以，怎么敢用箭射萧图南！酋长还在他们手中！你是何居心？”

    任平生气得大叫：“老子这样了你居然吓得跑，那你还追个屁追！回家抱孩子算了！”

    “你又将我的箭挡下了，我看你还能挡几次！”精光闪烁的箭头端正指着萧图南，纹丝不动，眼睛盯着的却是任平生，他的眸子沉稳而阴冷，被他盯着，哪怕距离这么远，任平生还是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

    他还没有决定好伤哪里，萧图南纵马回奔，将他一把捞上马来，两人一骑，用尽全力奔驰，此刻他们的姿势，只能用抱头鼠窜来形容！

    “你们能看见，别人眼睛也不瞎！”萧图南冷冷地道。

    他在中原的书上见过，但是自己没有放过。似乎生活在拥挤空间里的中原人才喜爱这种化身蓝天的游戏，草原足够辽阔，人心不会产生拥堵感，也就根本没有人玩这种东西。

    “何险之有？”青瞳一声长笑，“我叫他全军覆没，还可以毫发无伤！”

    任平生四下望去，见对面荒草丛丛，怪石嶙峋，都是藏不住人的，不由喊道：“兄弟们都藏哪儿啦？”

    “喂！你这个西瞻胡人，风筝玩过吗？”

    萧图南骑在马上，就如同马匹自身的一部分那样，随着马匹起伏，仿佛丝毫不给马儿造成负担。而任平生，也不知道是马匹不好还是身子太重，勉强驱策，中间两匹马交替换乘节省脚力，却始终跟得很吃力。再过一会儿，他不但不会甩脱追兵，反而跑在最前面的谈符离就要追上他了。

    “不是那座桥！”青瞳冲着上面叫道，“那是陷阱，我让人搭的浮桥，不能上！你跟着我跑吧，到了我指给你看！”

    两个人一起大笑，萧图南拉着缰绳，手背青筋暴起，青瞳就像没有看到他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只一直和任平生说笑。

    “什么？”任平生大吼问道。

    任平生硬着头皮对萧图南道：“跑吧！”

    他哪里知道，今天这你追我赶的运动已经前后进行了五个时辰，便是天马，此刻也跑不快了，何况萧图南和任平生两个人合骑一匹普通的军马？他光着急老大跑得慢，没见可贺敦的追兵一样快不起来。

    任平生满不在乎地笑了，如果说不生气就不生气，那他拳头握那么紧干什么？

    可贺敦士兵回过神，这才纵马追来。

    这么长时间，青瞳故意看都没有看他，可这一刻，水中天旋地转，双眼相交，仿佛转眼间就交流了千言万语。

    可贺敦人眼睛发红，都嗬嗬大叫着，更加奋力追来，虽然还隔着三十丈左右，一张张狰狞的表情却已经可见。

    他声嘶力竭地喊，血一丝丝喷出来也顾不得，只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你们侮辱了弓手的尊严！你们不配再拿弓箭！”

    “跑！往回跑！”几个人大呼小叫，直叫得脸红脖子粗。

    任平生跃上一匹，奔到萧图南身边，将他一把抄起，道：“一人两骑，换乘着跑！”

    萧图南四周打量一下，见这里地势已经颇高，略思索一下便道：“往山里跑！山中有树木遮蔽，不利骑兵。”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追的人是奔着风筝，故意跑到峡谷边去的，只当任平生二人是慌不择路，个个都欢叫起来。谁知欢呼声未落，便见对面冒出几个脑袋，谈符离引弓，对面还击，两轮弓箭过后，他们军中的箭神，便插着五支箭倒了下去，一片欢呼声顿时变成一片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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