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殊途

    已经正在奔四的楼继业多少还是看得出来，从他入营起来，陈文就很看好他，毕竟像他这样读书识字又身兼武勇的将门子弟在这营中绝对是鹤立鸡群。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这营中的金华人中颇有威信，就是已经坐到千总的吴登科也比不了，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天刚刚亮，楼继业依稀回到了义乌夏演的老宅子，从小到大始终对他疼爱有加、从来没有歧视过他庶子身份的祖父正坐在正堂里等着他。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会在那里，但是身边围着的堂兄弟和子侄们却把他围了个寸步难行，以至于他都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相比之下，赶在第三通鼓之前来到校场的吴登科就庆幸得多了。

    可是，贪官污吏没杀完，清军又来了。这些鞑子杀人放火不说，更可恶的是，他们似乎是来给那些贪官污吏撑腰的。有了这种感觉后，吴登科毫不犹豫的带着乡党投入了尹灿军中，为的就是把这些干扰他做正经事的鞑子全部消灭光。

    这时，站在丁哨和戊哨前的尹钺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只见他咬了咬牙，大步走了上来。

    说着，楼继业也不管身上的那床被子，直接跳了起来，上去就给睡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伍长一人一脚。

    昨天老营把战马送来，李瑞鑫就开始教授这些大多以前只是骑过骡子的汉子如何与战马相处的知识，比如不能站在战马的屁股后面、什么时候要松肚带、什么时候要紧肚带、如何正确的使用缰绳等等等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让他们养成晚上喂马的习惯。

    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吧。

    “好！不愧是我楼家的子孙。”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昨天晚上巡营结束，他回到作为军官才有资格独享的房间，看着从孙钰那里要来的字，发出了阵阵的傻笑，这份兴奋直接导致了他很晚才睡着觉。经过了这些天的学习，眼前这东南西北四个字，他已经能够准确无误的认识三个了，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楼继业踏入正堂的大门，连忙走上前去拜倒在他的祖父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听完这段回答，陈文的怒意下降了少许。“记得挺熟的嘛。尔等应该感谢你们的队长，如果他没有背下来，按照条例最后一条，全队加倍惩罚。”

    “卑职服气。”说着，那队官兵站起身来，随着镇抚兵前往校场一侧的行刑区。

    那藤牌手揉搓着大腿被楼继业踢到的地方，也连忙坐起身来，可他也只看到了楼继业的一个冲出门的背影。他低声暗骂了句，同时也暗自庆幸这一脚没踢到子孙根上。接着，他便和已经起身的牛平安一起把本杀手队的队员全部叫了起来，穿戴好军服头盔，出去整队了。

    骑兵看似人前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好不威风，可是不干骑兵的哪个知道当别的兵种都睡觉了，骑兵还要估算好时辰起来喂马。要知道，对于骑兵而言，和战马沟通感情是本身就是骑术的一部分，它与箭术、武艺和作为大军斥候的知识是同样重要的基础素质。

    此时此刻，尹钺倒是长舒了口气，躬身谢道：“卑职谢将军体谅。”

    “今天是本营正式训练的第一天，丁哨第十五杀手队点兵鼓过三通尚未集结，你们这样的集结速度是打算日后在战场上敌军袭营之时，等到鞑子把袍泽们都杀光了尔等再出来送死是吗？大声的告诉我！”

    周围的场景立刻变得支离破碎，楼继业猛的睁开了眼睛，噌的一下子从营房的炕上坐了起来。

    “不肖子孙楼继业，离家十余载，终幸不辱命，现已追随陈大帅成功光复两京。天子龙颜大悦，赐我家以忠勇传家牌坊一座，并授予世袭爵位、军职，孩儿特来向祖父大人、父亲大人还有诸位叔伯长辈复命。”

    好容易摆脱了这群以触摸一下他的衣甲为荣的亲戚们，楼继业赶忙走进了正堂。正堂里，除了他的祖父和父亲，还有夏演楼家的很多长辈，只要是他认识的几乎都到齐了，而他们就是为了等待自己回家。

    对于甲哨其他三个队的官兵们来说，楼继业砸门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快，反而他们还很感激楼继业。因为按照军法，训练期间点兵迟到者鞭笞，一人迟到全队连坐，所在队的队长和伍长还要加罚；若是交战期间，点兵迟到者就意味着可以和脑袋说再见了。

    听到陈文修改了惩罚，不但那些受罚的官兵纷纷对尹钺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就连其他在场的军官和士兵也大多报之以感动。在这些人当中，唯有李瑞鑫显得颇为不屑，而楼继业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见尹钺神情不似作伪，陈文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继而说道：“条例中并无军官因公干扰士卒休息的条例，既然尹千总愿意分担责任，尔等每人减去五鞭，记在尹千总身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尹千总今日鞭笞三十，待伤好后补上惩罚。”

    昨天晚上听完兵法课，他便把陈文交代的事情在巡营时和他的部下们强调一遍，严禁劫掠百姓的军法从心底他是认同的，而这也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戚家军子弟的原因。

    吴登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也可以像陈文和楼继业那样，自己抱着兵书来读，那将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啊。他觉得，只有能够亲自去读兵书和《春秋》，才能有机会成为名将。

    作为骑兵，扎营要派出斥候弄清周围的动向；行军要辨认道路、了解地形；战前要看懂对方的旗号，弄清敌人的兵力、兵种构成和列阵方式等一切有用的东西；开战之后，要压制对方的骑兵，并且随时做好冲乱敌阵的准备；战斗结束，胜了要追击，两条腿的步兵毕竟指望不上，败了更要掩护主帅撤退。

    “昨夜卑职给丁哨讲解军法，至第十五杀手队时已晚，卑职唯恐今日讲解不完，便拉着镇抚兵继续讲解，以致第十五杀手队无法按照条例规定时间睡眠，请将军责罚！”

    “本将知道，尔等都是新兵，刚刚入营尚且不适应，所以没有要求任何人按照当年岐阳王军中精锐那般要求，一通鼓之内必须集结完毕。是故，本将规定，入营前十日，军官士卒在三通鼓之内集合都可以算是合格。”

    收获着众人的感激，楼继业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从这些同僚之中脱颖而出，总有一天他能够成为闻名遐迩的武将。那时候只要能够收复金华府，他应该就可以衣锦还乡了。

    认识陈文之后，吴登科很快就被陈文那层出不穷的历史故事所吸引，尤其是讲明太祖的那一日，喝得烂醉的他饱含着热泪躺倒在床上，梦想着有一日既能够除尽贪官污吏，又可以完成他年少时的梦想，成为一个不逊色于他高祖父的族兄吴惟忠的名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该有多好。

    楼继业仔细听了听，那鼓声的敲动频率很是耳熟，好像昨天就听过，似乎是点兵鼓的声音。

    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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