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肝胆相照

理韩柏，盯着庞斑冷冷道：“我想到先师是不会在你负伤时趁机动手的，所以我风行烈怎会做先师所不屑为之事。”

    气氛一时僵硬至极点。

    这时天早全黑，天上星光点点，眨着眼睛。

    韩柏更从他身上，看到了和浪翻云近似的气质，那是无比的骄傲和自信，一种傲然冷对生死成败挑战的不世气魄。

    直到风行烈在空中看到厉若海和庞斑的决战时，才明白到厉若海在武学上的伟大成就，更明白到庞斑的可怕。

    范良极和韩柏齐齐击空，大惊失色下沉气落地。

    范良极嘿然道：“你若可猜破庞斑的手段，他也不用出来混了。”

    庞斑一阵长笑，竟倒跃回原处。

    一颗心不由卜卜狂跳起来。

    庞斑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和你们动手。”

    范良极在那边闷哼道：“不过是个满口讲仁义道德的傻子吧！”

    厉若海说过庞斑十日内休想和任何人动手，就是十日内动不得手，厉若海是不会错的，因为他是和庞斑绝对地同一级数的高手。

    他这话合情合理，因直到此刻庞斑仍没有和他们硬拼半招。

    庞斑的目光像望进了他的灵魂里那样，洞悉了一切，甚至包括他对靳冰云的爱慕和与赤尊信奇异的关系。

    范良极吁出一口气道：“庞斑走了。”

    范长极双耳耸动，显是施展“盗听”奇功，监听庞斑的行动。

    这种究竟是什么武功？

    这两日来，韩柏和这独行盗时刻相对，两人已有非常默契，一看他的眼色，竟是招呼自己一齐合击庞斑，这才醒悟这老狐狸一直叫自己离开，竟是个要庞斑不及防备的假局，而更深一层的用意，是要庞斑产生以为他韩柏武功较弱的错觉。

    这岂是威慑天下魔师庞斑的风格？

    庞斑淡淡道：“那我走了！”

    庞斑在这么凶险的形势里，依然从容不迫，眼中闪过对这两名敌手的赞赏，跃空而起。

    范良极也大为头痛，他是人老成精，可是庞斑由行动以至说话，每一着都出人意表，占了先机，使他一时间失了方寸。

    韩柏欢喜地道：“我便是在渡头拉你上来的小韩柏呀，广渡大师没有告诉你吗？”一时间他已忘了无论体形武功，他都没有了那“小韩柏”丝毫的形迹。

    韩柏不敢骚扰他，但自己又没有如此隔空盗听之术，唯有在旁干瞪眼。

    风行烈完全回复了自信，他再也不是那壮志消沉的颓废男子，虽然他的心已随着冰云的离开而死去，但仇恨之火在支撑着他，将厉若海土葬后，他立即来找庞斑。

    那人只目闪闪有神，带着种慑人心魄的魅力。

    最后一句，范韩两人齐感愕然。

    韩柏为之一窒，庞斑自有一股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气概，使人感到不但难以和他争锋，甚至连违抗他的说话也感到困难。

    一声掺叫由庞斑后方树林远处传来。

    韩柏收摄心神，右手握上背后三八戟的手把。

    庞斑赞叹道：“盗听之术，果是惊人，竟能‘听’到庞某决战后拳头颤震的微声，推断出庞某受了内伤，假设范兄盗听时耳朵耸动没有发出声音，我也猜不到在旁窥视的竟是你范良极，刻下也不会恭候于此了。”

    韩柏压制着蠢蠢欲动的魔种，心中感动，真是连作梦也想不到像范良极这样的人，竟肯为一个不相识并嫁作人家妾侍的妓|女，献上生命去维护她的“幸福”。因为以范良极逃术之精，避过庞斑魔掌的可能性，实远比他为高。

    夜风吹来，这四人便像知心好友般，聚在一起谈论心事。

    庞斑微微一笑道：“若你们真要出手，我只好施展一种将伤势硬压下去的方法，尽毙你等之后，再觅地疗伤，希望一年内能完全复原过来。”

    庞斑眼光转到范良极身上，道：“范兄的烟丝是否产自武夷的‘天香草’，难怪如此清淳馥毓！”

    庞斑头也不回道：“恭喜风兄武功尽复，不知风兄背上的是否令师厉若海的丈二红枪。”他头也不回，却像背上长了眼睛般看到了一切。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升起怪异无比的感觉，他们为何会生出庞斑速退的错觉了？

    韩柏奇道：“你手下能人无数，大可叫那什么十大煞神出来，何用施展这么霸道的方法，徒使内伤加重？”

    庞斑好像早知他会望向自己一般，眼光正静候着他。

    为此，他决定了在这十日内不惜一切杀死庞斑，或是被杀；因一过了这十日，便再难有机会。

    目光相触，韩柏全身一颤，这并非他不敌对方的眼神，而是体内魔种产生的激流，倏地攀上最高峰，使他全身有若被烈火焚烧，当他差点忍不住要跳起来狂喊乱叫时，激流忽又消去，了无痕迹，回复了先前的样子。他知道有些难以理解的事，已发生了。

    韩柏望向风行烈，后者立时生出感应，往他回望过来。韩柏像见了亲人般打了个招呼，风行烈微笑点头，他当然认不出眼前这魁梧强壮的青年男子，就是那晚在渡头救起他的瘦弱小子，不过见对方昂然和庞斑对峙，心中早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三人心神的震骇，确是任何笔墨也难以形容，尤其是风行烈，因为他知道庞斑果无一字虚言，在庞斑叫停战时，他刚踏出了第二百六十二步。但庞斑既要“见”他，为何又不回过头来？

    韩柏奇道：“庞斑不是要不择手段擒拿风兄吗？为何如此轻易放过风兄？”

    风行烈淡然道：“我不打了！”

    范良极运足眼力耳力，不放过庞斑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但却一点也找不到庞斑受了内伤的痕迹。

    范良极冷然自若地从怀中掏出烟草，放在管上，打火点燃，深吸一口后，低喝道：“韩柏！走，记着你答应过的事。”

    韩柏更是由赤尊信牺牲自身成就的魔种高手，潜力无穷。

    庞斑仰天长笑道：“若本人不予机会韩小兄养成魔种，赤尊信焉能死而瞑目！”

    韩柏也收起三八戟，道：“不打最好！但风兄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他的神态总有种天真的味儿。

    为了冰云，为了厉若海，为了天下武林，他风行烈必须杀死庞斑，就算机会连一分也没有，他也绝不会畏缩。

    范良极将烟管插回背上，伸了个懒腰，道：“希望今晚不要作恶梦！”瞅了韩柏一眼，提醒韩柏记得守诺言。

    范良极一声长啸，一道烟箭口喷而出，往庞斑脸门刺去，旱烟杆缓缓击出，烟杆每推前一分，带起的狂飙便愈趋激烈，在离庞斑还有八尺许时，劲气已波及方圆三丈之外。

    范韩两人齐感愕然。

    另一方面亦心下奇怪，范良极一向对庞斑采的策略都是避之则吉，为何眼下一见庞斑便摆出个战斗格。

    缓缓转身，一步踏出，便已消没在林内，像只走了一步，便完成了一般高手要走七、八步的距离，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回头看风行烈一眼。

    但范韩两人气势已无复先前之勇。

    范良极知道若再让庞斑继续“表演”下去，他们三人可能连兵器也吓得拿不稳，暴喝道：“是战是和，你们两人怎说？”

    风行烈眼睛瞪大，呆望着他。

    原来庞斑仍卓立原地，脚步没移半分。

    他虽背着风行烈，但却像面对面和风行烈说话。

    风行烈应道：“正是丈二红枪，望庞兄不吝赐教！”

    范良极嘿然道：“你还未说出现身的理由呀！”

    那才真是好汉子！

    庞斑喝道：“厉若海在我一拳打出时，攻出了十八枪，范兄不知以为自己可以打出多少杆？”

    韩柏心湖激荡。

    韩柏运戟再刺，取的是庞斑小腹，只攻不守，完全一派不顾自身的拼死打法。

    远方又再传来两声惨呼，兵刃交击之声已隐隐可闻，显示伤人者逐渐迫近。

    庞斑悠然负手立在原处，便像是从没有移动过分毫。

    范良极针锋相对道：“假设你是和厉若海决战前的庞斑，我可能连第二杆也打不出，但你不是啊！庞兄！”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改变这样的去势，但庞斑竟奇迹地做到了。

    浓烈的杀气由庞斑处迫来。

    风行烈向韩柏道：“这位兄台，我们怕是素未谋面吧！为何兄台却像和我非常熟络？”

    若这三人连手，负了伤的庞斑真能胜过他们吗？

    在庞斑的整个生命史内，从没有过比这十日更有机会被人杀死。

    范良极深吸一口气，道：“魔师庞斑！”

    韩柏急道：“我们该怎么办？”

    声音远远传开去。

    范良极运起盗听之功，好一会深深吁出一口气，安慰地道：“全走了！”

    韩柏恍然大悟，心中佩服范良极老到的判断，口上却不让道：“庞斑或者同样也不好受？”

    庞斑淡淡一笑道：“老兄形相清奇，乃正猴形火格，若庞某没有看错，必是‘独行盗’范良极范兄了。”眼光再落到他身旁的韩柏身上，道：“这位小兄弟背着小徒夜羽的‘三八右戟’，想是和小徒有约的韩柏小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