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倩女多情

    顿了顿，范良极阴沉下来道：“就是他，使我成为天下景仰的黑榜高手，我在遇到你前，从不和人说话，因为我从哑师处学懂了沉默之道，就是那种‘静默’，使我成为无可比拟的盗中之王。我活命的法宝，就是静默和忍耐。”

    这时谷倩莲暂时放过了桌上的食物，微微前俯道：“吃第一个馒头时，就真是馒头我第一，吃第二个时味道已差了很多，希望他们的阳春面可靠一点。”

    在浪翻云过去的生命里，最痛苦难忘的一刻，就是惜惜死去那一刻。

    浪翻云哂道：“庞斑雕我那立像的刀法，乃蒙古草原手工艺的风格和刀法，所以庞斑若有师传，就必定是蒙古的‘魔宗’蒙赤行，只有连大宗师传鹰也不能击败的人，才能培植出这样的不世人物。”

    范良极想不到这小子忽地如此能言善辩，窒了一窒道：“这么爱辩驳，像足个小孩子。”

    谷倩莲咬牙道：“东西不见了。”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刚才秦梦瑶似乎并不大欢迎你。”

    浪翻云微微一笑，拔去壶盖，灌了一大口，记起了亡妻惜惜在五年前的月夜里，平静地向他说：“猜猜我最放不下心的是什么事？”

    ※※※

    浪翻云望向凌战天，淡淡道：“你立即使人侦查庞斑有否负伤，若答案是‘否’的话，天下所有人，包括我浪翻云在内，均非他百合之将。”

    韩柏讶道：“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有这种遭遇，怎么你……”忽然间，他感到与范良极拉近了很多。

    风行烈至此才知道名望在少林仅次于无想僧的不舍，和双修府的关系大不简单。

    浪翻云哈哈大笑：“烈酒？我让它淹我三日三夜也不会醉，快给我送‘清溪流泉’，只有这酒才配得起洞庭湖的湖水。”

    观远楼上临窗的幽静厢房内，浪翻云独据一桌，喝著名为“清溪流泉”的美酒。

    范良极弄不清楚这小子究竟是挖苦他，还是恭维他，唯有闷哼一声道：“这天下的伟业都是由一无所有的人创造出来的，朱元璋便是乞丐出身，连皇帝也做了，天下也得了！”

    不一会已尽一壶。

    浪翻云取回桌上的书哂道：“我要赶着去打他十来斤清溪流泉，拿回家去，自从有了这绝代好酒，我自己酿酒的时间全腾空了出来，累得我要找部老庄来啃啃，否则日子如何打发！”

    一直没有作声的谷倩莲呶呶嘴角，不屑地道：“知道这事有何稀奇！我还知道你是八派联盟的秘密武器，因为你的武功已超越了不老神仙和无想僧，成为八派第一人。”

    白衣僧已在正对着他的椅子坐了下来，淡然道：“风兄知道小僧来此，是为了什么事吧？”

    转身便去。

    轻碎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

    韩柏对他的强辞夺理本大感气愤，但当看到范良极眼内的得意之色时，知道这死老鬼正在耍弄他，暗忖我哪会中你的奸计，忽地哈哈一笑道：“你要我娶朝霞为妾，自亦摆明我另外还得有正妻，所以我理应去追求另外的女子才对，否则岂非有妾无妻，没有妻又何来妾？”

    楼下的左诗姑娘沉默了半响，才轻轻道：“左诗之技传自家父……”

    风行烈暗忖，原来这妮子饿了，若是范良极和韩柏那对欢喜冤家在此，定必乘机将她耍弄一番，可惜却只有他一人在此，对着这狡计百出的谷倩莲，他真是一筹莫展。好！舍命陪狡女，我风行烈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微微一笑道：“谷姑娘若不嫌冒昧，就让在下作个小东道，请你进去吃他一顿吧。”

    凌战天挨在椅背上，舒出一口气道：“刚收到千里灵带来的讯息，厉若海战死迎风峡。”

    这一招轰得风行烈溃不成军，老脸一红道：“快笑笑给我看，你每逢扮完可怜模样后，总会甜甜一笑的呀！”

    韩柏嘿嘿笑道：“你当时只是说要我娶朝霞为妾，并没有附带其它条件。”

    浪翻云扬声道：“左诗姑娘既已到来，何不上来一见？”

    韩柏一愕道：“你倒懂得趁火打劫的贼道。”

    谷倩莲也感应到那白衣僧的出现，垂下了头，眼内闪过奇异的神色。

    韩柏童心大动，赞叹道：“果然是既有阅历又有经验的嫩家伙，想出来的都是最好玩的玩意儿。”

    他明亮的眼神丝毫不见波动，淡淡道：“小僧是随缘而来，随缘而动，只要那张椅子和我有缘，小僧便坐那张。”

    韩柏愕然道：“你竟知道她是秦梦瑶！”

    再一个中秋之夜，他就要与这个击杀了绝世武学大豪厉若海的魔师决战，只有到那一刻，生命才能攀上最浓烈的境界。

    韩柏故作惊奇地道：“你做贼也不感觉惭愧吗？”

    范良极不答反问道：“小柏！让我们打个商量！”

    浪翻云哈哈一笑，夸奖道：“可爱的小家伙！”

    浪翻云道：“左诗！”

    范良极老气横秋道：“所以我说你是没有经验阅历的毛头小子，我也没有附带你不能杀死朝霞，那是否说你就可以杀朝霞，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大家也应明白的！”他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白衣僧大步来到风行烈桌前，礼貌地道：“我可以坐这桌吗？”

    韩柏一点不让道：“如此唠唠叨叨，正是个死老头。”

    范良极赞道：“果然一点便明，庞斑或会放过任何人，但绝不会放过风行烈，你则不能不为救风行烈和庞斑动手，我却不能使朝霞未过门便死了夫君，故空有逃走之能也派不上用处。”

    谷倩莲呆了一呆，嗔道：“你让我抓着衣袖也不行吗？”言罢，规规矩矩探手缓缓抓来。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假设我助你夺得秦梦瑶的芳心，你便让朝霞升上一级。秦梦瑶是左，她便是右，秦梦瑶是右，她便是左，你说如何？”他也算为朝霞落足心力，一点也不放过为她争取更美好将来的机会。

    雯雯避过了他，奔到桌前，将大酒壶吃力地放在桌上，回头喘着气道：“不用人帮我，我也办得到！”

    自己若再次避开，便显得没有风度了，一犹豫间，衣袖已给谷倩莲抓着。

    浪翻云举起“清溪流泉”，一饮而尽，脑海泛起厉若海俊伟的容颜，道：“这一杯是为厉若海的丈二红枪喝的。”语罢，长身而起。

    市郊。

    风行烈故作不悦地道：“你想干什么？”

    风行烈既奇怪一直欢容软语的谷倩莲对不舍僧如此不客气，又奇怪她为何竟会知道这只有八派里少数人才知的秘密。

    浪翻云跳了起来，移到门前，拉开门欢迎这小朋友，伸手就要接过酒壶。

    韩柏心中感动，这从来也没有朋友的孤独老人，对朋友却是如此义薄云天。因为范良极是盗中之王，而盗贼最拿手的绝技便是逃走，所以尽管庞斑想找范良极晦气，亦将大为头痛。

    风行烈见她回复“正常”，心中定了些，忽有所觉，往街上看去。

    风行烈剑眉一皱。

    雪白的封套上写着“宗道父亲大人手启”八个惊心动魄的秀丽字体。

    谷倩莲何等乖巧，知道风行烈要独自思索，也不打扰他，只是自顾自四处浏望，像个天真好奇的无知少女。

    风行烈心中忽地一震，猛然惊觉到自谷倩莲出现后，直至此刻，因恩师厉若海战逝而带来郁结难解的心情，竟轻松了很多。

    风行烈大步沿街而行，谷倩莲则有若小鸟依人般，喜孜孜地傍着这“恶人”而走，深入这府城里去。

    凌战天一愕道：“厉若海真的这么厉害？若厉若海临死前的反击，确能伤了庞斑，那就是庞斑破天荒的首度负伤了！”

    谷倩莲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欢喜得跳了起来，扯着他直入店内，在店角找了张桌子坐下才放开他衣袖，一口气点了七、八样东西，最少够四人之用。

    不舍眼光落在封套上，眼中抹过一阵难以形容的苦痛。

    凌战天何等机灵，立时捕捉了浪翻云话中的玄机。蒙赤行的武功已到了返祖的境界，以拳头为最佳武器，这技艺自亦传给了庞斑，蒙赤行的可怕处，是他不但有盖世的武功，更使人惊惧的是他的精神力量，庞斑亦是如此，因为他就是蒙赤行的弟子。

    范良极笑得泪水也呛了出来，喘着气道：“你这小鬼趣怪得紧。”

    韩柏小孩心性，大觉好玩，不过想了想，又皱起眉头惑然道：“九天半可干得什么伟大的事来？”

    ※※※

    浪翻云哑然失笑，天下间总不乏那些好事之徒。

    浪翻云灌了一口“清溪流泉”，叹道：“谁可以告诉我，庞斑一拳打出时，厉若海究竟刺出了多少枪？”

    范良极道：“一天你未娶朝霞为妾，你也不可去追求别的美女。这叫守诺！”

    浪翻云将书塞入怀里，拍拍肚皮道：“讲真的，战天！当你不板着脸孔说公事话时，你实在是个最有趣的人。”

    无论谷倩莲怎样大吃特吃，但都不会给人丝毫狼吞虎咽的不雅感觉，尤其间中送来一瞬间的秋波，又或嘴角一丝笑意，总是春意盎然。

    浪翻云眼力竟高明至此，从庞斑的手挑战书推断出了对方的出身来历。

    方二叔应诺一声去了。

    谷倩莲抬起头来，幽怨地道：“你们男人总爱逞强斗胜，明知道必败还要去送死。”

    谷倩莲没有抬起头来，轻咬唇皮道：“为何你忽然会对我和颜悦色起来，又和我说话儿，不再讨厌我了吗？”

    两人对望一眼，忽地一齐仰天大笑起来。

    白衣僧虽然瘦，但骨格却大而有势，悠立店内，确有几分佛气仙姿。

    范良极眼中抹着一丝悲哀的神色道：“十天后庞斑复原了，你看我们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韩柏戒备地哂道：“你除了威胁外，还有商量这回事吗？”

    范良极道：“当你试过穿不暖、吃不饱，每一个人也可以把你辱骂毒打的生活后，你做什么也不会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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