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溃不成军

柔柔定会和以前那样侍候你，也不会在背后说你长短，是吗？柔柔！”最后两句当然是和那柔柔说的。

    那边厢的莫意闲却是无声无息，令人完全不知他下一步要作何行动。

    可是他们凭什么惹他浪翻云？

    韩柏跌回柔柔的裸体旁，不住深吸长呼，显在积聚内力。

    碧梦想不到有如此转机，叫道：“门主！”

    “我佛慈悲！”

    云裳伸手过去捉着夫君微颤的手，心中暗叹，知道惯对春风秋月、琴棋书昼与自己鱼水之乐的向清秋，正深为眼前冷酷的死亡而战栗，叹了一口气，向不舍道：“大师若无指示，愚夫妇便返回书香世家了。”

    同一时间，原本折迭整齐的被褥一齐飞起，像朵厚云般往莫意闲罩去，当他刚背脊触地时，几张绣被刚好将他罩个正着。

    下定决心，只要再回复先前状态，便立即出手。

    岂知那门主一声长叹道：“我怎会怪你们，要怪便怪我自己，要恨便恨我自己，若是那晚我能全心全意和谈应手合击浪翻云，胜败仍是未知之数，至不济也不过是战死当场，哪会弄至今天英名尽丧，连孤竹也带着十二逍遥游士叛我而去，使我心情大坏，糊里胡涂下连你们八姊妹也给我杀掉了六人，怎还能怪你们。”

    谢峰狂喝一声，云行雨飘身法展至极限，硬往下急坠，希望能触地再起，迎击庞斑。

    那柔柔显是骨头硬得多，死不作声。

    柔柔惊叫。

    柔软的女体跌在韩柏躲藏的被褥上。

    柔柔平静地道：“你动手吧！”

    所以他一现身即向庞斑单独挑战，固然是希望挽回如江河下泻的颓势，更重要的是希望以自己的一死，换回众人的安然离去，保全实力。

    “飕”一声，庞斑雄伟如山的身影，消失在柳林上的黑暗里。

    无论在时间上，安排上，敌人针对的目标都是他。

    “窸窸窣窣！”

    想到这一里，心中一震。

    韩柏怒火狂烧，作梦也想不到这莫意闲如此反复无常，正要不顾一切扑出，又突觉杀气已消，知道莫意闲暂不会杀人，连忙克制着鲁莽扑出的冲动，静待偷袭的好时机，若非知道外面的人是莫意闲，他早扑了出去。

    柔柔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年轻男子生死血战间仍不忘滚回她身旁保护她，怎能不使她心生感激。

    冷铁心冷冷道：“大师不用谦虚，这次若无秦梦瑶从中作梗，非是没有留下庞魔的可能，哼！我古剑池要看看言静庵如何交代此事！”

    “砰！”

    黑暗里交战的两人都默不作声。

    韩柏勃然大怒，这莫意闲确是不堪之极，但同时心情也平定了点，想来莫意闲在大大羞辱柔柔一番前，是不会下毒手的，自己只要觑准一个机会，出手偷袭，便大有胜望。

    韩柏心中暗叹，假若那门主真要杀人，自己只好挺身而出，否则这一生也休想良心能安乐下来。

    帐外的仓门打了开来。

    娇呼传来，柔柔软倒毡上的声音响起，比起韩柏，她当然更不济事。

    他多么喜欢怒蛟岛上平静的日子，但他知道现实并不容许他再作恋想，这楞严是个绝不可轻视的人物，一上来便显出了惊人的手段。

    莫意闲一愕道：“你不怕死吗？”

    小半道人忽地哈哈一笑。

    两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

    想到这里，又大感头痛，自己若贸然扑出，必会引起莫意闲的反应，倘因此惹起柔柔的误会，立即自杀，岂非弄巧成拙。

    秦梦瑶轻叹道：“魔师不要迫梦瑶了！”

    不舍微微一笑道：“不舍怎敢居功，我看庞斑真正忌惮的乃秦梦瑶，才如此破例离去。”

    柔柔狠声道：“你杀了我吧！”

    柳摇枝那一箫确是非同小可，直到这刻，半边身的经脉仍感不大畅顺。其实韩柏不知道的是：若柳摇枝得悉他这么快便复原了大半，一定更惊得目瞪口呆，要对他魔种的潜力重新评估呢。

    韩柏心叫不好，知道这柔柔非常聪明，已看穿了莫意闲的诡计，所以决订立时自杀。

    韩柏在被褥的黑暗里，当然看不到柔柔的裸体，但想想仍感到非常刺|激。他自少至大，从未见过任何女人的身体，花解语已使他大开眼界，这时对只隔了一堆绣被的柔柔充满了遐想，实乃最自然的事。

    这些种子高手，均是八派联盟千锤百炼下精挑出来的俊彦，在庞斑退隐这二十年来，得八派捐弃门户之见，史无前例的让他们在本门武功之外，得窥他派秘传心法，又得各派宗师亲自训练指点，名符其实地身兼各派之长，对于歼灭庞斑可谓信心十足，岂知真正碰上庞斑，才感受到上乘争战之术，竟是如此地使人有力难施，才使他们明白到庞斑的可怕处。难怪二十年前与庞斑的斗争里，白道虽人才辈出，仍然一直屈处下风。

    究竟是谁在这等时刻，闯进仓来？

    被外一股柔腻得像蜜糖的女声响起，以近乎耳语的音量道：“碧梦姊，你说我们还有没有命待到天明？”

    脚下用力。

    不一会，柔柔呻|吟起来，哭叫道：“不要！不要碰我，杀了我吧！”

    柔柔只觉自己赤|裸的身体，被那男子反身搂着，跟着在黑暗中往前飙窜，到了帐幕另一角里。

    除了不舍等有限几人外，众人都大惑不解，因为梦瑶越俎代庖，接下了不舍的挑战，明明对庞斑有利无害，为何庞斑反隐有不满之意？又硬要迫秦梦瑶表态？

    血战忽又停下。

    韩柏立时生出感应，但已来不及反应。

    众人心中一动，立时把握到这小半道人话中的玄机。

    劲风再起。

    语罢，衣衫霍霍，倏地升起。

    韩柏此时已知外面那人乃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逍遥门主莫意闲，暗庆自己没有鲁莽出手，现在对方能良心发现，自是最好，又见对方自责如此之深，心中亦不禁对他有点同情。

    庞斑哈哈一笑，慢下来的身形蓦地加速，掠过鸿达才和郑卿娇，同时左右脚尖分点在两人头上。

    庞斑伟岸的躯体微微一震，转身俯首，爱怜地细审秦梦瑶清丽的俏脸，愕然道：“天！我还以为是静庵在向我娇嗔！”微一顿足，道：“罢了！今夜我便冲着你梦瑶情面，放过他们。”

    云清和沙千里齐齐点头，表示他们同意冷铁心对秦梦瑶的立场。

    躲在被褥下的韩柏听得暗暗点头，这实在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呀！”

    外面帐里传来换衣的声音。

    莫意闲的叹息响起，道：“我可以狠心杀她们，但又怎狠得起心杀你，你不是不知我一向最疼爱你。”

    云清不知如何粉脸一红，咬牙道：“范良极这死鬼，什么东西不好偷，偏要偷这么重要的一份文件！”接着向不舍道：“这事交由我负责，我一定能把他掘出来。”说到最后，粉脸一红再红。

    谢峰脚尖触地，正要弹高。

    碧梦喜出望外，跪下叫道：“多谢门主！”

    云裳轻轻一叹，蹙起黛眉，柔声道：“冷兄对梦瑶小姐可能有点误会了。”

    外面传来金属轻碰的声音，不一会香气弥漫，连被褥内的韩柏，也感觉到丝丝香气。

    他身后的鸿达才和郑卿娇便没有他的功夫，冲天而起，剎那间便到了三丈高处的顶点，开始回落。

    这种境界乃练武人士和修仙道者所梦寐以求的，乃由后天踏入先天的必经法门，韩柏虽身具魔种，仍未臻先天的境界，想不到在疗伤的需求下，在温暖的被褥内，加上香气的熏陶，无意间竟进入了先天结气的境界。而其中最关键处实在于他的“无意”，若换了一般人，“有意”为之，早落了下乘。

    秦梦瑶望向挑战庞斑的剑僧不舍大师时，淡淡道：“大师若要挑战魔师，先要过得梦瑶手中之剑。”

    第三个是不舍大师。

    ※※※

    “蓬！”韩柏击实被上，可惜却非莫意闲的肥体，而是他破被而出的肥掌。

    第二个是小半道人，他先是惊讶，接着眼中射出尊敬的神色，显是把握到秦梦瑶不顾自身清誉，誓要维护十八种子高手的心意。

    韩柏默运玄功，麻痹的身子立时回复了大半，没有先前的软痪无力，心中既暗惊莫意闲借物传力的奇功，又暗责自己疏忽大意，若莫意闲的对象是自己，今晚便要一败涂地了。

    娇呼传至。

    两旁的同门“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亦同时腾身而起，位置却稍坠后方，作第二道的关防。

    要知此次召来十八种子高手，以不舍主张最力，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在外侮之前，激起同仇敌忾，以冲淡因韩府凶案引起的分裂危机，岂知一上来，十八种子高手便一败一死，使他们完全陷入被动的劣境里。

    “砰！”

    筏可一声佛号，亦趁机退走不见。

    那叫碧梦的女子叹道：“柔柔，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门主恩宠我们时，我们便享尽荣华富贵，一旦心情不好，便拿我们出气……”

    韩柏大叫不妙，自己想到的，这老狐狸怎会想不到，目下自是筹谋妙法，阻止柔柔自杀。

    两人暗叫吾命休矣，胸中一口气立时变浊，直跌下去。

    她们又再次喁喁细语，韩柏心中虽同情这两个命运全被那什么门主控制在手上的女子，但自身难保，唯有先集中精神全力疗伤，待伤势好了，或者能帮助这两个女人也说不定。

    韩柏的脑中自然地升起两个身材动人的女子宽衣解带的旖旎情景，小腹下一热，真气忽地若万马奔腾，经脉像要涨裂，大吃一惊之下，连忙收摄心神，险险避过走火入魔的厄运。

    碧梦惊得沙哑了声音叫道：“柔柔！还不快向门主求恕。”

    柔柔令人心摇魄荡的呻|吟声更大了，不住喘息着。

    韩柏弹了起来，凌空飞起，柔柔清楚看到他正飞临隆起被内的莫意闲上，双掌全力下击，一时间劲风满帐，点着了的灯火一齐熄灭。

    被褥外的声音逐渐消沉，这并不是外面两女停止了说话，而是韩柏的精神逐渐内收，进入胎息无念无想的奇异境界。

    众种子高手除不舍外，均脸色一变，心中都泛起无力与抗的窝囊感觉，这次围攻庞斑，可说是一败涂地，丢脸之极，若非庞斑脚下留情，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莫意闲喜道：“真的吗？”接着又长长一叹道：“但我再也不忍心要你们将大好青春，浪费在我身上，何况我和浪翻云已结下不能冰释的深仇，所以我决定了让你们走。”

    要知二十年前，庞斑曾先后多次被白道高手连手围攻，除了少林的无想僧外，手下从没活口留下，这已成了庞斑的招牌手段，这次十八种子高手围攻庞斑，只死一人，这在以前是绝难想象的事。

    那门主再冷哼一声。

    这应是绝无可能的事，完全违反物理上的常规，也使他失去原本精确无比的预算。

    韩柏藏在厚厚的被褥里，开始进入魔胎独有的“胎息”境界，口鼻虽停止了吸呼，却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心灵快将晋至平静无波的寂境，体内真气亦在丹田逐渐凝聚起来。

    柔柔淡淡道：“与其日夜提心吊胆，不如早点一死了之。”

    韩柏惨叫一声，反抛而起，受伤未愈的经脉立时剧痛麻痹，不过幸好他早有和范良极交手的经验，知道莫意闲这个级数的高手都有护体真气，更何况自己是借柔柔发掌，劲力大打折扣，又击不中对方穴位要害。但仍想不到莫意闲如此快能作出反击。

    当他正要不顾一切翻被而起，一股劲力突由莫意闲站处顺着地毡扩散，猝不及防下，背脊登时受了一记，半边身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