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旁观者言

    符太道：“翠翘楼易主了吗？”

    小敏儿给他盯得两边玉颊飞起两朵红云，垂低螓首，巧俏的下颔差些儿碰到胸脯，娇羞的道：“敏儿喜欢大人看人家，有被大人恩宠的荣幸。”

    符太心里大骂龙鹰，天才晓得这个家伙曾拒绝当时仍是太子妃的韦后的馈赠，不以为意地让小敏儿领他到紫云轩来，引美入室，阴差阳错下，错脚难返。

    陆石夫道：“表面是荣士和黄河帮的陶显扬，实则为武三思，田上渊怎敢碰翠翘楼？”

    陆石夫皱眉道：“不但听过，还认识他，是敬晖的心腹。为何问起他？”

    “太阳快下山哩！”

    小敏儿似给他勾起愁绪，垂首黯然道：“敏儿奴婢来的嘛！是贱民里的贱民，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汤公公造梦未想过他脑袋内转的是这些念头，等着他回答。

    陆石夫召来两个手下，着他们接收包裹，送往东宫，然后答他道：“另一个的你，出名不近人情，行为难测，难以相处，当然！于我来说，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符太牵马与小敏儿继续逛街，在热闹喧哗的北市携美而行，你挤我、我挤你的，别有一番风味。

    符太正要答他，小敏儿买完东西出来，新添一个包裹，提在店伙手里，由老板亲身送出铺门，见到陆石夫，大为错愕。

    “大人心里有烦恼吗？”

    丑男配绝色，惹得人人侧目。

    陆石夫微怔一下，显然大出他意料之外，便回复常态，来到他身旁施礼道：“太医你好！”

    朝铺内瞥一眼，道：“随太少来的标致娘儿是谁？手下向我报讯时，仍是色授魂与的神情，令人发噱。不过，如此绝色，确是罕有。”

    独处、独思，是他最享受的时候，仿如与生俱来。在塞外，即使和龙鹰等并肩作战，他亦不时离群而去，像孤狼般去觅食自处，沉醉于独自一人的天地里。

    符太接过伙计手提的包裹，放过他，向小敏儿道：“来见过陆大哥丨‘”

    随他来的，还有七、八个手下，人人精神抖擞，该为城卫里的精锐，留在车马道另一边，混在人群里。

    小敏儿道：“这是敏儿的独门本领，不同的人，虽然目光不尽相同，可是谁对敏儿心怀不轨，敏儿一目了然。陆大哥看敏儿的目光，与那些另有企图的人截然不同，不含歪念。”

    小敏儿的声音很特别，清澈如不受騒扰、远离人烟的溪流，从耳鼓钻进他的脑袋。

    难下笔的原因，是因不惯向别人说心事，管他是龙鹰那混蛋还是谁，可是若将自己变成旁观者，冷眼去看“丑神医”，将他的行、住、坐、卧描述出来，等于“血手功”得到了“横念诀”，心结将迎刃而解。便如小敏儿在心里创造出聆听者，于她须尽情倾诉时，出来打救她。

    符太听得发呆，事实上他从未想过笑脸迎人的宫娥，暗里这么辛酸。如果不是当上“丑神医”，不得不和别人接触，恐怕他永远不晓得宫娥的另一面。

    小敏儿向陆石夫施礼，甜甜的唤了声“陆大哥”。

    最难是他不惯将心里的事写出来，不惯坦白。

    哪想过甫返洛阳的第一天，连遇两件人事，均惹起他少年时代遭遇的回忆，另一就是妲玛。

    符太哑口无言。

    汤公公不答反问，道：“神医理该晓得已改朝换代，为何仍肯回来？”

    对小敏儿，符太保持怀疑，这是他自小养成的性格，不容易改变。即使是龙鹰那混蛋，亦经过长期的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直至那混蛋从宝藏取得清神珠，毫不犹豫地依诺赠他，符太方和龙鹰建立起过命的兄弟之情，并肯为他做些违背本性的事。

    小敏儿道：“敏儿今年十七，七岁入宫，到今年刚好十年。”

    陆石夫欣然道：“我有甚么不放心的，有鹰爷和太少主事，岂有解决不来的事？皇城一战，轰动天下，现在没人敢怀疑鹰爷中土第一高手的地位。”

    符太心忖小敏儿的所谓“女扮男装”是彻底的失败，到哪里都惹人注目，还有人像给她勾了魂魄般跟着，为多看两眼。

    符太顺口问道：“现时的洛阳，谁人主事？”

    不解道：“你自小入宫，怎晓得这么多的事？”

    符太两手抄着她的小蛮腰，送她上马背，然后跃坐她身后，拥美返宫。

    韦后因何要将最有价値的美丽宫娥硬塞给他，如此有何作用？

    符太不答反问，道：“如果现在公公为鄙人送她回去，皇后会否老羞成怒？”

    小敏儿想都不想地答道：“不会哩！敏儿有个最有耐性的聆听者呢！”

    他刚洗过冷水浴，换上买回来的新衣。小敏儿仍未从被他拒绝侍浴的打击回复过来，说话时战战兢兢的，又刻意逗他说话。

    小敏儿轻柔的道：“墨很香！”

    符太差些儿按捺不住，赶她出去，太不惯在思考时给人在旁瞧着，管她是天仙美女。不过至少在她磨好墨后，否则须亲自动手，做他最欠耐性做的事。

    坐下后，汤公公不解道：“神医因何忽又肯接受小敏儿，还带她到外面治装？”

    戴着丑面具和女人成其好事，不知是何滋味。

    符太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玲珑有致的胸脯去，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阵子，才讶道：“你自己？”

    换过一般贵宾，汤公公是循例到来嘘寒问暖，看看客人所需，有何可改善之处等等。但因他和“丑神医”关系密切，情谊深厚，故此做妥门面工夫后，拉符太到偏厅说话，而不用汤公公吩咐，小荣着其它人避开，尽显其已成汤公公心腹的地位。

    符太拍案嚷道：“有救哩！”

    告辞去了。

    任龙鹰那个大混蛋说得如何详尽，总不能将和汤公公说过的话半句不漏的重复一遍，鬼知道他在汤公公面前说过甚么，令汤公公形成如此非圣神皇帝则不仕的印象。故此《丑医实录》确有其必要性，且要一丝不漏。

    汤公公径自沉吟，颇有因心内感触，不知从何说起之慨。

    小敏儿店内购物，符太铺门外等候，这已是她光顾的第三间脂粉铺，在符太的鼓励下，美人儿一发不可收拾，买得不亦乐乎。买齐符太所需的衣物后，北市成了小敏儿征战的天下。

    符太问道：“陆大哥指的帮会，是哪些帮会？”

    难怪陆石夫说自己的难相处，人所共知。

    他们置身紫云轩的书斋内，六册空白的卷宗整齐地迭放桌面，符太据桌发呆，小敏儿站在桌旁为他磨刚买回来的墨。

    符太暗忖若小敏儿要逃离皇宫，自己又势不能亲身照顾她，那可托付者，就必须像陆石夫般的铁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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