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淮之夜

亭台楼阁，布于小秦淮河两岸，极具平远山水的神韵。

    龙鹰和香怪没有感觉，因根本不晓得错失的是甚么。

    柳逢春亦一副“原来有他的分儿”因而头痛的模样，道：“这叫初生之犊不畏虎，不过左朝锋一向声誉颇佳，听说还被朝廷看中，有意思让他入朝做武官。在这个时候，他怎敢惹事生非？”

    四杯相碰，发出“叮叮”清音。

    想到这里，心儿不由灼热起来，忘掉记起此事的初衷，是因无瑕而起。

    柳逢春压低声音道：“我当各位是自己人，实话实说，皇甫长雄刚和五个关中剑派有名气的剑手，抵达敝楼，来势汹汹，瞧情况是冲着香大师和范老板来的。请三位卖个面子给我，由我出头应付。”

    柳逢春在看不见小秦淮河的南厅筵开一席，款待三人，没有山珍海错，一律地道小菜，便如回到家中，享受娇妻爱妾亲手弄出来的家常便饭，亲切称心。

    龙鹰道：“柳老板够朋友，范轻舟敬你一杯！”

    美人儿接着道：“看！像香大师和范老板才称得上有修养，明知对方来闹事，却像听到的只是别人的事，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柳逢春听得皱起眉头。

    武延秀冷哼道：“他清楚香大师和范老板是我武延秀邀来的客人吗？如敢放肆，我第一个要他们好看。”

    清韵说罢站直娇躯，含笑道：“不好意思呵！清韵向三位大爷赔罪。”

    逢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懂逢迎捧拍者均优为之，可是像柳逢春的老练深到，已远超一般水平。

    比对楼外北里青楼林立，处处押店、食肆、赌坊，五光十色、人车争道的繁嚣世界，秦淮楼就是闹市内避世的桃花源。

    他的心神紧系于早前无意的大发现。

    之所以名为“鸳鸯”，是其分南、北两厅，外观内构，一式一样，特别处是内顶为卷棚式，在厅内弹琴唱曲，至乎交谈说话，都有余音袅袅、绕梁萦回的绝佳效果。如此高妙的设计，眞不晓得是怎么样的脑袋想出来的。

    皇甫长雄由始到终，不敢单独面对龙鹰的“范轻舟”。

    左朝锋等五个被皇甫长雄利用的傻瓜，当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还以为翟无念、京凉等肯忍气呑声，皆因武三思插手干预，而武氏子弟恰为剑派内的世家弟子最看不起的人。

    这番话，直打进香怪心坎里去。

    柳逢春笑道：“香大师太谦虚哩！何况圣人曾说过，‘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哈！‘雕虫’肯定非小技，且是奇技。各位以为如何？，”

    柳逢春放下酒杯，有感而发的道：“识货的，用鼻一嗅立知香大师的功力火候；不识货的，你怎教他也没用。”

    香怪表面不动声息，龙鹰却察觉到他的心急遽跃动了几下。

    清韵白他一眼，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唤奴家作韵妹？感觉新鲜有趣呵！”

    万俟姬纯之所以想得到大汗宝墓内的“太乙元参”，也与此有关。据龙鹰当时的了解，万俟姬纯得到“太乙元参”后，须经过一个特别的修炼过程，方可蜕化为“种女”，在成为“种女”前，保持着处子之躯。然后……然后他奶奶的，秘女会不远千里地到中土来找寻自己，与他欢好怀孕，生出他们的小宝贝。

    如此人物，无怪可在青楼行业，享负盛名。

    龙鹰洒然道：“柳老板放心，没有人敢在贵楼内撒野，小弟在楼内亦只动口不动手。”柳逢春语重心长的道：“树大招风，范老板在飞马牧场的响朵，关中子弟不服气者大不乏人，范老板心内该有个准备，皇甫长雄只是因势成事吧！”

    两厅之间中凿大池，植五色睡莲，养鸳鸯十二对，连身在青楼、心在工场的香怪亦见而动容，惊为幻境。

    武延秀纯粹是正常男人，见到出色美女的天然反应，情绪的波动是克制的。

    柳逢春在秦淮楼外院门迎接三人，陪他出迎的还有年轻美艳、应付宾客臻出神入化之境、楼内众美之“娘”的清韵大姊，给足三人面子。

    候命的六个年纪绝不过十六岁的俏婢一哄而上，两人伺候一人，簇拥着三人进入主客堂。

    龙鹰心想任柳逢春消息如何灵通，可是因在“擒人放人”一事上，人人守口如瓶，故弄不清楚关中剑派与自己的面子和意气之争。

    柳逢春满脸喜色，二度举杯，道：“这一杯是祝香大师东山复出，也是我辈之幸，可得遇旷世奇香。不瞒三位，我柳逢春从未试过，对合香有此全新的体会，令在下对合香的境界，彻底改观。”

    武延秀给她指桑骂槐，露出少许尴尬，不过，看他神情，被清韵间接责备，非羞辱而是荣幸。

    龙鹰心里欣慰，知香怪受清韵刺|激，显露大师本色。

    龙鹰的心神回归眼前现实，大感有趣，清韵说得又急又快，却仍是字字清晰，又保留着喘着气的味儿，非常诱惑，显然是一种天赋，而非加工的造作，自然流畅。然而柳逢春却似习以为常，不觉任何波动，或因此心跳加速。如龙鹰没有猜错，清韵若名花有主，此主该非柳逢春。

    清韵显出她泼辣的一面，制止武延秀在此事上逞强出头，以免将事情闹大。

    于关中剑派弟子的立场看，“范轻舟”与北帮狼狈为奸，更为武三思的走狗，是不折不扣的无义之徒，故他们是站在正义的大旗下。

    首先告诉柳逢春你的宝贝女儿又使性子，今夜不肯回秦淮楼，，另一件事就是皇甫长雄和五个关中剑派的人刚抵秦淮楼，看情况来意不善。

    接着向柳逢春道：“老板！怎办呢？范大爷下不了这口气时，有人要遭殃哩！”

    毕竟是老江湖，问在关键处。

    以龙鹰的见惯世面，也大感温柔乡是英雄冢，即使楼内没有温柔，只是醉看小秦淮河，谁能不入迷？

    柳逢春介绍清韵，亦以“清韵姊”称之，武延秀亦唤她韵姊，态度尊重恭敬，可知清韵在宾客心中的地位。

    伺候各人的六个俏婢，为他们斟满第二轮酒。依惯例，开始的三巡酒，由主家领行。

    看武延秀的神情模样，当像龙鹰和香怪般，是首次踏足鸳鸯园。

    清韵举杯，娇声昵喔、半喘息着的道：“奴家的女儿梦梦，本约好今夜来为三位大爷弹琴唱曲，却因小恙待在家中，今夜怕须缺席呢！奴家为梦梦赔罪，这杯奴家代她受罚。”

    柳逢春道：“千经万经，怎及生意经？趁该尙有点时间，我们谈一单交易如何？”

    清韵道：“全是生面孔。周二哥告诉奴家，其中一人是左朝锋，乃关中剑派派主丘道约的关门弟子。”

    四人再尽兴一杯。

    香怪谦虚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柳逢春问清韵道：“随他来的剑手里，谁最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