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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一个黑衣的身影自角落中走出,让甄阜与梁丘赐两人都齐齐吓了一跳。方才这房间里,分明只有他们三人在内。这突然出现的,究竟是何人?
“老师……我曾对您说过,我不信鬼神,也同样不信天命。我相信的,只有老师您一个人。相信您为我描绘过的,那个伟大的,充满自由与荣耀的理想国度!我将要比您更坚定,比您更执着。我坚信,只要是对的事情,那么就该努力去做。至于结果如何,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在意了……可现在……”
“好了,起来吧。我信你们所言,此事怪不得你们二人,不用担心。”直到听到了王睦的这句话,二人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我也没有资格。”韩卓摇了摇头:“我没读过什么书。主上和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也听不懂。我只懂杀人,也只懂为主上杀人而已。”
两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而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
带着那丝满足的微笑,王睦安然地趴在了身前的桌面上,进入了睡梦之中。
“那么,喝酒吧。”王睦提起手中酒壶,和韩卓碰了碰:“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究竟……是怎么会跟随着老师的?从我认识他起,你就已经跟在了他的身边,我却一直没有机会问过你。”
“很好。比我喝过的所有酒都要好。”韩卓点了点头。尽管分明说的是夸赞之辞,脸上却依然是漠然的表情。
很快,两大壶酒已经见底。韩卓的神色依旧未变,仿佛喝下去的真的只是清水而已,但王睦却已经眼神恍惚。
“是的。小时候经常喝。”韩卓坦然地点了点头:“但是自从跟随了主公之后,我便再没有喝过了。”
甄阜虽然在追逐舂陵军时冲在了最前面,被突然复流的黄淳水所淹没,但最终却奇迹般地被救了上来,险死还生。刘縯斩断的木桥,恰好有一块木板被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死死抱着木板,向着下游漂了数里,才艰难地爬上了岸。当他重新步行着回到麾下部队时,天色已经破晓了。
“这酒……不好?”王睦有些心虚地望着韩卓。他好酒,所藏之酒,自然都是精品。而韩卓的表情,却好像只是喝下了一大口清水一般。
“你要放弃了么?”
甄阜与梁丘赐二人的心怦怦地跳着。王睦沉默得越久,他们的紧张也就越浓重。
但此刻,捡回了一条命的他,身体却是在颤抖着的。
“属下……属下所率领的士卒,皆是亲眼所见!若是大人不信,可……可随意询问!属下所言绝无虚假!”梁丘赐的话声中带着颤抖。
韩卓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王睦继续说着:“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师选中了。嗯……对了,那时你已经跟着老师了,那你一定记得那天,我答上了老师的问题时,他脸上欣喜的表情。”
王睦摇了摇头,声音里渐有凄凉:“可现在,我也有些动摇了啊……如您这般天纵英才,如我这般坚定不移,若是依旧抵抗不过那所谓的天命的话……那么我们的奋斗,究竟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
宛城的太守府内,带领着骑兵回到城内的甄阜与梁丘赐二人跪在王睦面前,满头的大汗淋漓。
在关上门之前,他最后转头望了一眼王睦,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
终于,仿佛过去了千万年之久,他们听到了王睦的一声轻笑。
“为何一定要在主上的身上?”韩卓依旧淡然地反问道。
两人抬眼偷偷望去,王睦脸上的表情竟是复杂之极,混杂了激愤,不甘,无奈,迷茫,独自喃喃自语着。
“若是无法打开那扇门,又如何?”韩卓依旧面如止水:“你若是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走进新世界,你就会在打开门之前放弃了么?”
“因为……因为他为我打开了一扇窗啊!”王睦歪歪斜斜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韩卓的衣袖,声嘶力竭:“他为我打开了窗,领着我看见了窗户之后的新世界!但……到现在位置,那也只是看见而已!而我,一定要与他一起合力,将拦在我们之前的大门打开,亲身走进新世界之中!”
韩卓低头仔细想了想,抬起了头:“你说得对。”
“韩卓,天命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王睦的舌头已经大了,连话音都已经含糊不清。
“放弃么……”王睦笑了笑:“说起来,韩卓,我也没见过你喝酒呢……”
而带着两千骑兵,去追击同样数量的溃兵,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任务,却砸在了他们二人的手里。
韩卓想了想,继续道:“不过,若我是你,那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那扇门前。”
韩卓想了想,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坐到了王睦的对面。
“我不知道。”韩卓摇了摇头:“我连你们所说的新世界究竟是怎样的,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会永远相信主上,就像你说的,无论他是落魄的外戚,还是当今天子。同样,也无论他的身上,是否背负了天命。”
王睦的脸自狰狞渐渐化作了震惊,又渐渐归于平静,最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喝了好酒,应该是什么样子?”
“不。”韩卓继续摇头:“我说的不对,是指……我爱喝酒。”
“不如……来陪我喝酒吧。”王睦突然转过身,自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两壶酒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对韩卓招了招手:“你是不爱喝酒,又不是不能喝酒,对不对?”
侍中大人一怒之下,不知道会不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那么,你的武艺又是怎么来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强的人,可你明明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跟随着老师了吧?”王睦借着喝下一口酒,转换了话题。
“存在的……么?”王睦苦笑了一声:“那么,你告诉我,那天命为何不是在老师的身上?”
王睦看着他的眼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已经知道,韩卓一定有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我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能说话。”韩卓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王睦的面前,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有什么好奇怪?”
“我想,是存在的。”韩卓想了想,点点头。
“好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