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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在心中,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宁风明明立身在峭壁半腰,凸出石台,上前半步就是万丈之悬崖,退后半步则是挺立之峭壁,他感觉却犹如是在深不见底的潭水当中,整个人被无法言述的悲伤与绝望淹没。
“我真的心爱她,那么,便无一个‘悔’字!”
有陈昔微的可爱,她的倔强,她的骄傲……
“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或者是……”
有两个人的相识到相知,两个人的默契与亲近,两个人一起发生的所有……
宁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甘的种子在最深的地方萌芽。
石化正在灌注入瞳孔当中,一缕光,如晨辉,瞬间从宁风的瞳孔中迸发出来,融化一切石,看破九重天。
如此心境之下,他甚至不去想,身上正在不住发生,映照入心湖当中的石化是怎么回事?究竟会石化到什么地步?又是由什么引起的?
“之~”
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石化的过程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在不住地向上攀爬,更是在不住地加厚。
一遍遍,一层层,宁风身上的石化颜色,渐至与身后的峭壁岩石,脚下的山岩一模一样,犹如风化了千年,而愈发顽固的石头。
又如在古旧的寺庙里,佛陀的塑像忽然开口,醍醐灌顶般地点醒;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似乎连心神空间都化作了石头的洞窟,心声都在不住地回响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宁风眼中神光越来越是黯淡,犹如死人的眼眸,全无光泽。
宁风那么一刹那,那么微笑到撼动不得石头人像的动静,引出“咔嚓”一声。
“追上来!”
“~所~善~兮~~~~~~~”
“难道,就这样了吗?”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余~”
他直觉得,一颗心好像也变成了石头,在不住地沉下去,沉下去……
“只有真的心如死灰,了无生趣,从算是真的——九死!”
宁风睁开眼睛,张开耳朵,呼吸一口,清新得直欲醉人。
隐隐约约地,宁风还看到身后的天际上,有白云呼啸着聚散,为一喝所聚,又为一喝而散,这是神通:喝云吗?是恩师天云子的神念横扫虚空吗?
宁风渐渐地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自己,亦看不到那个心爱的人儿,在一片混沌当中,惟有自身的情感水落石出地浮现,愈发地清晰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走马灯般地闪过,从清晰到模糊。
石化爬满了他的脸庞,一抹怅然之色,凝固在石头的雕塑当中,仿佛是自然的鬼斧神工,捕捉而雕琢出了浓郁的惆怅与不舍得。
从细成粉末的碎片里不难看出来,石化的不仅仅是表面,宁风的头发犹如在亿万年前被埋入土层,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成了化石一般。
好似在仙家的观宇当中,道韵铭刻而下……
整个九窍石境,如欢呼,似雀跃,猛地一震,将宁风直接震了出来。
看起来是的。
宁风下意识地回想,想到那破空而去的梧桐树,想到那凤栖梧桐的一幕,心中如有一根铁钉子,在猛地扎入下去,不由的大恸。
他全身上下,唯一还不是石头的,或许只有那一双早早就死气沉沉,如寂灭般的眼眸。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原来,我们不忘的,我们无悔的,从来不是对方有多好,相处有多愉快,甚至不是那些经历本身,而是我们自身的情感啊!”
山的后面是天,天的边缘挂着永不坠落的夕阳,有白云一缕缕不动不摇,就那么镶嵌在天穹上。
“呼呼呼~~~”
“……在哪里!”
宁风负手,行走在金色的池子之畔,低头沉吟,抬头眺望,扪心自问:
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了石头?
“我,真的不悔吗?”
本能地,宁风回想那充斥天地间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为其所引,他木然呆立,片刻之后,喃喃出声亦是十四个字。
“心~”
宁风豁然抬头,望向东边天际,似乎要看破那始终不坠的夕阳,看破九窍石境,看破两界屏障,看到天的那一边。
“亦~”
宁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宁风苦笑,他懂了。
这种感觉,恰似人痛苦、颓废到了一定地步后,对外在的一切都没有了兴趣,对一切刺|激都显得麻木不仁。
风雨,不知道何时充斥天地间,那一道道划破天际的流光,不知是颓然放弃了呢,还是在风雨中退避,总之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