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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疾风寒雪舞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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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伤人为主,大力金刚指则纯以刚猛指力伤人,练到极致处,无相劫指的指力可距离半丈凭空穿透半寸厚的木板伤人于无形之中,而大力金刚指却能令习练者手指硬如钢铁,刺中人的身体,似铁条,赛钢爪,可立时取人性命。这时空智十指齐施倒也罢了,那遗尊却也十指齐施便不得了了,因为大力金刚指造诣极高者也只是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而已,难道他所有手指都练了?

    听到有人当众对自己掌门无礼,昆仑诸弟子纷纷呼喝起来,不少人拔出剑来,要教训这混汉。张士信呵呵笑着双分手臂劝阻了他们道:“大家现下一家人,万勿因一语之失自己先打起来了!那样岂不是教鞑子笑话?这样吧,便请司徒掌门率领第二部分丐帮兄弟及贵派门人断后。其余人及本人等居中策应,大家一齐向东去者!”

    因为有了运用九阴真经内功驱动太极拳而走火入魔的前车之鉴,此时张无忌便不敢丝毫使用,完全用九阳神功施为。将九阳神功贯注于太极拳中,圆转不绝,随心而动。四人的招数集天下之雄、猛、灵、快的极致,张无忌仗着过人的内力与之相抗,只要不是玄慈和他人同时进攻,他倒也丝毫不落下风,但时间一长,便有些局促起来。

    那边的张士信发现杨昳落到后面了,却还急了,正想找个因子也凑过来呢,突然两名丐帮弟子飞奔上来,气喘吁吁的道:“我们前队在前方已经遇上鞑子大军了!”

    这堵绝壁由两块巨大的岩石拼成,接缝之处里外折了几折,形成一条通天接地的大裂缝,裂缝最深的地方有一道一人多粗的瀑布从山顶顺着石缝层层跌落,将山下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小石潭。小石潭附近植物甚丰,大火虽去,但余火的威势依然甚是惊人。只见那不过十丈方圆的小水潭中横七竖八满是死尸和乱石,便连水潭出口也被重重死尸塞断了,昏暗中但见整个小石潭的颜色已作红褐色。石潭的上方还不时地有石块落下,潭中靠崖壁处的瀑布两侧岸边和水中有十几人紧贴着崖壁挥舞着手中兵刃不断拨打自头顶落下的落石,浓烟中这十几人人人均面围湿布以阻浓烟,一时间分不出来都是何人!

    而大理自被蒙军所灭后,大理国最后一位皇帝段兴智,即一灯大师的曾孙,投降了蒙古,从此大理成为了大元的属地,蒙古大汗蒙哥封段兴智为大理总管,继续管理大理,到了段功时已是第九任,大理已经灭亡一百年有余了。然则大理虽亡国,段氏却着实又兴旺了一阵。到第五任大总管段隆与第九任段功之间时更是到了顶峰。段隆共有六子,分别为段俊、段义、段光、段功、段真、段羽。此六人当真个个文武双全,精明能干,六子中便有四人做了大总管,其中尤以四子段功最是优秀,才德兼备,将大理治理得更胜前朝,隐隐间已颇不受蒙元之制。

    其他人都面色沉重至极,没有开口,张士信咽了几口口水,干嗑两声叹道:“适才为了冲这道岩缝,我们上百人都死了……不过张大侠武艺高强,或有可能……”

    张无忌走在队伍之后,赵敏依偎在张无忌的怀里,微闭双目,感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幸福平静。但她的心里却委实难以平静下来,她读过兵书,明知此去甚是不妙,这里的人只怕没几个能活着出去,但她是蒙古人,总不能教汉人如何去杀蒙古人吧?而且她说的话,他们也未必会听。管他呢,这里人人口中不停地“鞑子,鞑子”乱骂,便是都死了也活该!只要我无忌哥哥好好没事,武当的几位、杨姊姊他们没事就好!其他人也顾不得了。想到此处,低声对张无忌道:“无忌哥哥,走慢些啊,我痛。”

    真阳也握拳道:“我也同去!”

    张士信愈加得意洋洋地昂首道:“兄弟武艺不成,但好在颇有几分行军打仗的本事!依本人看,咱们这一群人中虽有不少身负绝世武艺的武林高手,但究竟乃是乌合之众,定然不敌久经战阵的蒙古大军!与之硬拼,徒然多伤人命而已!”

    那宝刀正向三步外的遗尊飞去,来势凶猛,遗尊一惊之下没敢正面抓接,侧身避开锋芒,操双手抓住了刀柄,步下随刀势大跨两步,捉住了宝刀。宝刀在手,忍不住捧到面前仔细端详,轻触刀口以试其锋。只觉刀身沉重异常,钢质玄奇,锋利无比,想到“武林至尊”四个字,欣喜激动之下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场中数人都不是没见过流血的人,这情景只是令几人愣得一愣,纷纷怒骂遗尊见利忘义,为夺宝刀,弃道义于不顾,禽兽不如!便纷纷跃去各自取了兵刃,向遗尊围来。

    张无忌身在空中便听到了数声欢呼,除了俞张二侠和真阳以外,还有张士信的颤抖得欲撕裂的大声欢呼。其余人的声音不大听得出来,但竟然没有大嘴巴丁辉道的声音。张无忌抱着老丐的尸身踏着潭中乱石几大步跨到崖下众人身边,额角挂着两条二指宽的血痕的真阳立刻掀开湿布咧嘴乐着挤到了张无忌的身边,拉住了张无忌的胳膊,将他让到了最里侧。张松溪道:“断后的众位英雄都脱险了吧?”

    元军长于马上,但马却极为不易上得山来,是以今日所见的元军,几乎尽为步下兵,这也是群雄杀得利索的原因之一。否则在平地上碰到数万蒙古骑兵,可不是这么容易攻杀的。

    在此关头各人还能说什么?正欲纷纷点头,秋苍苏却喝道:“勿信魔教妖徒妖言!先待老夫化去了这小子的内力再说!”

    方东白也认出来了,呼道:“神龙摆尾!”又是激动又是诧异又是艳羡又是愤怒。此时张无忌的单掌已经印在了遗尊的双掌之上。砰的一声,遗尊退了一步,破僧袍如口袋兜风般猛的鼓胀起来。空智认得遗尊所用正是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心头颇为嫉恨之下,趁张无忌击去时,单掌蓄势向张无忌侧腰推去。也是少林绝技,须弥山掌。这两项少林绝技,刚猛强横为大力金刚掌,博大精深却数须弥山掌。遗尊的祖师火工头陀当年偷学少林武艺,学去了大力金刚掌这种外练为主的武功,却没有学得去以内练为主的须弥山掌。空智故意慢了半拍,等张无忌已经和遗尊接掌时须弥山掌才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击出。

    这时风吹大火轰轰地烧,张无忌虽然心情绝望但还不至甘于坐地等死,当下降龙十八掌接连使出,将身体周围的杂草树木打折扔出,欲清出一块空地来。这若在平时,自是轻而易举,但现下热风横扫浓烟弥漫,呼吸不得眼睁不开又如何能坚持得久?屏着气击出十几掌后便心跳剧烈,眼泪横流,再也坚持不住扑下地来,将脸埋入潮湿的泥土里吸得几口气方才舒服了一些。如此这般两番,虽然清除出了方圆数丈的空地,但地皮的杂物终究还是无法除净的,烈火已至,浓烟更密,如此下去时间稍久,只怕张无忌即使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熏死!

    温朗杰大怒,以为自己过于大意之故,立时锤交双手,拉转马头,再次向老丐冲去。这次不再手软了,当头砸去。他是居高临下,其势惊人,若换作寻常士卒百姓,这一下下去岂不被砸成了肉泥?老丐也不敢正对其缨,斜刺里跃开,木杖挥出,那拴在杖头的酒葫芦正中温朗杰的后背,咯的一声响,温郎杰被击得上身前俯。

    行军打仗主帅便是天,若按军法,主帅军令下达之后还有人起异议,那便是扰乱军心的大罪!可以立刻推出斩首示众,只是现下不是正规军队而已,张士信以瞪眼权代治罪了。

    张无忌吃了一惊,道:“怎么?”

    张无忌忙道:“那四师伯你呢?”

    只见他急缩腰身避开屠龙刀的一扫,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欺近遗尊的身子,一把抓在刀背上,回力抢夺。

    这时火已贴着地皮呼呼地烧过来了,张无忌适才虽然清除出了一块空地,无奈火头实在太大,风一吹,便能夹带着着了火的树叶草末等物贴地卷来,将这数丈之地一遍遍地烧烤,根本不容张无忌过多的考虑,当下扑地跃出,自火中抢了一根尚着着火的粗枝过来,埋土里压灭了火焰,三两下除净余枝,举着便向溪流的方向冲去,一杆刺入火中,人随后腾空跃起,此时烟火虽大,但仍要睁眼,只见骇然火海之中,果有一道弯弯的黑影!哪管那道黑影是不是溪流,混身恨不得同时使力,在长棍上最后一撑,脱杆向黑影飞落而去。

    空智足踏梅花桩步,抢先站在了段羽去势的前方,道:“此乃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指力!头陀勿要轻视!”

    张士信提气奔跑当中无法说话,但他自认自己同元军交战数年,作战经验远在这些江湖草莽之上,哪里肯听?当下狠瞪了张松溪一眼,硬冲了过去。

    这时连坐在远处疗伤的秋苍苏也一跃而起,飞身直抓张无忌的左腕,另一只手抓向玄慈背上背缚的屠龙宝刀。他的动作奇快,几乎在方遗二人再次击中张无忌的同时他也得手了。

    堪堪斗得二百余招,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张无忌心想屠龙刀乃是祸根,这段公子如此助自己,可不能害了他,还是将宝刀交给自己,然后再想办法送到遗尊手里的好。便大声道:“段公子!在下谢过公子援手之谊了!烦请你把这刀子掷给在下吧,让在下与他们周旋,不成时再请帮忙不迟!”

    其时段羽已经三十出头,因为很显年轻俊秀,所以看起来才象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乃段隆去世前一年生人,其母为缅甸北部一部族首领之女。盖因那时段隆已经老迈多病,早已不甚接近女色,而其母嫁过来刚刚九个月便生了段羽,是以常有传说段羽非段隆之亲子。于是其母在宫中生活得甚是艰难苦闷,终于有一年,在段羽十几岁时,其母带着他回到了缅甸娘家去,一呆又是十几年。在大理的时候,其母想尽办法将段氏武学密技尽行暗暗抄录,带到缅甸让儿子修习,本意令儿子艺成之后回到大理将昔日欺辱过她的人尽数诛杀,以雪心头之恨。没想到段羽自幼颇有志向,胸有城府,母亲教他的,他也只是听听点头而已,并没有照着去做。他苦练武艺,遍访名师,还学得了不少蛮荒地带的邪术武功等,也算他聪明过人,肯吃苦勤休,又遇上不少机缘,竟在三十岁时便练成了少泽剑,次年又练成了关冲剑,虽然火候还不到家,但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毕竟如此年轻就凭勤学苦练而成六脉神剑,数百年来也就此一人而已。

    刚才光顾着心急了,一时没有想到怀中还抱着一个人,这时倒颇为踌躇起来,忙向左右四顾,见杨昳等人都在身后最少一里之外,且被满山的浓烟阻住了,根本看不见。当下往元军丛中跃去。元军见有汉人奔来,立时纷纷呼喝着张弓射箭过来。眼见箭如雨下,更激起张无忌的胆气,叫得一声好,右掌环形划出,正是暗含九阴真经内劲及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太极拳。拳出风动,地上的积雪随掌卷扬起来,迎将上去,那射来的箭支便纷纷走偏,自张无忌身旁嗖嗖而过,刺入到地上的积雪里、茅草内。

    张无忌撤走掌力后,遗尊兀自又退了一步,这一来更激起了他的斗性,呼喝之下,展开大力金刚掌扑了上去。

    张无忌脚下也加快了步子,杨昳拉着史红石走在他身边。这时赵敏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不能这么前去送死啊!”

    张无忌沿着悬崖一路向东,转眼间便奔出了足有一里多地,降龙十八掌在九阳神功的催动下,源源不绝地发出,此时不但后面的追兵根本无法追得上他,便是看见他挺枪刺来的,不是遇掌风而飞就是一枪搠去却搠了个空,敌人已奔到前方了。而站在崖边的弓箭兵们则如迎风茅草一般不绝倒去,惊呼声绵延里许。

    张无忌的心里何尝不难过?但两位师伯深陷敌阵不能不救,只能冒险将赵敏留在山顶了,假如没有对头看见她便罢了,如果有,谁也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但愿赵敏的机智能令她化险为夷。

    范遥早已不作头陀的装束了,但赵敏称呼他大师早已习惯,这时便也没改口。范遥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张无忌大喝一声,夺过了一支大枪,奋力向山顶一金盔金甲之人掷出。山顶众将顿时大乱,数元大将夺过了身边士卒的盾牌拦在了金盔人之前,但那大枪来得太快了,甚至不等众人尽至,大枪已经砰砰两响穿透了两面盾牌两个人身,钉在了那金盔人的小腹上,三人被巨力冲击得一齐向后摔出了丈余远。众将惊呼元帅中慌忙扑去察探,却见元帅中枪不深,都嘘出一口气来,无奈元帅满脸是血,竟再也没有醒来。原来张无忌的大枪接连刺穿两盾两人以后,终于力竭而穷,但挡在元帅之前的大将头上的头盔却重重地撞在了元帅的脸上,竟将他一撞而死!这就是大元著名的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

    众人大惊也大是激动,纷纷动问:“战局如何?”

    号令既出,方东白便将帮中弟子以手虚指,简单的划为东西两部分,自己领了东边人数较多的当先下山去了。当下方士信与张无忌等人客气一番后,向山下大步行去。

    听到此言,张无忌立刻跃到众人身前大喊道:“大家退出去!往南面山坡冲!”

    玄慈微微迟疑了一下,方东白却一下想到了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但不知他为何引来玄慈的掌力却又要助自己。耳边听得空智道:“阿弥陀佛,这不是武当派的功夫。”

    主帅阵亡立时令山顶大军大乱,这种惊乱便似燎原大火受到暴风吹动一般,迅速地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整个大军都开始乱了起来。而此时,张无忌已经自山坡直掠而下了,纵声呼道:“二师伯——四师伯——真阳——你们在哪里?”

    心念转动时,方东白的独臂已然攻到面前。对于方东白的断臂,张无忌心里一直隐存着内疚,现下他不使剑了,使的却是一套颇为诡异的蛇拳,虽极为快捷灵动,但相较其余四人,实力为实差了老大一截子。这个最弱的人攻将过来,张无忌不由自主的闪身躲到了一边去,抬手一掌向遗尊当胸拍去,遗尊大叫一声来得好,下盘扎稳间抬双掌推了过来。张无忌使第一掌降龙十八掌时丐帮中许多老年弟子都有些诧异了,这第二招来时,许多人不由的便惊呼了起来,甚至有人心头激动之下双膝一屈,颤抖双手,浊泪夺眶而出。

    赵敏的女扮男装哪能逃得过张士信的眼睛?还有杨昳,虽然年岁不免稍大了点,但那飘然如仙,凛然独秀的气质,却是令人玩味不尽!妙!略有不足者便是她们的目光只是看着场中激斗,落在张无忌的身上,全没看过来一眼,连和她们递个眼神的机会都没有。看着看着,突有余光看到杨昳身边的一个丑陋小丫头脸上,却见她正向这边张望,心中不禁好笑:“他妈的,如此丑的丫头倒喜欢我!”

    遗尊大怒欲狂,顾不得查看那手臂怎样了,便连珠介的强攻了上去,年轻人不敢正缨其锋,足下连晃,人已晃到遗尊左侧两丈开外了,反手又一指,小指少泽穴和无名指关冲穴各射出一股内力来,一道直击遗尊的环跳穴,另一道却射向拦路劫夺屠龙宝刀的空智。

    张松溪喝道:“快去!”

    张士信道:“鄙人在驻马歇宿时,曾无意中从一个人称鹤太公的老头子口中听到,天完元帅陈友谅那厮暗中勾结了鞑子,告称荷花峰下有数千汉人准备聚众造反,鞑子已派遣大军围攻荷花峰来了!到时那千军万马杀将过来,箭如雨下可不是好玩的!大家快快逃避吧!”

    又仔细搭了搭二人的脉搏,又察探了方东白右胸上方的直至右侧面腮的砸伤,耳听麻寻天干涩发颤的声音道:“张大侠,他二人现下怎样?”

    看着张无忌的神情,赵敏就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了,他定是怪自己没有早说,以致到了如此田地,心头禁不住发酸,扭了脸,也不去看他了。

    一人立刻大声道:“此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昆仑派掌门司徒余!武功想必是不错的,但未必魁伟英武,豪气逼人,你有甚么说的,就快说吧!大家等着冲锋杀敌呢!”正是武夷派丁辉道。

    张无忌站在峡口,大喝道:“大家不能进去,元军已在峡中埋伏好了!”张无忌一开口,纷乱嘈杂地跑来的好几百人便同时都听到了。众人大惊,纷纷道:“那如何是好?”

    被火烧死的情状,实在是令人越想越可怕!

    秋苍苏离张无忌最远,身体一大半还隐在遗尊之后,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无忌在全无征兆和不大可能的情况下突然便攻到了眼前,他只感一股迫人的热力压将过来,想完全避开是不可能了,只能避的同时挥掌相格。这一下他不敢再偷奸耍滑了,提起了十二成的功力拼力一封,砰地一声闷响,秋苍苏立时倒退七八步方才拿桩站定,但张无忌这一招还有一股后劲跟来,他收住下盘后反应不及,顿时一跤坐倒,仰面朝天翻了一个滚才好歹四肢着地定住了,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遗尊倒糊涂了,稍愣了一下,正想大声解释,突觉手头一凉,手头沉了下去。凭这手感,他的脑中立刻显出了屠龙宝刀的影子,不及细想,挥手抡出,果然是屠龙宝刀!空智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这头陀手里怎么会突然间就抢到了宝刀?此时收力已然来不及了,但总不能被他活生生的砍死吧?性命交关之际只能拼着被自身内力击伤的危险激收内力,唰的一声划过,空智便口喷鲜血倒摔了出去。围观众人仅只觉眼前花了一下,便见屠龙刀的黑光之中,急如盆泼般的血雾撒了数丈高,随在其中的,还有空智的两条胳膊。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那冲下山的一千五百名元军眼见大火烧将上来,谁还敢坚守阻敌?不等上面鸣金,便已层层后退。这时群雄也已神鬼不知地摸到了他们近前,在这烟雾迷眼中,元军又被分成了数段,哪里是武林好手的对手?便被群雄斩瓜切菜般地杀。其余元军只得转头往山上狂爬退却。这时山顶的元军也被浓烟熏得无法睁眼,又不清楚下面的战况到底如何了,耳听得如潮的人声传了上来,却多为自己人的喊声。耳听得声音越近了,突然风声急进,范遥已第一个跃上了山顶,手起剑落,便有数人身首异处。

    初时拿主意已至害死了这许多人,最麻烦的是只怕这些江湖好汉不会同自己干休,不似自己的部下,作战伤亡实属寻常,是以此时张无忌问她,他竟张口结舌,不敢再拿什么主意了。张无忌见他的四名侍女一个也没见了,想必死在了火中,现下只剩下他一个,还受了伤,对于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来说,倒也确是十分可怜,但他们兄弟如果当真是神衣门的主使人,害了明教这许多人,却也决不可饶恕!再说,敏敏还一个人在山上,自己决不能这么干等下去!当下沉声道:“依在下而言,我们需当立刻冲上山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自下山时起张世信就故意走在她身侧,没话寻话说,说风道月,谈古论今,倒也学识甚为渊深,所知甚为广博,只是杨昳初时还偶有点头笑笑,后来干脆便只是走路,毫无表情可言了。张世信只道没有探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倒也不急。适才问到此女姓杨,又从别人口中探听到此女武艺甚高,只可惜自己晚来了一步,没有眼福观赏到。武艺高强甚好,但求等会儿元军真的到来,那时说什么也得好好演练一回,最好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个机会不成的话还得自己设法创造出来呢!心有所思着却一时间没有发现赵敏早已招呼杨昳停下脚步了。

    玄慈长叹一声,抬起手掌便缓缓向自己天灵盖按下来。

    遗尊也看出自己追是追不着段羽了,早已站定下来,叉手而立。喝道:“现在就你佛爷一人了!放马过来罢!”

    张无忌见他额面发青,头发上凝着血伽,手捂着血流透衣的左臂,知他受了些许外伤,问题不大,倒是他旁边躺着的几个人伤势甚重。便只微点了一下头,先去查看那几人的伤势了。这时一名老丐突然跪下沙哑着嗓子道:“久闻张大侠医术如神,请速速救救我们家帮主!”说着便连叩了几个响头。

    两人是见着元军便回来报讯的,后面战况并不知情。张士信心想大丈夫显示才能的机会到了!立时振臂高呼:“前方有敌,大家速速向前!”喊着拔出宝剑当先向前冲去。

    心中正焦急时猛然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不知何时,自己竟完全被大火所包围了,无论从何处走,走不出十步,眼前便都是一片冲天大火,再无出路!提气跃起数丈高,浓烟迷眼中却见十多丈外全是火光,哪还有可去之处?当下心中猛地一紧,顿时浑身汗如雨下,全身肌肉都开始颤抖起来。这种恐惧的感觉,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不管是独战六大门派还是漂流汪洋还是独战少林,都没有过。即使冲入百万大军取上将首级也比不上这身处火海啊!在这不知何处是头的大火之中,纵使他武功再高又有何用?这时才当真是浑身有力使不出呢!眼看大火越烧越近,可立足的空间越来越小,自己却丝毫办法也没有。心中直喊:难道我张无忌今日竟要被活活烧死在此处?

    见此情景遗尊也怔得一怔。屠龙刀神威至斯,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不等众人过来,已一个纵跃向正在为空智包扎伤口的张无忌砍了过去。张无忌所在的方向正是荷花峰的方向,看他的去势赵敏就知道他的意图,忙开口喊道:“穷寇莫追!”

    张士信苦道:“我的臂膀只怕也断了……”

    赵敏抿嘴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叹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陈友谅会想到这条毒计?快快通报大家吧,教大家速速往南边山深沟多处逃跑,千万别顺着峡谷走。”

    依张士信在武林中的声望和武艺,说出此言原本只能引来耻笑,但半月前他们张氏兄弟以区区数千人马据守城池,抵挡百万元军数月,最终大获全胜的事早已哄传天下,不由得人们不服。

    张无忌一边运内力救治臂中老丐一边点头道:“已经按师伯说的做了!”

    这时那镇守山顶的万夫长才反应过来,慌忙下令向山下浓烟深处,无论敌我,乱箭急射,可是此时已经晚了,群雄已陆续跃了上来,在山梁顶上,将数千元军从中截为两段,再混杀进去,元军的弓箭再也无法施展,只能同群雄捉对儿厮杀,无法施展群攻群围之所长,如何能是江湖好汉、武林好手的对手?

    北坡山势甚陡,秃岩甚多,火也少了许多,虽然浓烟仍密,但张无忌似乎已经适应了许多,这时他深厚内力的另一番神效又显露出来了,一者他呼吸极缓,令自己不至于被浓烟呛肺;二者他内力运处,双目布满真气,令浓烟无法靠近眼珠。山坡上岩石众多,这倒方便踏足了,虽然很多岩石已被大火烧得发红,鞋底一触便要着火,但张无忌手头有两段朽木,再碰到那种石块便不用脚踩了,径用朽木倒立跳跃过去。

    只一声,虽然轻,两人相隔又有十几丈,但杨昳立刻听见了,转过头来。见赵敏招手,便微微一笑停下脚步了。

    张无忌心下感激,当下不再说话,又运一股内力,喊话老丐身子微微一颤,一口气喘了上来。这时一直缩在俞莲舟身后的张士信立刻喜呼道:“张……大侠,救救本人……”

    这时山下亦飞奔上来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来,奔到俞莲舟和张松溪的面前便通的跪下叩头,正是改了乞丐装束的真阳。大声道:“掌门师伯!四师伯!大家快走!元军来了!郑道长已经引了一队元军往东追他去了。”

    喊了几遍后满山乱走的人们大半都听到了,于是纷纷相告,大部分人也不再追遗尊了,一丛丛地奔下山来。见武当掌门人俞莲舟在此,便纷纷围了过来。那南丰老人八卦刀胡德大声道:“鞑子从哪里来了?来了便是正好!让我等杀他个落花流水!”

    空智则显得狼狈多了,为躲那一扫,还退跃了一大步。

    赵敏嘻嘻一笑,不再取笑张无忌了,而是轻声呼道:“杨姊姊。”

    遗尊喝道:“管你什么段功、段羽!先将宝刀还我再说!”喝罢便十指戟张冲了上去。但他哪里能近得了段羽的身,段羽只须随便奔几步,便将遗尊扔在了数丈开外。连抓数次都是如此,而且段羽还不离开这个圈子,在场数千人人看得又是咋舌又是好笑。远处的秋苍苏强按住沸腾如涌的胸口道:“这小子使的是我逍遥派的凌波微步,你头陀追不上的!”

    大笑中猛觉两旁风声大作,两团阴影分两旁袭来,知是夺刀的,管他敌友,轮刀砍去。这两人一个是空智,另一个却是同张士信一道前来的青年锦衣公子,二十七八岁,轻功出奇的好,好到连轻翼蝠王见了也会叹服的地步。韦一笑的轻功妙在轻、快、巧,而此人的轻功却奇到了极处,步法闪烁之间已然欺到遗尊身边,他离遗尊的距离至少是空智的五倍,几乎同空智一同起步,但竟同时到了!张无忌眼尖,立时看出此人定是适才发气劲推刀助自己的人,心下好生感激,好生佩服。

    由于刚刚跑了数里,他还在脸红气喘呢。那丐微微一笑,抱了抱拳,提着大刀得意洋洋地退了下来。

    不多时张无忌便重回元兵阵营,群兵呐喊阻拦,一时间长枪大戟密如乱林,黑压压围裹过来,张无忌双掌平分,拍在几支长枪上,身子腾空而起,一路踏枪而上,飞身跃到崖边弓箭兵处,一招战龙在野击出,击得地上积雪沙土泼天洒去,众元军慌忙掩面躲避,但这股飞雪实在强劲,站在崖边的元兵哪里还能再站得住脚?登时翻倒下崖去。

    两名锦衣公子中的一人张无忌认识,只见他们身后除了一名虬髯汉子以外,尚站着四名手握剑柄,颇显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那不是张士信是谁?张无忌向他们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继续道:“二,三。”送上一股内力拒开众人,令各人都能收力。这时秋苍苏“波”的一声,自口中吐出一件物事来,直击张无忌的眉心,手中屠龙刀刺向张无忌的小腹。

    方东白鼻中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脚下却更快了。这时的山路顺着一条山溪缓缓而下,青石细流,叮叮咚咚,溪中薄冰晶莹剔透,映着西斜的红日,闪着无数白花花的晶光。这条山谷甚是宽广,两旁大山绵延起伏,披着寸厚白雪,在冰冷的山风中,既感无限壮观也感甚为苍凉。正在这时,前方一声炮响吓了众人一跳。但见前方低矮的山峦后面喊声大震,不一会儿便奔出了至少一千蒙古军,站满了前方路口和山坡。一名骑着黄骠马的千夫长提缰而出,将手中的铁锤指着群丐大喝道:“反贼且住!我乃托尔普将军麾下大将温郎杰!谁敢前来受死!”

    张无忌脸上一热,笑道:“哪个?”

    丁辉道使的是厚背钢刀。两个浑人见面,便象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一般,也不打话,冲到一处便埋头厮杀起来。两人倒还真有些势均力敌,直拼杀到五十招外还没见胜负。

    数百年前星宿老怪为虚竹所败被困少林寺后,一时间星宿派的门人尽数归为灵鹫宫逍遥派门下,而逍遥派掌门虚竹子对这群品行不端的乌合之众厌恶之极,不予亲近和管理,不多久,这些人便觉无趣终于风流云散各自回老家了。星宿老怪的几名嫡传弟子回到星宿海后,将门派建设的房舍庭院尽数拆卸挖掘,找寻老怪遗留的武学秘笈和财宝,师兄弟间又尔虞我诈相互残害,虽找到了不少宝贝,但仅只有一名弟子存活了下来,而且落下了极重残疾,那人竟从此大彻大悟,隐入深山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再也没有收徒弟,只收了一名忠厚老实的僮儿,临终时将遗物传给了他。如此十数代传下来,星宿老怪遗留下来的绝世武功固然所遗不多,那些种种恶毒邪术更加所剩无几。数十年前秋苍苏继承了先师遗物后,无意中在先人所遗日记中读到了本门原来源自逍遥派,便追访而去,那时逍遥派已经几乎连名字也没有了。先祖虚竹子无心广招门人,门中原有的女子愿意嫁人离去的他也从不阻拦,其他人员以及收得的几名弟子又几乎全部老死在了他的前头。缥缈峰处地荒僻,由此人丁越来越少。梦姑离世后,虚竹子虽已八九十岁高龄,仍毅然出家做了和尚,将一座灵鹫宫改作了佛门清修之地,以致到得后来,灵鹫宫中便只剩下了几名老尼看家而已。

    其实初时张士信是要提名张无忌的,但突然又看见了杨昳,便临时改了口。如此一个在佳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岂能轻易易人?那不是张士信之所为。至于赵敏么,张士信早已看出她是张无忌的人,两人又如此亲密,想想也便算了。而杨昳孤家寡人的样子,正合他意。

    喊话老丐有意在人前卖弄,对方战马冲过来时他还拔开吊在杖头木杈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待对方战马冲到,巨手抓来时,他猛地一矮身,倒转木杖便打在了那手背的牛皮护手上。疼得温郎杰一咧嘴。

    此言一处,大部分人都点头。丁辉道喊道:“依你看我们该如何?”

    他却不知,史红石虽看了他几眼,但仔细看的,还是他身后的那四名女子而已。正越看心里越是酸楚难过呢。

    却说方东白统领着一千多名帮中弟子顺着峡谷蜿蜒东行,走了近五里地都还没有见到一名元军的影子,那喊话老丐不禁抱怨了起来:“帮主,是不是那个姓张的小子为了脱身故意唬咱们呢?”

    段羽道:“在下武艺虽然低微,同你们二位大师过招倒也不惧,但生怕由此坏了你们二位的赫赫威名!”

    赵敏看到北面山坡较陡,元军正分股下山,山上人数也明显少于南面山坡,但现下西北风吹得正紧,便对张无忌道:“带领大家向南面山坡冲!”

    这时张无忌终于奔到了峡谷南侧山峰,那里正有大批元军持弓镇守,不断向下放箭,想是射杀试图攀岩而上的汉人。见此情景张无忌倒是略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最起码证明峡谷内还有人活着。

    张无忌自到来时眼角余光就没有离开过青海三剑,三人虽未发一言,但他们、尤其是姓叶的道士眼中总有异样的光芒流动,当下对俞莲舟等三人摇了摇头道:“待会儿崖上元军见到有人上去,必将会拼力投石,崖下伤者人多,也需要保护!二位师伯和真阳就留在下面吧!青海派的三位前辈高人武艺高强,又自幼生长在高山之上,爬山功夫定然远非常人可及,便由我们四人同上最好!望三位万勿退缩推却!”说罢向三人抱拳,直视三人的眼睛,神光大盛,三人竟不敢和他对视。

    赵敏道:“其实对于咱们这些乌合之众,在这深山老林里,朝廷最喜欢的就是如此的齐心协力啊!倘若咱们一盘散沙,官兵一来便四散逃走,朝廷兵马虽多,却又能耐你何?难道他当真能将这八百里大峡谷统统包围了?而你要是齐心协力起来同官兵硬拼,这样正中朝廷下怀,不费吹灰之力聚而歼之,岂不干净痛快?”

    听他的动静张无忌便不敢怠慢,闪身避开空遗二人的掌缘,抬掌当胸|推出,以一招亢龙有悔正面迎击过去。众人只听隆的一声闷响,张无忌和玄慈二人对掌所产生的气浪竟令身旁的空智遗尊等人不禁抬手掩面后退一步。

    正乱间,两边山上一声炮响,各冲下了千余名元军来,群雄大惊。不一会儿,羽箭便如飞蝗般落下,顿时不断有人中箭。这时两边有元军,后面又有追兵,似乎只有进峡谷一条路了。

    看他这招变了味儿的罗汉拳的寻常招式,空智不禁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这时谷里已充满了浓烟,一下去张无忌便被呛得接连咳嗽,眼睛流泪,再也难以睁得开来。只得屏住呼吸往深处闯,还好此处并无明火,只是脚下乱石嶙峋,甚厚的积雪已经半化了,四处都是泥水横流,极为难走。连唤数声后,好歹听到了一声回音,竟是二师伯俞莲舟的!心下大喜欲狂,忙鼓气大呼道:“二师伯——”

    这时范遥已走到了赵敏的身边,低声道:“郡主娘娘好计策,属下佩服!”

    张无忌不敢低估秋苍苏,但也不愿伤他性命,是以适才那一掌用了八成的九阳真力,没想到一掌见效。这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阳刚第一的掌法,果然名不虚传,每次用都感到威力奇大,干脆直接,痛快已极。当下技痒难耐,难得有这许多的高手前来试招,忍不住要痛痛快快的使一回。

    方东白的那一指点中后,按理说张无忌立刻便经脉受阻,半身不能动弹,但方东白点中时分明感到对方体内立刻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汹涌而来,顶得他食中二指生疼,差点断裂。而张无忌只是略抖了抖,便没事了。这一指点穴没有凑效是方东白此生都没有碰到过的,心中惊异不定之下又随着遗尊向张无忌击去了第三招。

    声音剧震,在浓烟中满山谷回荡,数遍不休。很快便听到了俞莲舟浑厚的回音:“我们在这里——史夫人已经不行了……”但是隐隐间满山回荡,又哪里能分辨得出具体方位?只得继续往前闯。这时只觉越走越热,地上早已没有积雪了,全是烂泥腐草,滑腻异常。走得数步猛然间感到一股热浪卷来,忙向后跃,只见浓烟中火红的火苗哔哔拨拨地卷了过来。连忙转弯向别出走,但连行数处都是如此。浓烟之下也分不清方向了,只得暂时往高处绕,连声呼喊,听得回声越近了,但就是逾越不了眼前的火海。

    不一会儿那丐大喝一声:“着!”一脚正中元将的前胸,将他踹出去了两丈,顺势施展空手入白刃将那大刀夺了过来。元将大败而逃,元军阵中一人哇呀呀大叫,手挥一条巨大的狼牙棒又冲了出来。

    段羽此言一出,空智便只能道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站到了一边去。道:“那让老衲瞻仰段氏指上绝技!”

    遗尊怒道:“老子尚未出山,光是几个徒弟便搅得江湖上翻云覆雨!今日便教老衲先来领教魔教教主的神功!”说着兜头一拳向张无忌的太阳穴打去。

    此时又是数声炮响,峡口顶上立刻出现了无数元军,一时间岩石、树木纷纷坠下,片刻间便将峡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山上元军又扔下火把来,不一会儿,峡口乃至峡内,都已经燃起大火来,不一刻,峡谷的上空便漫天都是浓烟,也不知峡谷里的那许多武林人物怎么样了。

    汝阳王被贬职流放多少都是和张世信有些干系的,是以自他出现时起赵敏便看他百般不顺眼,听到他如此指挥大家,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不愿多说什么了。

    说话间张无忌已经侧头避过了这一击,遗尊出拳虽猛,但说收便收,拳头刚过,便即变招,屈指点张无忌的百会穴。张无忌叫了一声好,左手侧揽,暗运乾坤挪移之功,身子已经离开座下青石,向秋苍苏飞了过去,道:“让晚辈先领教领教秋前辈的化功大法!”话未说完,已用武当长拳同秋苍苏交手了四招。将他逼到了圈子中心。

    秋苍苏抓住了张无忌的左手手腕,乘玄慈全力施为中不能自由,抽手夺了他身上背负的屠龙宝刀,运起化功大法神功,迅速化解这一丛人的内力。

    不久前太不花奉元顺帝御旨接替了汝阳王的阵前军权以讨张士诚,没想到大军哗变不可制止,导致了彻底溃败。逃回京师大都后,串同宰相哈麻,妄奏大军哗变全为察罕特穆尔惑乱军心之故,自己率领的数万亲兵反被叛军所弑,已至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惨败。这次得到密报,有大批汉人聚集在伏牛山荷花峰策动谋反,于是带了数万兵马前来,制定了周密的捕拿计划,准备大大地立一奇功,谁知竟胡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手下大将的钢铁头盔之下。

    大理段氏自从依附大元了以后,便与中原武林甚少往来了,但武林大事他们倒也常常打听,此次丐帮大会他们便听到了不少风声。段功对夺丐帮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他也自认此时大理欲脱离大元与之分庭抗礼乃是极不明智之举。但有一次段羽与之浅谈天下大势时言道,高邮张士诚新败大元百万大军,天下震动,华夏归心,颇有夺天下之势!大理不如乘此时暗中结纳于他,以便日后段氏依旧永镇天南。此话倒也有理,当下段功便派段羽带了一名卫士前往高邮。

    待张无忌抱着赵敏走到跟前,杨昳向赵敏微微点了下头,赵敏还了一个微笑,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下连玄慈都没看得出来,他也没明白自己明明击向张无忌的神掌怎么突然就击向了方东白。要知道乾坤大挪移神功绝不同于寻常的四两拨千斤,四两虽轻总还是有力,能让人感觉出来被拨了,但乾坤大挪移神功施展时,挪移乾坤却在人感觉之外,且不只是拨和引的外力而已,非内力极高之人不能为之。

    想当年六大门派合攻光明顶,明教五散人会同轻翼蝠王韦一笑与杨逍比拼内力时,杨逍仅凭两重火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便令对方五人自相拼搏而不可自拔,更何况此时的张无忌早已练到最高的七重境界?初时空智和玄慈与他对掌时,他倒是出本身之力与之抗衡,后面遗尊和方东白头两招击打,令张无忌体内真气激荡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本已练到极点的九阳神功竟又更深了一层,不知是否习练九阴真经或降龙十八掌带来的结果,心下甚喜。但遗方二人第三次袭击时,他看到秋苍苏也跃了起来,当下不敢托大,乾坤大挪移神功暗地里自涌而出,将玄慈的内力引去攻击空智、遗尊和方东白三人,是以遗方二人击在张无忌的身上时才有了那番感受,他自己一时间便脱身了出来,成了他们之间连接的一个桥梁。

    段羽乃是大理使者,随他出来出了事他须得担些干系。是以那么说是希望他关键时刻舍刀保身要紧。其实这一点段羽早就看出来了,但心中犹豫不决。此时听张士信这么一喊,心中突有计较,且将宝刀交给张无忌,一者讨个好,二者令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再伺机行事会更好。当下闪身跃出圈子,对张无忌道:“张公子!宝刀还给你!”将宝刀掷了过去。

    眼看利刃夹裹着劲风而来,张无忌虽然双手不能自由,但只需轻轻一带,便能将身后的遗尊和方东白带过来替他挨刀,但如此做法是杨逍差不多,张无忌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他只是猛蹲双腿,试图避去这一刀,口中嘬了一口吐沫,准备运力吐在刀上,打偏刀势,令他伤不到空智和玄慈二人。谁知双膝刚矮,凌空突有两道无形之气击来,一道正中刀身,另一道射向秋苍苏臂腕处,吓了秋苍苏一大跳,忙沉肘避过,宝刀也随之向高处一扬,从张无忌和玄慈的头顶上方掠了过去。

    说到心中的惊异诸人都莫过于遗尊了,他那一点只是抖腕之间的事,何以会从对方头顶那么高的地方突然点到了对方坐下的青石上,他便是抓破脑袋也想不通。遗尊是个武痴,这么一想便不由得走了神,转眼间那三人已经同张无忌你来我往地走了十几招了。

    遗尊道:“胡说!想借宝刀须得先赢了你佛爷再说!”

    张无忌道:“不知张将军所言何事?”

    张无忌面现难色轻声叹道:“方帮主内外伤都极重,武当的三黄宝腊丸、贵派的百灵散只能稍稍止血止痛……”口中说着话已将方东白被砸断的锁骨和两根肋骨都扶正对好,自水中捞了支刀鞘和剑鞘,撕死尸身上的布料将方东白的伤勉强绑缚了。又喂服了几丸自制的伤药,叹了口气,没往下说。继续看史夫人,她却是被武当内家指法封了昏睡穴,昏晕过去了。她收的虽是皮外伤,但受伤的部位却是颈部之上,鼻孔以内全然肿胀,只能用口勉强呼吸,面皮也开始起泡溃烂,在这种环境之下,手中无药,却又如何着手医治?

    杨昳见势如此,回望一眼父亲灵虚道人,见他也颌首,当下不再推辞,登向高处,抱拳朗声道:“既然众位英雄同有此心,那咱们便事不宜迟,大伙儿随我一起向前冲杀!誓要杀退敌军!救出困在谷底的江湖同道!”

    与当世绝顶高手比拼掌力之间还能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不禁令全场为之惊叹,彩声不绝。玄慈摇了摇头,缓缓抬掌推了出去,空气被振动的隆隆之声隐隐滚出。正是佛门绝学如来神掌!

    望着张无忌远去的身影,赵敏激动得难以自禁,又想笑,但笑出来的却是哭声,一时间,那眼泪也滚了出来。

    张无忌见他醒来,知道他已无事,便收了内力,站起来抱拳躬身行了个礼,想要说点什么劝解于他,张开口来却无措辞,只得退到了旁边去。这时只见张士信满脸不安地搓着双手奔过来道:“光顾着追喊段公子去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这时众人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虽然顶着元军的羽箭上山,但也总比被火烧灼强多了。正在此时,赵敏却道:“请杨姊姊带领数十人为左翼,范右使带领数十人为右翼,一路放火上去!”

    方东白大惊,忙屏息提气抵御,这时腰间一紧,被一人手掌轻轻一托,平地横移了三尺,就此避开了玄慈的如来神掌。

    原来张无忌适才趁遗尊发愣的一刹那间,妙手空空,自秋老怪手里夺得了屠龙刀,又塞入了遗尊的手中。此时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然纯熟圆润至极了,虽是当着数千人的面,竟无一人看到他的这一动作。但如此结果张无忌却没有想到,颇感后悔,忙奔到空智身边,手指连点,封住了他的伤口穴道,减缓流血,自怀中摸出金疮药内服外敷。

    原来大火爆发,整个山谷的温度迅速升高,竟将蛰伏于石缝树洞中的蛇虫都惊醒过来,或许也是感到危险临近了,竟也纷纷慌不择路地涌到了溪水中来,谁知溪水冰凉,下去便复又失去活力,只能缓缓蠕动,此时大树倒下,山崩地裂般一阵响动过后,溪水淹灭没水树火,白烟升腾、沸水翻滚、嗞嗞声不绝之下,这段水也变得滚热起来,蛇虫们原本寻热而至,猛地被烫,立刻觅缝躲藏,于是张无忌的衣领、袖口、裤管等等均成了蛇虫的避难口,钻得张无忌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偏又痒得要命,若不是身处水底,非要先大笑出来不可!天下受刑之难堪,只怕莫过于此了。

    张无忌无心杀人,只是抱着赵敏上了山顶后顺着峡谷往东急奔。也不知被困在峡谷里的群雄怎样了,二四两位师伯和真阳还在峡谷里呢!这时从山顶望去,整个峡谷都在往天空升腾浓烟,直达数百丈高,混合着阴云在山顶上方打着巨大的洄漩被疾风吹向南天而去。如此大的烟可想而知峡谷内的火有多大,俞莲舟和张松溪的武功虽高,但血肉之躯终究无法和这般大火相抗,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才好!

    说这话时赵敏和俞莲舟等人都已到张无忌的身边了,听到此言,人人均痛骂陈友谅卑鄙无耻。只有赵敏低头轻叹了一口气。张无忌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敏妹,有我在,便是千军万马也伤不了你。”

    张无忌心中一阵犯呕,大吼一声,双掌错分,右掌侧面击出,正是战龙在野。秋苍苏见这一记石破天惊般的神掌击来,哪里敢正面迎击?忙欲急跃避开,谁知对方出掌后,一股掌力笼罩过来,他刚转内力便觉不对,竟只移开了一步便不得不举起手中宝刀来格挡。张无忌右掌将到,见秋苍苏横了刀口来挡,欲令自己自裂其手,心中好笑,战龙在野有一十八种变化,岂能就此中招?当下变直击为斜切,手掌中途急转,正击在刀柄之上,秋苍苏手头巨震,哪还把捏得住?宝刀早脱手飞去。后退了好几步,只觉适才握刀的手整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低头一看,除了虎口已被震裂,食中二指的前半截也不翼而飞,心中大恐,嫉恨交加,就此一口污血冲口而出,坐倒在地上。

    降龙十八掌本身就包含了一套极高明的内功功法,外练带动内练,是以当年大侠郭靖和萧峰等人可以借此跻身内家绝顶高手之列,此时此功同九阳神功融合以后,大有相辅相成之感,便带得九阳神功已至绝顶的张无忌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原来那个所谓的绝顶只是一个阶段而已,一般人到了这个阶段便再也不能进步,便以为这就是绝顶了,其实内功修炼没有止境,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绝顶了?他还不曾想,其实九阴真经虽与九阳神功水火难融,但相克之处却又相生,同样能令九阳神功再次增长。不过贪多难烂,若调和不了水火和杂拌,实为内功修习者最凶险的事,内力越高,越易走火入魔,命丧于此,神仙难救。

    眼看水潭都快要被石块填满了。张无忌心中急紧,当下毫不犹豫几个窜跃,当空跳了过去。谁知还未落下,水中一名老丐却狂舞木棒,将他落下之处尽皆封住了。此丐身形熟悉,正是那喊话老丐,张无忌心中惊异之下右足前伸一点,将他的木棒踏开,人乘隙落在老丐的身边。老丐兀自还失心疯了似的乱舞木棒,张无忌劈手夺过,却见这老丐额面青黑,双目翻白,咬牙喝出一口气间,仰面便倒了下去。张无忌赶忙扶住了他,却发觉他的脉搏已然停止跳动了。

    当下张无忌不再去推,抡掌便以十二成的内力向那压在后腰上的树干击去,只一掌,那早已被火烧得酥脆的树干便咔地断裂开去,溪水渐得周围火上嗤嗤响,白雾腾天,张无忌顺水向前滑出了几有三丈,直达小溪转弯处的泥岸。忙伸手摸腰,但觉可能被划破了几处皮肤外当无大碍,心头大定,将头钻出水面来大口喘气。

    俞莲舟见张松溪没有回来,终是不放心,亦手拉着真阳飞奔而去了。

    真阳道:“大火起来时史夫人忽然惊慌失措地找史帮主,没想到被困在火中,还是方帮主救了她,结果自己又不慎被山上鞑子投掷的石块打中,吐了许多的血,幸好二师伯救了他……”

    一听这个,麻寻天当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提起来切齿喝道:“你还有脸说你的臂膀断了!都是你!我丐帮一千多人都死在了你的手里!连新上任的帮主也累得如此!我他妈先杀了你这龟儿子再说!”喝罢抬掌便向他面门劈去。

    赵敏刚想出言阻止,听到这些话,心头梗塞,便咬唇垂目了。

    心念及此,便闻西面喊杀声隐隐传来。张无忌耳力最好,立刻叫道:“不好!元军又从后面追上来了!现在只怕已经和司徒掌门带领的断后队伍接战了!”

    浑人丁辉道立刻接嘴嚷道:“咱这许多英雄好汉,正好同鞑子好好干他妈一仗!”

    张无忌自练降龙十八掌从未如此大开大合地在狂奔中飞速使过,弯弯区区的一里多地使下来,堪堪已使数十遍。降龙十八掌原本最耗内力,便是当年凭借此套掌法排名天下五绝之一的北丐洪七公如此来使,此时也必耗尽内力。但张无忌的九阳神功驱动起来后却如浩瀚大海,直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感,便是消耗大了,恢复也极快,是以数十遍快速使出后,张无忌非但没有感到疲累,反而精神越加健旺,只感此套掌法越用越纯熟,带得九阳神功功力也增长了不少。

    张无忌同空玄二僧比拼内力,无暇顾及后面,便变成了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他便是钢浇铁铸的人也经不起方遗二人那般不停击打啊?见此情形赵敏等人不禁都失声惊呼起来。

    艺成之后段羽只身来到大理拜见四哥——大理大总管段功,哭拜不起,大数思念之情。段功亦十分感动,安排他在宫中住了下来。对于他的到来,宫中许多官员似乎很不以为然,尤其老五段真,与他更为不睦。他知道他们防着自己,便处处谨慎,从不露半点声色。去年南边蛮夷犯境,在退敌中他出了不少力,才总算因功受赏,被封了个偏将军的职位。

    原来众人一直都听见张无忌在叫喊的,谁知这一会近半个时辰都毫无动静,一时间惊慌起来,以为他身遭不幸,以俞莲舟第一个,多人相随,一起叫喊起来。张无忌心下感动,正欲开口回应,突然附近的一棵满身是火的参天大树终于经不住大火的焚烧,正向着他的头顶缓缓地倒了下来!这一惊又非同小可,忙四足并用,拼命向小溪下游爬去,他的身手虽然灵敏,但这段溪水水流平缓,溪底尽是淤泥和腐枝败叶,又软又滑,数尺深的溪底亦无法施展,只爬出了数丈便听身后哗啦一响,大树已砸在了屁股之后,滋滋水响间,大树又一翻,一根粗枝拦腰压在了张无忌的身上。这水底布满了青苔,滑溜异常,顿时撑不住手,扑面趴在了水里,水漫过头数尺,哪里还能叫得出来?再往上挣扎,那树又一滚,便将他彻底压住,这树重逾万斤,又怎么能顶得起来?

    这一次方东白和遗尊接触到张无忌的身体后只感一股极柔极厚重的内力挡在前面,二人便如击在了一大袋水上,攻击之力顷刻被化解开去,待要撤掌,却分明感到对方内力乘虚而来,当下连忙运功向抗,心想这姓张的小子是要一人和我们四人比拼内力的了。

    这一掌正是张无忌变招间顺手带的,巧就巧在旁人都没有看得出来,以为方东白足下不动便移动,内力轻功之高,当真令人骇异!许多人都叫起好来,连称能做丐帮帮主,自然十分了得!

    那丐正欲迎上,刚刚奔到的丁辉道便一跃而出道:“花子且先歇会儿!这名鞑子让给我!”

    段羽也颇为看不起一阳指。有了六脉神剑奇功,何必再行苦修一阳指?他有意在群雄面前显示一些真本领,震慑群雄,是以顾不得身边那名大理卫士起疑,一出招便用了六脉神剑——要知道,大理君臣等人,尚无一人知道他会六脉神剑的武功,只道他会点一二成火候的一阳指而已。六脉神剑的内劲固然凌厉,但要伤全身坚硬如铁的遗尊,凭段羽此时的内力修为,还差得甚远,除非刺向他的眼睛耳孔等极少数的脆弱处,否则直如给遗尊搔痒,远不如一阳指直接点中来得有效。是以初时遗尊被点中时眼看袈裟破损,皮肤灼疼,尚有些畏惧,不住躲闪,后来发现没甚伤害,干脆也不躲了,护住要害便大开大合地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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