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满庭芳

/>     叶风一向在关外飘忽不定，更是不知道这个人，当下问道：“欠军师如何说动老大，难道不怕明将军的势力吗？”

    “幻灭剑”刘通直闯进来：“关大哥中了敌人的暗算！”

    叶风听老大说得不伦不类，按下一腔淡淡的心事，放开心怀大笑起来：“雷大哥还不快快把庄中所藏的好酒统统拿出来，大家杯酒言欢，共同商榷……哈哈，他奶奶的神剑联盟大计。”

    江湖上没有人看好五剑山庄，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赌庄中开下的赌局是：碎空刀叶风能否从这一战中无恙脱身？

    叶风的心中怦怦乱跳，知道自己绝不能让欠三分看出任何端倪，五剑山庄与神闲帮要想顺利从将军府的虎视中安然脱身，只有先稳住欠三分，然后再将计就计，见机行事。

    但见她刚刚梳洗过的脸容中眉目如画，俏面迎春，颇有些游目骋怀的飒爽英姿；想到昨晚自己无意中看到的那个薄嗔浅愁的她，两者相差何止千里，一时神游物外，几欲窒住呼吸……

    何况欠三分那日一语挑明，说神闲帮来到五剑山庄全是看在叶风的面上，分明是不将雷怒放在眼中，更是引起了雷怒的猜忌。事后虽是马上郑重道歉，可那一道心病却被欠三分看似在盛怒中无意揭开，再也挥之不去。

    叶风道：“我不是看天空，我是看星星。”

    雷怒亦是沉思半晌：“定是关兄查出了什么关键，所以才迫得将军府不得不杀人灭口。”

    与将军府对峙这数日来，天天防备着敌人突然杀来，五剑山庄早已是人人精疲力竭，此刻忽来强援，俱是士气大涨。

    叶风眼中神光一闪：“饶是你舌灿莲花，我亦不想与你多言。否则事事如你所愿，岂不更是让你看扁了我？”

    来人仰天哈哈大笑，看似狂放，但声音却聚成一线，只传入叶风的耳中，若是此时旁边有人，定是不解他如何能作态而笑却全然不发出声音。

    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释欠三分种种令人不解的地方。

    神闲帮虽是逞一时之快，让江湖人对其百般赞赏，这到是符合老大的风格，但这种硬抗将军府的做法其实何异于以卵击石，老大思虑简单，一心只想大振其声威可以略过不提，但是欠三分从中又能得到了什么好处？

    而欠三分必然没有放过祝嫣红异样的表情，刚才叶风看到他眼中精光一现，说不定以此又定下了什么毒计……

    老大细细检查关离星的尸身：“身上其他各处再无伤痕，就只有面容上一击致命的那一爪，他奶奶的，历轻笙亲自出手了么？”

    众人看着叶风一脸哭笑不得的苦相，无不暗暗捧腹。

    雷怒问道：“是什么？”

    几女听他说得有趣，均是面呈微笑，沈千千更是追问不休：“你可看到了吗？”

    来人大步踏入后花园中，借着月色，叶风看见其一身黑衣，龙行虎步，一头束发迎风而舞，气势天成。只是面上蒙了一块黑布，见不到其中虚实，惟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精芒闪动，目光刺来处如刀如枪，犹若实质。

    “庭——”

    方清平分析道：“敌人为何要杀死关大哥，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分明是给我等立威，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叶风右掌回身握住刀柄，来人的右掌再无沮滞，直直拍向叶风的胁下，但碎空刀已在这一刻力碎刀鞘而出……

    来人好象是做了一个笑的表情，柔声道：“如此良宵美景，同为不眠之人，叶少侠可有心情随我走一趟么？”

    “叶少侠不需惊慌，我若是有心算计你，何用出此下策？”

    叶风朗朗笑道：“若是我放声一呼，阁下可有从五剑山庄破围而出的把握吗？”

    欠三分正要作答，老大抢着道：“我早就看不惯明将军的骄横跋扈，他奶奶的，江南离京师天远地远，管他鸟事，也要来苏州城里撒泼，要不是考虑我手下的几百兄弟，我早就扯起大旗和他对着干了。”

    来人肩膀轻耸，似是毫不在意叶风的威胁。

    叶风凛然道：“据我想来，只有一件事。”

    欠三分不卑不亢的含笑拱手，面色依然谦冲平和，并不因老大的夸奖而稍有自得之情。

    沈千千拍手笑道：“原来祝姐姐也是喜欢看天的？”

    老大一个血性中人，不谙阴谋诡计，无疑已被这个军师暗中操纵在手上，但他想要从老大手中夺权首先还是要先暗中培植自己的党羽，而这几日看来神闲帮众俱是对老大誓死效忠，毫无异心……

    初秋的八月，正是江南的多雨时节。

    叶风的心中怦然一震，他已知道为何他这几日总会对欠三分有一丝怀疑！

    欠三分眼中一亮，随即隐去：“欠三分拜见雷夫人与沈大小姐。”

    一地落叶，一窗风雨，一帘幔帐，一盏油灯。

    叶风问道：“关兄今日去城中，可有兄弟跟着？”

    “砰”然一声大震，碎空刀刀鞘粉碎，一道雪亮的刀光从那人的袖中破袖而出，直点来人的咽喉，来人一声轻叹，已快要沾上叶风胁下的右掌再度变招，一指弹在刀脊无锋之处。

    叶风执在刀柄上的右掌发力，刀鞘沿腰侧平平移开二尺，从左侧已然弹向右侧，右掌一招“清风徐来”，迎向对方右掌，左手化指为拳，划过一道弧线，似是要袭向对方太阳穴，却又中途变向，绕回身侧，仍是要以左手拔出碎空刀……

    那人身形并不十分高大，且只是平平常常地负手而立，却是稳若亭渊，给人一种潜在的威势。

    来人眼露赞许之色，似是对叶风的不卑不亢相当满意：“你竟不想知道我所了解的五个人是什么人吗？”

    江湖上人人俱知碎空刀叶风与将军府为敌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一击则退，既有硬抗任何一人的实力，又不怕被其围攻，所以才让明将军大是头疼。

    要知“擒天剑”关离星身为五剑山庄的八大护法之一，武功仅排在“洪荒剑”江执峰之下，如今却被人从正面一击博杀，且是未惊动任何人，直到晚间尸体才被发现，除了六大邪道宗师中的鬼王历轻笙，谁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叶风一直不语。

    叶风闷哼一声，力道错用，原本以为要硬拼的一记全然击在空荡荡的袖中，心头好不难受，身体也猛然一倾……

    雷怒沉声道：“可是有人伺机暗杀关兄吗？”

    来人轻叹一声：“我执意来此，无非就是想看看叶少侠的风采，这一点薄面叶少侠也不给我吗？”

    沈千千从风凛阁后门中走了出来，一衣粉红，映着雪白的肌肤，更增俏立，身后则是水儿与祝嫣红，看沈千千一脸神色飞扬却是双目微红的样子，想必三人昨夜谈得甚晚，此时方才起身。

    叶风再叹一声：“历轻笙与将军府结盟的条件中必有一项是杀了我。”

    雷怒也对沈千千笑道：“你落花宫的名字天下谁人不知，若是与我们放在一起反倒是委屈了。”

    叶风眼光闪处，却见祝嫣红神色略微一黯，而欠三分的眼中同时亦是精光一闪，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楚的念头，沉声道：“欠兄有事请讲，我与沈姑娘清清白白，欠兄不要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欠三分看了叶风一眼，神色奇怪：“叶大侠可对将军府的意图有所觉吗？”

    祝嫣红抛却满腔杂念，幽幽一叹：“我倒觉得叶公子说得有理，嫣红出嫁随夫身不由已，便是陪夫君一起葬身于此，亦是心满意足了。”

    也许说起来做一个老大很不容易，也很悲哀，因为一个真正的老大永远是要在困难面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在享受面前把自己放在第二位。

    他不由暗暗责怪自己，如适才那般心不守舍，竟然连沈千千走近了也不知道，若来的是敌人，后果难料。

    沈千千一本正经道：“嗯，刀落盟也不错，很有些杀气呢！要不落空盟也好……”

    叶风亦叹道：“我与明将军作对数年，对敌人的了解只怕比对自己还深。”

    一个自是随落花宫主归隐海南，二十年前就威震江湖的“跃马腾空”龙腾空，或是为了沈千千，来看看落花宫的大小姐芳心所寄之人是否如名符实！？

    当下叶风哈哈一笑：“兄台的人我见了，话亦听了，这便告辞回床上睡他个昏天昏地去也。”

    老大更是不耐烦：“欠老三快说。”

    祝嫣红怕人见她脸红，以袖遮面，又觉得太做作了，勉强装做无事的笑道：“想是叶公子眼力特别好，自然是比旁人早看到了。”

    水儿亦道：“何况连祝姐姐都不怕，我们身怀武功怕什么？”

    “老大”就是一个很风光的老大！

    来人怅然半晌，忽道：“也罢，好歹我来了一次，且敬叶少侠一杯，过后转身就走，以后是否能再相见，那就全凭天意了，叶少侠意下如何？”

    欠三分面朝方清平：“将军府远在京师，且与江湖上第一大帮裂空帮正呈对峙状态，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寻五剑联盟的麻烦，这里面定是大有文章。对此方兄可有何见教？”

    听老大才来五剑山庄的言语，神闲帮之所以要来此地助五剑山庄共抗将军府，多半是听从了欠三分的说辞。

    叶风爬起身来，先向祝嫣红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这才微微一笑：“我在看天空。”

    叶风但觉来人口气之大，无以复加，偏偏其说话语出自然，天生一种令人颔首激赏的气度，自己亦非口舌笨拙之人，竟也对来人的话无从辨驳。心知惟有突出奇兵，方可扳得上风。

    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出现在花园后门，虽是背朝月色，脸目全然看不清楚，但仍可感觉到有一道炯炯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向他。

    叶风全身一震，身形缓了下来。

    “神闲帮、五剑庄。”叶风笑道：“不若便叫神剑联盟吧！”

    叶风心神不属，脱口而道：“雷夫人上次可看出什么玄虚？”

    那人先对叶风深施一礼：“神闲帮军师欠三分拜见叶大侠。叶大侠快活楼上一刀立威，就连刀王秦空亦铩羽而归，且不说叶大侠一向的威名，仅是这一刀就足可令鄙帮帮主心服口服了。”

    神闲帮帮主的名字就叫“老大”！

    祝嫣红全身一震，抬眼望来，叶风自知失言，又不敢与她眼光相碰，一时手足无措。

    当下“追风剑”杜宁与“弄月剑”蔡荃智抢着出去迎接神闲帮的人马。

    老大后面是一个面容极为平凡的人，身形中等，窄眉淡目，瘦脸尖颚，唯一令人留下印象的便是那只丰隆的鼻子，犹若丘陵中突兀而起的一座高峰。

    雷怒神情忽明忽暗：“那明将军大可直接找叶风的麻烦，为何牵上我五剑联盟？”

    叶风勉强扬起碎空刀，遥指八尺外浑若无事的敌人，心神几乎崩溃。

    雷怒亦是大笑：“好！让我看看醉了的老大是不是能多挨几刀子。”

    欠三分一拍大腿：“方兄与我想的不谋而合，但有一个关键，就是南方有什么大的势力门派可能给裂空帮威胁？此势力不但是要与将军府交好，更是不惧裂空帮的反噬，几已呼之欲出……”

    欠三分意在激化五剑山庄的矛盾实属不智，若是叶风一怒之下与雷怒闹翻，就此远遁千里，下次将军府再想有这么好对付碎空刀的机会又是谈何容易？

    水儿与叶风熟悉了，知道叶风为人随和，也敢开他的玩笑：“原来我们的碎空刀叶大侠打算弃武学理，要做相师开馆哩？”

    他的神色依然那么坚定，依然充满着自信。可是在他的心中，是否也一样的平静不波？

    而他来到此处，是不是在内心深处亦想着能再次碰见她呢？

    “苔茵展、云幕高张……”来人吟声不断，变招极快，右掌吞吐不定，或变爪如钩，或凝指若剑，将叶风的左指卸往外门，仍是向叶风按在刀柄的右手抓去……

    抬头一看，沈千千步履轻盈地向他行来，满脸的慧黠笑意，后面跟来的正是水儿和祝嫣红。

    叶风心头剧震，并非因为对方的言语，而是自问在这种双方气机交缠的时候绝不敢像他这般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来人若非是对自己毫无敌意，便定是对自己武功丝毫不放在心上的绝世高手。

    “擒天剑”关离星对着沈千千失笑道：“若是加个‘宫’字，成了什么‘神剑宫联盟’，好象有点念得不怎么顺口。”

    欠三分哈哈大笑：“沈姑娘与叶大侠早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的一对，若不是正好巡察来此，我一定不要做那扰人清梦的不速客。”

    老大与雷怒面面相觑，忽有所悟，同声惊呼：“湘西枉死城！”

    叶风望着欠三分远去的身影，良久良久，亦没有说话。

    来人念到“满”字时，握住刀鞘的左掌蓦然一松，碎空刀竟然连鞘带刀滑入他的袖中。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俱是轰堂大笑。

    ——豪气尚存。

    “叶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大叫将叶风从思绪中惊醒。

    那一刻的祝嫣红念及自身处境，只觉世事如棋，岁月轮番翻对弈于棋盘中，你来我往，最终不过收放于棋盒中，仍旧是黑白二子……

    念到“一曲”二字时来人已是化左拳为掌，一把就轻轻松松地抓住刀鞘，掌中使出一股强大雄浑的吸力，务让名震江湖的碎空刀不能出鞘……

    盘口赔率为一赔二十，面对水知寒与历轻笙这两大黑道宗师的联手，再也没有人看好这几年江湖中风头最劲的碎空刀叶风！

    欠三分道：“也许关兄是与历轻笙无意相遇，历轻笙此人反复无常，行事难以恻度，或者不喜有人暗中跟踪于他，于是才反过头来一击伏杀。”

    雷怒微微皱了皱眉头，叶风的名字竟然排在前面，自己这个盟主威风何存？

    欠三分与方清平连忙谦让，老大亦道：“雷兄言之有理，这一次成立对抗将军府的联盟，各人的声望都在其次，关键就是要从明将军的势力下杀出一条血路来，让明将军也知道我江南武林并非都是散万金那类见风使舵的家伙，他奶奶的！”

    来人淡淡称了一声“好”，再无言语，似是要等叶风转身走开。

    叶风一面尽量让自己不为其气势所动，一面要保持谈笑自若，甚是辛苦，出道多年以来，倒真是第一次感觉如此窝囊委屈：“世间万物，俱能令人产生各种奇怪的联想，一生之中想要了解的人与事何止千万，兄台想必是说笑了。”

    叶风大惊，谁料想此人运功聚气让人没有一点感应，右手迅快地抚住碎空刀柄，便要拔刀拒敌！

    而这几日来，欠三分努力与自己和雷怒示好，显得全无芥蒂。而以欠三分这样足智多谋的人，如何会分不清五剑山庄已是外和内分，各有异志，军心涣散。

    说起江南神闲帮，也许有许多人不知道，可说起神闲帮的帮主——那个为了手下一个小兄弟的冤情而孤身闯进死牢、断了三根肋骨后仍是负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弟一路冲杀出来的老大，大多数人都会一挑大拇指，赞一声：“老大！”

    老大还没有踏入风凛阁，他招牌式的豪朗笑声就先传了进来：“叶大侠、雷盟主何在？老大陪你们挨刀子来了！”

    他本意是要趁对方身退之际穷追不舍，但这犹若针尖破体的一指力道沉雄，已然化去他刚才集聚全身功力的满势一击，让他再也无余力出手。

    叶风大喝一声，借对方一挥之力身体转了小半个圈子，看似为敌所趁脚步虚浮，但右手却趁势再度握住了碎空刀柄，力贯刀背，全身功力破体而出……

    刀、指一触即分，二人内力相碰，来人如一片随风的柳絮般飘然荡了出去。

    老大话虽如此，但他也知将军府的实力远在神剑盟之上，一直按兵不动徒惹江湖人的猜疑，定是事有蹊跷，就连他平日必挂在嘴边的“他奶奶的”也说不出来了，可见心里亦是不安。

    来人大笑：“我来见你何须借助外力？只是适逢其会、一时心痒而已。何况人生在世，谁不是时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大丈夫立身于世，正是要不惧挑战，方成大器，叶少侠此说岂不是徒然让我看扁了你。”

    来人亦笑道：“酒不在我身上。”

    叶风笑道：“我少年学武的那时，有一天忽发奇想，人的出世都有先后之分，而据说世间的人莫不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而这天上的点点繁星中是否也有一个是最先出现的？可每每抬头，看到的都是漫天星辰，无从分别先后，于是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最先出现在天边的那颗星星。于是第二天我专门早早坐在一颗老树下，抬头望天，等着第一颗星星的出现……”

    叶风沉吟道：“关兄可见过历老鬼吗？”

    心念转处，见到那人虽是毫无动作，就似要这般站立千百年。可他映在墙上的影子，竟似在微微晃动，给人一种他的身体仿佛在不停移形换位，却只是因为其速极快所以才欺瞒了自己眼睛的神秘感觉。

    水儿奇道：“星星一出来就是一大片，如何分辨哪一颗星星才是最先升起的？

    各人方才听了刚才欠三分对局势的分析，指出枉死城与将军府已然结盟，心中早怀疑是历轻笙的出手。此时听老大这么一说，虽在意料之中，却仍是止不住心惊肉跳。

    这段江湖上流转甚广的话说的正是黑道六大宗师明将军、水知寒、历轻笙、龙判官、雪纷飞与风念钟。其中历轻笙以名为“风雷天动”的爪功与“揪神哭”的音慑之术成名数载，率领门下数百弟子齐聚湘西枉死城，一向与将军府暗中有来往，但若是说其已与将军府结成联盟，只怕必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叶风、雷怒、老大、欠三分与方清平静静坐在堂中，他们无疑已是新成立神剑盟中最重要的五个人，而这五个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着几百人的性命。

    七日后，苏州府全城戒严，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五剑联盟一直不降，将军府已然决心大举入侵，一气挑下五剑山庄……

    叶风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幻灭剑”刘通与关离星平日交好，此时眼见兄弟身殁，而凶手早已无踪，虽是明知在此等时刻必是免不了伤亡，可事到临头，见兄弟死得如此之惨，仍是避不了心头伤感，虎目蕴泪。

    人在江湖，除了行侠世间和挣扎求存，无非便是为名、为利。

    但见两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当先那人身材极为高大健壮，昂胸阔步，虎虎生风，脸阔若盆，满面虬髯，最令人惊异的是那道浓密乌黑的眉毛，犹若刀削，直飞入鬓，仿佛那是两柄破鞘而出的宝剑。

    祝嫣红一身白纱细装，盈盈浅笑而行，更衬得身形窈窕，脚步流韵。加上她本不适应于昨夜的迟睡，六分姿容三分慵懒中再加上一分故作的振作，更是显得气质绰约不群。

    “芳——”

    雷怒心中涌上一股怒火，看叶风的样子自是早料到事必如此。而叶风一来五剑山庄便是力慑众人，庄中八大护法都是服其武力，反而看轻了自己这个盟主。更何况叶风瞧起来只是一副为五剑山庄的安危而拔刀相助的样子，丝毫不提其中关键，何曾想过五剑山庄不过是将军府对付叶风的垫脚之石……

    叶风真的躲不过这一劫吗？他现在在做什么？

    雷怒被冷落了半天，此时方才有机会插口：“神闲帮仗义来援，我五剑盟感激不尽。”

    连日的几场大雨，将整个苏州城罩在一片雾霭中。

    那日老大差点与雷怒翻脸，而欠三分在其中无疑是在暗中推波助澜，却又不把自己的想法明示于人，而是用一种巧妙的暗示让老大将话说出来。表面看来是尊敬老大，不愿给人引起喧宾夺主的感觉，可总是让叶风疑虑。

    老大笑道：“我听得苏州城已然有官兵封锁，带着兄弟怒马快刀赶来，满以为会有一场好厮杀，谁知一路畅行无阻，半个官兵也见不到，想是被吓得他奶奶的逃之夭夭了。”

    来人不语，却是左右前后各踏了一步，端然立定，双目凛然射来：“叶少侠准备好了吗？”

    方清平咳了一声：“这几日秋雨不停，几步外人影难辨，加上风声雨沥、月黑风高，正是夜袭的最好时机。我们虽是外表一切如常，但内中却时时刻刻也未放松警惕。将军令一月之期已然过半，可为何直到现在将军府的人还不伺机出手？委实教人猜想不透。”

    老大话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以鬼王历轻笙的威名，若是不找他小小神闲帮的麻烦已是烧足高香了，饶是以老大的膘悍强横，亦是不敢再将大话说下去。

    祝嫣红并非江湖人，却是深信不疑，想到那日叶风说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生火做饭，闻言更是一震。看看他威武的样子，谁能料到从小吃过这许多的苦头，想像着一个孩子独自在旷野中，时刻提防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猛兽毒蛇，再念及自己送回娘家的孩子，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又是怜惜又是唏嘘，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欠三分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个想法，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雷怒乍闻来了这么多援手，心中大喜：“还不快快让各位兄弟进庄歇息。”

    叶风续道：“若是关兄知道所跟踪之人是历老鬼，必然不会贸然行事。所以我还有个设想，那就是关兄发现了什么敌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所以对方才派出历老鬼这样的超级高手，下定决心绝不让关兄回来报信。”

    叶风心中略惊，此人的那份泰山崩于面前不动声色的定力还倒罢了，更可惧的是其耸肩作势，身形上却仍是毫无破绽，纵是以他之能也不敢轻易将碎空刀出手。

    叶风心中一片混乱，刚想再换个话题，心中忽有所觉，抬头望去，欠三分的身影出现在后花园门口，见叶风目光扫来，哈哈一笑：“呵呵，风雨欲来，叶大侠还有心在此陪沈姑娘赏花看月，卿卿我我，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而自从神闲帮一百多人进驻五剑山庄后，五剑山庄再无动静。

    欠三分微笑道：“帮主过誉了，对付明将军这样的大敌，一定要小心行事。眼下不但要直面将军府的实力，更要防备苏州城的其他江湖人物被将军收买，多派些弟兄预留后路总是不会错的。”

    有酒要先喝下；有事要先动手；有兄弟要先罩着；有刀子要先顶着；有麻烦要先挺着；有伤心要先藏着；有计划要先想着；有钱财要先散着……

    他一笑，那两道宛若刻在面孔上的眉毛就上下抖动着，像是要极不安份地划面而出：“哈哈哈哈，好一把碎空刀，他奶奶的，比刀我比不过你，比酒我老大怕过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