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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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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但正因如此,石越的话虽然只是根据“传闻”,却已经令赵顼十分恼怒。

    赵顼未料到石越如此激烈地反对,几乎吓了一跳,脸色亦郑重起来。凝神听石越说道:“陛下,臣久抚陕西,颇听到一些传闻。王希烈在河东时,擅作威福,全然不是在京师时谨小慎微之模样,诸将送钱多者,纵然无功升官亦快;不肯送钱者,纵有功亦不得升官,河东诸将怨声载道。甚至折家百余年来,为国之藩篱,久镇河东,竟然也要贿赂一内官以自保!连当年王韶开熙河,臣亦听到传闻,王襄敏为全己志,不得不贿赂王中正,以求其不得从中作梗。此种种劣迹,臣虽未有真凭实据,然陕西、河东,知者甚多。臣非敢以捕风捉影之词构陷王某,只是今日之益州乃非常之地——陛下,国朝素有‘扬一益二’之俗语,富庶之地,先前又未报有天灾,粮价怎会无故暴涨?渭南兵变,也是河北禁军不愿去益州‘送死’所致——可无缘无故,军中又怎么会有这种谣言?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国家计,益州乱不得,臣以为,哪怕最后查明不过是虚惊一场,亦宁可谨慎一点,总好过事后追悔莫及。是以王希烈这些传闻,若是平时,臣不敢言;然在此非常之时,臣不敢不言。若遣王希烈去,倒不如让范尧夫去。”

    石越听出赵颢的话中似有提醒之意,王中正在宫中数十年,兼之宋朝的宦官,多数倒是家传的职业,可以说都是根深蒂固,这么不明不白被赶到北京,没明白皇帝的心意之前,王中正又岂肯束手就范?而皇帝的心意,也是会变的。皇帝也有却不开的情面。但石越却也只能装聋作哑,因笑道:“这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不愿意再多留,又抱拳道:“下官尚有些俗务,就此告退了。还乞大王恕罪。”

    “啊?”李向安愣了一下神,但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差,不待皇帝发怒,忙道:“遵旨。”

    赵颢笑道:“司马光常说‘不诚之事,不可为之’,子明这话,却有点言不由衷了。”又看了一眼石越,问道,“王禹玉呢?官家今日不是召见你们两个吗?”

    赵颢亦不料遇着石越,虽然亲王之贵,在宋之爵位中为最尊,但有宋一代,亲王位在宰相之下,石越名位,比于宰执,赵颢不敢怠慢,连忙回礼,一面笑道:“小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子明,亦是在此东华门外。不觉便已是十余年了。”

    赵顼默默叹息,良久,才又说道:“刑部乃是事务繁剧之部,又事关国家重典,陈绎在时,朕将刑部托给他,亦甚是放心得下。今陈绎已去,刑部不能不善择其人,朕意在范纯仁,卿等以为如何?”

    “陛下,王中正的事不是急务,倒是益州观风使之人选,陛下不可不慎。”石越开始得陇望蜀,但他依然说得极为委婉,“臣以为益州之事,牵涉到朝局变动、一路生民、大宋数十年的国运,若是选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王珪的眼神中全是震惊。石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刚刚还在说“朝局变动”,难道他不知道,重新起用王安石,便是最大的“朝局变动”!况且,王安石复出,对石越有什么好处?虽然王安石的新法,如今保留下来的已经不多,而且多是面目全非,但王安石依然是开创了熙宁变法的人,他仍然是所谓新党的“赤帜”。退居金陵逾十年,人们对王安石的印象反而有了改变——他在相位时的刚愎自用、怨声载道,除了那些顽固的旧党,大部分人已渐渐淡忘;人们记得的,是他远在吕惠卿之上的人格魅力,无与伦比的人望。甚至还有许多人认为,大宋能有今日之局面,石越、司马光、吕惠卿固然居功至伟,但是王安石的开创之功更不可没!石、马、吕之政绩,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站在了王安石的肩膀之上。王珪还记得《汴京新闻》上曾经刊登的一篇时评,文章分析了熙宁朝的所有“新政”,最后发现,熙宁朝新政最核心的部分,都是对王安石新法的扬弃。石与马所看到的问题,王安石早已看到,石与马本质上都不过是对王安石的解决方法进行修正,不过石越更加积极,而司马光则更加谨慎。这篇熙宁十六年刊发的时评,曾经受到广泛的赞誉,虽然在王珪看来,这篇文章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故意将王、马、石三人并称,借此来贬低吕惠卿,以表达对时政的不满。但是,这也证明了王安石在大宋政局中依然举足轻重。

    “陛下,这些开支是无法节省的。”

    石越忙笑道:“臣已是老了,大王风采却更胜十余年之前。”

    “你去传旨,叫王中正去北京养病!”

    石越默默地望着皇帝,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如他的表情那么冷静,如若仔细观察,可以发觉,石越的衣服也在微微颤动着。

    赵顼脸色越听越凝重,到最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要知道,石越是极少在他面前如此赤|裸裸地攻击一个官员的。这也是石越极得他好感的原因之一,他实在厌倦了新旧两党之间的相互攻击,尤其是那种没什么证据,互相指责对方人品的攻击。甚至连台谏的奏章也是这样,开头总是先将要弹劾之人的人品贬得一无是处,再开始正题,若依他们的说法,司马光、石越之奸恶,李斯、赵高辈相比都远远不及。这种论调,让赵顼非常厌烦。有好几次赵顼竟忍不住发作,当面反唇相讥。只有石越是个例外,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只是就事论事,极少涉及到对方的人品。而且,赵顼也清楚地知道,石越是极少攻击宦官的士大夫之一。

    但即使是石越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他本来已经准备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王中正去益州——他在陕西颇竖恩信,无论地方官还是军中将领,找些人出来弹劾王中正并不是难事。纵然扳不倒他,也能滞缓皇帝的命令。石越其实也料不到自己几句话,竟几乎扳倒一个炙手可热的大宦官。事情如此轻易,真真是出人意料。

    “好!好!”赵顼连连冷笑,忽然厉声喝道:“来人!”

    石越抬眼正视皇帝的目光,大着胆子道:“恕臣大胆,臣不知范纯仁本人之意如何?”

    内外勾结,素来便是大忌。

    “若是官家或太后召见,小王岂敢耽搁?”赵颢却装作听不懂石越话中之意,依然笑容可掬,“不瞒子明,我是来说项的。几个奴才听到王希烈坏事,盯上了御药院的差使,跑到我跟前又哭又闹,非逼着我来说情……”他一面笑着,一面却望着石越,眼睛都不眨一下。

    国库的确面临困境,也许又要增发交钞了——但这是吕惠卿与司马光要发愁的事情。

    借着高太后的生日,有人想要粉饰太平,有人想要恢复弊政,还有人想要大拍马屁……在“忠”、“孝”的名义下,不仅仅高太后本人的意愿可以被彻底忽略,便连皇帝也无法反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涉及军队的稳定,没有人敢等闲视之。

    “可是又‘金带系袍回禁署’了?”赵颢玩笑道。

    他尚在惊愕当中,王珪已回道:“陛下,范纯仁品行素佳,才干资历,皆足当重任。以其掌刑部,必不致令陛下失望。”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充斥着赵顼的情绪。赵顼凶狠地盯着石越,冷冰冰地说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石越自然知道高太后在另一个时空甚至曾经被誉为“女中尧舜”,他本人对高太后的评价固然没有曹太后高,但是他对她也并无恶感。那些手中掌握着权力,却不肯滥用权力的人,永远都是值得尊重的。石越知道那是一种多大的诱惑。但是高太后不仅约束自己,还能约束着她的族人,她的政治才能或者有不足之处,但她的品德,却的确无可指摘。

    “让童贯去河东,问问折克行,叫他将送给王中正的礼物开张清单,给朕带回来。”

    皇帝用王中正是用熟了的,熙宁初年,用他总制河东四路军事;王韶开熙河之先,也是令王中正先去观察形势——他回来的报告对皇帝最终下定决心要恢复熙河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后保马法推行,也是王中正负责监督。这历历事迹,石越自然知之甚详,公平来说,这些履历王中正也是功大过小,皇帝信任他也是有道理的。但王中正与王安石、吕惠卿关系都很好,为人刚愎好财,此人若然派去益州,只怕就是一个将益州逼出农民起义的导火索;更何况石越当年想方设法令他不能参与伐夏之役,使他没立上这个大功,二人之间早已经结下仇怨。于公于私,石越在这件事上都无法沉默。

    “陈绎九泉之下,闻听陛下之语,亦必无憾矣。”王珪动情地说道,眼角甚还泛起一点泪花,他似乎早已忘记几个月前,自己还曾经指使人弹劾陈绎。

    王珪又妒又忌地看了石越一眼,皇帝对石越的偏信,让他既感到羡慕,又十分忌惮。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早就告诉他,什么都比不上皇帝的信任。表面上的沉沉浮浮,都只是假象,臣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才是最根本的。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完全明白了石越在熙宁朝数度沉浮,却始终打而不倒的真正原因——皇帝不管怎么样折腾着石越,甚至忌惮、提防他,但是心里却始终对他有一种信任。无论这看起来有多么的矛盾,但在这一瞬间,王珪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看来,应当让自己的儿子们多跑几趟石府才对……

    王珪颇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世间有几人能面对执政之位而不动心?范纯仁又不是想做隐士的。”石越却只是笑着不说话。赵顼看看王珪,又看了石越半晌,奇道:“这么说来,卿已经知道范纯仁想去益州做观风使?”

    但五十万贯,对宋朝现在的国库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不仅如此,这个口子再次撕开后,那么司马光的努力,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这么大一笔开支,国库……”赵顼的目光并没有在石越身上多作停留,他皱眉沉吟道,“总计起码要近七十万贯……”

    五十万贯!赵顼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这种程度的赏赐,在大宋朝的历史上是不值一提的。为了笼络军队,最短三年一次,借着郊祭的机会,大宋朝廷都会按惯例进行大赏赐。但这种行为一向受到司马光的反对,兼之在军制改革后,宋军的军俸按级别的不同,也进行了大调整,禁军与教阅厢军的薪俸,足以养家糊口。所以这种大赏赐便逐渐取消了。这在几年前,也不成为一个问题。因为宋军频频获胜,休说宋军区别了边境驻军与内陆驻军的待遇,大捷之后的犒军,也可以弥补士兵们的这种损失。但这并不代表不存在着怨言,毕竟还是有许多的文武官吏平白少了一笔收入,这些人岂能不牢骚满腹?只是没有机会宣泄而已。但现在形势却不同了,三年来军队也没有得到过普遍的赏赐,兼之物价又上涨,若说军中不存在任何的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在刚刚发生渭南兵变的情况下,两府绝对不敢拿军队的稳定来开玩笑,有人想借此机会来恢复大赏赐,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现在怎么样都晚了。高丽的灵芝只怕都到了杭州了,这时节让人家打道回府?高丽国可不是大宋的州县,这会让双方都无法下台。何况现在不仅仅各国,甚至连西夏都送来了贺表,人家既然热热闹闹地来了,大宋朝就算不想大办酒宴请客,那也不可能了。既然定下了大庆的调子,官吏军士们盼着一点赏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从另一方面来说,大宋朝的确需要这么一个机会稳定一下军心民心。

    石越能够猜到吕惠卿的心态,他肯定不愿意让高太后的声望继续高涨——高太后不喜欢他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他也肯定不希望灵芝进京,不希望掏五十万贯来让国库雪上加霜……但是,他现在却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粉饰太平!

    “元老重臣?”石越的话让赵顼的心动了一下。

    “王希烈坏事了?”石越一脸愕然,“这是何时的事?怎的一点风声也没有?”

    “罢了,此事便由两府商议办理吧。”皇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许是心里感觉到别扭,皇帝的声音有点消沉,“陈绎的长子前几日已递了谢表进来,说陈绎早留下遗嘱,朝廷赐的钱又原封不动全退了回来。哎!”赵顼不由得低声叹了口气,“刑部要的便是清廉公正,又能洞悉下情的人。陈绎去世,是朕失一能臣啊。”

    “还要大赏赐?”赵顼的眉头已经紧紧拧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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