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他一口,他必然咬回来;她扯破他一条袖子,他必然也扯断腰带作为报复。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一面取了冷茶来喝。
她猛然揭开帐子,夜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得纱帐卷动犹如雪浪。
杨慎坐在桃树下望着她微微笑。他长大了,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醉雪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晏于道笑得像个弥勒佛:“有你在也是一样。我素来知道姑娘是个大方人,不会为难我,必然会将舒隽藏身之处告诉我,对不对?”
他不会生气,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刺伤更没什么大不了。
几个人悻悻地走远了,时不时还回头看看伊春,目光很是不善。
“你顾虑的不错,我确实会吃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怎么把你拆成一小片一小片的,一点不剩吃进肚子里。”
伊春屏住呼吸静静望着他,这张脸睡着的模样纯善又无害,叫一万个女人来看,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会心生爱怜,剩下那个不是盲人就是呆子。
火烧云的天空终于渐渐褪色,变成淡淡一抹红。
素姑也好奇地看着她,还没看两眼门便被舒隽关上了。
十五岁,她也是十五岁下山历练的,这是个特殊的年纪,从此告别天真无邪的少年时代,经过历练慢慢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
可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嘴在说:“……葛姑娘,在你眼里,舒隽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多人,那么多剑,却完全劈不到她身上,反倒是秋风班的那些少年,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包围圈快要突破,她很快就能逃走了。
“那是兰花。”舒隽只是告诉她事实。
黄昏里那些绮丽绚烂的晚霞仿佛统统绽放在眼前,伊春感到灼热而且窒息,那是一种失去任何思考能力的意乱情迷。她快要被揉碎了,真的变成一片一片的,被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他忽然动了一下,抬手抱住她的脖子,只觉心中情潮不可抑止,要把心脏都冲垮似的。
躲在桌子后面的美人轻轻唤一声:“舒公子……她……她是?”
伊春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鱼,在温暖的水域里努力往前游,游啊游,时而翻滚,时而辗转,停不下来,不能停下,他在后面紧贴着追随。
她大步冲到门边,扯开房门便要跑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腰带抓住狠狠朝后拽。木门“咣当”一声巨响又被砸上,却没半个伙计敢上来查看情况。
“我才不和你打!”伊春伤心地看了他一眼,“好,我走了!”
伊春捧着鸡蛋饼,像捧个宝贝,嘴唇在上面轻轻抿一下,太烫了,还不敢吃,又忍不住那香气,便小小咬一口,含在嘴里烫得眉头直皱。
舒隽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袖子一摞:“要打架?”
伊春只能听见几声痛呼,紧跟着便没了一点声音,她勉强起身,帐子忽然又被人揭开,舒隽把匕首丢还给她,跟着身子一歪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伊春只好把他那件外衣披在身上裹紧,衣服太大,松垮垮的,袖子卷了好几道才能露出双手。
“叫我醉雪就行了。”醉雪又是一笑,“姑娘不念旧怨,令我好生敬佩。昔日我亦是为了还人情,并非有意刁难,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舒隽将伊春拦腰抱起,心情十分畅快,笑道:“没什么,不要进来打扰。”
“我……没怕。”但好像有点底气不足。
舒隽替她把被子盖好,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附身在上面轻吻一下:“醒过来就不在这里了。”
伊春皱眉看了她片刻,恍然大悟:“啊!是你!那个……老板!”她想不起名字有点尴尬。
“应该快天黑了。”伊春低声说。外面的彩霞万里并不是清晨的景象,只有黄昏才会如此绮丽。
伊春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快得几乎不能承受。她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因为毒药还是什么别的,连手腕都禁不得要微微发抖。
身后少年们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能勉力跃上另一个屋顶,四处观察可以躲避的地方。
伊春厌恶地皱起眉头,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她猛然回头,瞪着渐行渐远的醉雪,她笑得像只狐狸:白痴,我怎会那么容易让你和舒隽那混账双宿双飞,自己解决麻烦吧!
卡住她脖子的手瞬间松开,伊春晃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
显然她一条也不符合,只有黯然退场。
这玩意是伊春小时候对美食的所有梦想,肚子饿的时候曾经发狠,以后有钱了每天都吃十张鸡蛋饼,吃到撑死。
“我不走。”她声音平淡,三个字却斩钉截铁。
桃林里似乎有人在轻轻喊他的名字,杨慎起身道:“我要走了,家人在叫。”
“我不走。”她说。
过了很久,伊春慢慢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是醉雪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她把银子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这个,还你的银子,连本带利是二十两,对吧?”
舒隽看了她许久,右手渐渐撤离她的身体,手指却眷恋地缠绵在她手腕上,抓起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
眼皮上的温暖消失了,醉雪不敢相信地睁开眼,只能见到一地清冷月光,他却早已消失。
她冷道:“她走了,你怎么不去追她?”
可是睁开眼就完全不同了,他脾气其实很坏,任性而且孤僻,说是个怪人绝对不夸张。
她转身便走:“我说了,不知道!”
她汗湿的腿在他身体曲线上彷徨不安,足尖偶尔绷紧,像是不知所措。
“钱还没还。”舒隽用力箍住她的腰,冷冷说。
她像是陷入回忆里,神色缠绵,最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他低声道:“你欠我的太多了,真以为自己能还得起?”
她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舒隽看上的人是葛伊春。
软玉楼毕竟不是普通女子该来的地方,他这样安抚她。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喝两口房门就开了,舒隽提着一个漆木食盒走过来,容光焕发的模样,眼睛亮得十分诡异。
舒隽发怒了,应当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真正的怒火。
“放开我!”她声音沙哑,冷漠,却如同冰里藏着岩浆,很快便要包不住。
话说得难免矫情,带着赌气的成分,依稀是你不要我,总有别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必要过得快活,令你后悔。
“我以为你天亮才会醒。”他说,搂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举高,在下面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的眼睛。
伊春走过去探头望,刚好对上那女子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愣。
极度疲惫的时候,伊春陷入半晕半睡中不能自拔。
可是一来怕晏门派人偷偷跟踪自己,反而暴露了舒隽的住处,会给他带来麻烦。二来,她也不能确定舒隽会不会还留在雪山,此人向来行踪不定,眼下会不会又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
舒隽慢慢放开她的手腕,坐直身体。他身上的袍子从一边肩膀上耷拉下来,露出大片赤|裸胸膛,在黄昏的艳光中闪烁着橙红的色泽。
她又惊又怒,将铁剑用力朝晏于道掷出,打算利用众人赶去救助的空挡逃离。
伊春两只手在凌乱的床单上扭曲摆动,痛苦地深呼吸。想要敞开所有接纳他,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好像还接纳了某种锐利足以令她鲜血淋漓的东西。
他说:“我不要你还,把你的银子带走,马上走。”
伊春一把抓住舒隽的衣服,轻道:“你……躲起来!不要让晏门的人看到你!”
“好巧,我们又见了,葛姑娘。”他笑嘻嘻地说着,“方才是与老朋友聊天喝茶?”
他素来喜爱少年英才,忍不住又开口:“姑娘身手真好,还是考虑一下加入我秋风班吧?我让你做班长,绝不亏待。”
不知怎样纠缠到了床上,她的手脚都好似被绳索捆住,毫无用处,那个雪夜里所有的未发生完整的回忆全部倒流进脑海,令她大口呼吸,快要死去。
舒隽护着她,陪着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迟钝?
她惊愕至极地回头,果然见到了舒隽那张无奈又充满喜悦的脸。
刚转弯,便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争执之声,有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气说:“你们要找舒隽,自去找便是!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缠着我?!难道我是他什么人吗?”
“你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
话音一落,里面便跳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粗布短打,头上还扎着泛黄的汗巾子,看上去甚是粗鲁不羁。最可怕的是他的脸,纵横交错无数刀疤,根本看不出他长什么样。
伊春抓着湿巾子使劲擦手,神态自然,没有任何如梦似幻的神情,像是提到一个老朋友似的亲切,笑道:“他啊,是个怪人,但人很好。”
她刚才听见他和那个什么素姑说还钱的事,醉雪说他沉醉温柔乡,伊春很了解这个人,他的花花肠子都投注在钱财上了,估计没那个精力搞温柔乡。
一路上伊春也曾想过回雪山找舒隽,告诉他晏门的事情,毕竟父债子偿这种事在江湖上太普遍了,舒畅杀了小门主,这笔账总会算到他儿子头上。
天边有大朵大朵彩霞,隔着窗纸也将那鲜艳的橙红色渗透进来,落在他熟睡的面上。
挣扎、扭动、使出所有的力气招数来对付他,却好像没什么用。伊春觉得眼前的人变成了野兽,自己似乎也要被感染成失去理智的野兽。
“……别人的心意总是被你拿来践踏,好像你什么都不需要。”他低声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做这些我都不在乎,你伤不了我。”
从来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醉雪笑了笑,有些不甘心:“我知道他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个身世神秘的有钱人,而且做的行当相当下流,专门给人放高利贷。我向他借了两千两银子来办香香斋,也是想告诉他,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是不是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只要一个晚上就行了,圆我一个美梦。”
他没回答,目光慢慢变得阴冷。
醉雪忍不住过去,取出自己新调的香递给他,轻道:“这个味道你看看。”
醉雪遗憾自己没有生一双好眼睛,像她一样,看穿所有外表的迷雾,直达内心。
推开被子起身,立即发现这里不是软玉楼。隔着绣满花纹的帐子,能隐约看见木制的窗棂,窗户推开半扇,微风把睡在窗下一人的衣袖吹得簌簌轻响。
“伊春,睁开眼。”他的吐息喷在她额头上,烫得吓人,“睁开眼看着我。”
前面路口拐个弯还有个大集市,是客栈伙计告诉她的,在那里可以买到便宜又耐穿的布鞋外衣。她现在怀里揣着银子,底气很足,打算大肆采购一番。
伊春竟然就这么慢慢睡着了,右手被他放在掌心里握着,两人脉搏靠得那么近,仿佛心跳声也变得一致,平稳又安详。
眼见一线清川自桥下流淌而过,岸边俱是绿瓦白墙琉璃屋,檐下挂着粉色灯笼,随风摇来荡去,偶有小丫头从楼里出来洗刷马桶,大多睡眼惺忪,衣冠不整。
舒隽靠在墙上,皱着眉头,隔一会儿忽然懒懒一笑,抬眼定定看着她,低声道:“你在怕什么?”
还是那个客栈,舒隽的外衣挂在床头木架子上,浅浅的丁香色,风骚艳丽。可他的人呢?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舒隽反手接住布包,神色复杂且阴沉,看看布包里露出的银子,再看看她,又狠狠把银子砸回来:“我叫你走!”
醉雪笑得很是高深莫测:“姑娘只管随我来,不用担心。”
少年们立即将她堵住,包围圈好似铁桶,她一步也挪不了。
他从伊春手里抢过匕首,一把拽下帐子遮住她的视线,匕首在手上转一圈,他慢吞吞走了过去。
她抱紧他的脖子,缓缓点头。
他见到醉雪似是有些激动,声音发颤:“醉雪,你真来了……我……我还在收拾……”
醉雪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是酸涩占了多数。
眼看她神情狡诈,朝岸边那些美丽的楼宇指了指,用眼神告诉她:舒隽此刻正在温柔乡徘徊呢。
“过了两三年,我厌倦一个人闯荡江湖,对女子来说,独身和那些男人们争权夺利并不是快活的事。所以我打算筹钱办个调香的店,然后我又遇到了他。”
舒隽说:“是我老婆。”
拴着大船的绳子被斧子劈断,船很快便随水飘远了。伊春立在窗边向她挥手道别,忽见醉雪把双手拢在嘴边朝她轻叫:“快去找舒隽吧!迟了他被别的女人抢走,你可别哭!”
大白天的,路上居然没什么人。岸边停着许多精致画舫,帐幔低垂,看不清里面景象。
伊春却觉得所有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微薄的光明渐渐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女人的可悲大抵在此,终免不了感情用事,明明晏门三少在到处追赶所有和舒隽有过联系的人,她应当快点离开建康,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
伊春吸了一口气,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隔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找舒隽?”
见到他,她说:“你可以给我五成年利,六成、七成,都没关系。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此时惊惧茫然的情绪渐渐退去,伊春突然感到无比的尴尬,嘴唇一动是要说话,他却开口道:“那天晚上,五个矮子来夜袭。”
伊春问她:“晏门的人是来找你问舒隽的事吗?你……不在苏州做生意了?要离开?”
说罢掉脸便走。
艳到极致方转淡。
醉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道:“你……和舒隽在一起吧?”
因为从他所有行为来看,根本找不到半点好的地方,称为坏得流油还差不多。
舒隽很冷淡地“哦”了一声,根本不在乎。
杜姓男子朝伊春点头表示感谢,眼睛却片刻也不离醉雪脸上,轻道:“那……随时都可以走……”
醉雪忍俊不禁:“姑娘果然是个直爽人,醉雪有心相邀,不知可否给个面子?”
又因从小穷惯了,所谓的大手大脚不过是在路边摊子买两块鸡蛋饼,两文钱,用油纸包好了抓在手里滚烫的,油汪汪香喷喷。
伊春顿了一下,轻问:“那你要去什么地方?”
醒过来的时候天是蒙蒙亮,伊春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黄昏还是黎明。身下的床不再柔软,而是硬邦邦的,她试着动动手脚,已经不像中毒时那么麻木了,只还有些虚软无力。
桃树枝上的雨水忽然落在她脸上,缓缓顺着脸颊爬下来,痒丝丝的,伊春猛然惊醒,抬手一揉,才发现只是汗水而已。
伊春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虽然半开玩笑,但眼睛里的神采是遮掩不住的,担心她会后悔离开,甚至一生永不相见。
醉雪再也无话可说。
伊春心中起疑,只说:“我还有事,要走了。你不用这么客气,二十两银子呢?”
舒隽微微一笑,眼珠子转了两下:“难道不是想怎么找个好时机不声不响溜走?”
伊春不敢久留,从窗口一跃而出,跳上屋顶,眼见对面停着一艘画舫,她纵身跃上去,跟着再跳,终于落在岸边一栋楼宇的琉璃瓦上。
少年们簇拥着一个青年人走过来,他身材微胖,一张脸圆圆的,笑容十分可亲。
伊春话没说完,忽觉胳膊被人大力捏住,他一路几乎是凌空提着她,最后狠狠朝墙上一推,伊春的背狠狠撞在墙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她疼得几乎站立不稳,膝盖一软就要跌下去,却被他用力捏住脖子卡在原处,动弹不得。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
舒隽紧紧抱着她,低声说了许多许多话,她只是听不清,觉得很热,汗水早已把床单打湿,睡在上面非常不舒服。
她点头,轻道:“好,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她反手一掌打在他肩上,舒隽退了两步,忽然抬脚将她小腿轻轻一勾,伊春顿时站立不稳朝下栽倒,她偏又不甘心被他这么轻易撂倒,双手在地下一撑,身体像一尾柔软灵活的鱼,一下弹跳起来。
伊春心中一阵感慨,久违了,这句话。她曾想说,却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凋谢在自己面前。
伊春猛然将双眼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他,和他一样深邃而且漆黑的瞳仁,苦苦压抑着冲天火焰。
晏于道急急叫了一声什么,立即有数人放出暗器。
说罢端了熬好的药,自己先尝一口,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将她扶起,慢慢喂她喝药。
伊春轻道:“这里是……?”
她忽然用力抱住他,像是抱住一根救命木头,狂风暴雨,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一遍一遍低声叫他的名字。
反手在床上一摸,舒隽却已经不在了,伊春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茫然感一下子攫住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可怕很不得了的事情。
品香宴结束后,她大胆地向他表达心中爱慕,甚至不求长相厮守,若能施舍给她一夜也是好的。对于江湖里热情奔放的少女来说,这些也足够了。
伊春开始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好容易翻出小衣,却湿漉漉的,一股汗臭味,外衣耷拉在床角,早已揉得皱巴巴,根本不能穿。
舒隽低头看她,伊春与他对望良久,静静说:“我说了,不走。”
杨慎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他声音低沉:“你也是,比以前好许多。”
说罢径自走到伊春身边,一把搀住她的胳膊,低声说:“葛姑娘,帮我这个小忙,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他又说得似真似假,半开玩笑,伊春果然笑了:“你这个铁公鸡。”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神情冷淡倨傲:“看到我?看到我又如何!”
幸好,到今日许多梦想都抛弃了,唯独这个还留着。
伊春也“哦”了一声,无话可说。
醉雪不信。
话音一落,少年们拔剑一拥而上,与她乒乒乓乓斗在一起,茶馆里桌椅板凳连着陶瓷茶具噼里啪啦砸了个乱七八糟。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茶很快就端上来了,是今年新产的龙井。
醉雪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推到伊春面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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