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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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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个故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始。”

    “来啊,我刚研究了些新药,正缺人肉试药机呢。”

    那之后,他失踪了,然后她等到了被扣的电话,直到现在。

    “秦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求你放过我朋友和我未婚夫的孩子吧,他要是怎么样了,我未婚夫饶不了我的,求你了秦先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别牵连无辜的人……”

    囫囵吃了一点东西,丁冬才离开餐桌走向那间书房,也许肚子不再空虚,她没有刚才那么忐忑,又敲开了书房的门。

    秦渊竟然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秦先生……”

    “听说你有未婚夫了?”

    丁冬立时吓得腿软,差点就站不住了。

    窗边的男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出声打扰,“秦先生,我吃好了。”

    丁冬更加无地自容。

    “看清楚了小鬼,我不是你爸爸。”回应麦麦的,是秦渊冷淡的声音。

    谈笑间,丁冬冷不丁偏头,笑容顿时僵住。

    “你!”

    “我老婆。”说话的自然是在场唯一的男士阿南。

    他走到丁冬面前,低头看了眼好奇的小朋友,口气不善,“他的儿子?”

    于是又是冷场。

    麦麦这般吵闹,丁冬一开始还很担心秦渊恼怒,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小朋友了,只好无助地蹲在一边,一边小心地观察秦渊的神色。

    她昂着脖子瞪着秦渊与他对峙,佯装坚强的脸楚楚可怜,秦渊的黑眸幽深如潭,他看着她沉默好一会,在她以为自己的反抗奏效时,他沉沉开口,“如果是我起诉你,那么,没有律师会接你的案子,就算是法庭给你指派了律师,我也会让他在律师界混不下去。”

    丁冬安慰他:“叔叔小时候一定玩过的,所以不再喜欢了。”

    丁冬心惊胆跳,乖乖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眉眼间全是无法掩饰的焦灼和忐忑。

    连媒体挖都挖不到的秦渊的过去,他又为什么主动告诉她?这与她的第二个选择又有什么关系?

    秦渊给她的选择实在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丁冬除了莫名其妙以外,更多的是认为自己难以胜任,随后就听到秦渊恶魔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既然你拒绝了我给的第二条路,那么就等着我的律师把你送进监狱吧。”

    “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秦渊咀嚼着这句话。

    “人生最大的不幸……”她喃喃着,难掩落寞,“贫穷落魄,自尊心受到践踏……”

    她言语迫切,一心希望早点把秦渊要求她做的事尽快做好,走出这团烦乱,就连此刻看着秦渊的泪眼,也是热切大胆的。

    秦渊插着兜依然是冷冰冰的样子,微点头:“今天不太忙。”

    看着他花一样的笑脸,想到深陷囫囵的匡哥,那些扣住他的人已经好几天未联系她,丁冬满脸愁容。

    这天下午江海蓝真的邀请丁冬去她家玩,她家果真就在秦渊的隔壁,他们的别墅显然比秦渊那幢要豪华一些,还带着游泳池,看得出两口子很会享受,江海蓝在花园里做了吊床,花园里郁郁葱葱花香四溢,就连她亲手做的花茶,都比外面要香醇一些。

    秦渊盯着她,“跟我在一起,你会害怕吗?”

    这头野兽很寂寞。

    她确实不知道,她的人生虽然并不顺遂,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会自暴自弃以为已经走入绝路,但却从没有认定自己被命运女神给抛弃了,很多时候她都会睡一觉,早上起床吹着清新的风,就能获得许多正能量,像很多平凡人一样,继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活着。

    他又抛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怎么了?”背后响起沉到人心的男声,浓重的夜里听不出困意。

    “我想听。”

    他冷笑着说,“我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对美女与野兽的夫妻组合让丁冬愕然了一下,然后就听江海蓝掩嘴笑了一下,用俏皮的语气对着丁冬说着威胁力十足的话,“秦先生很生气哦,看到这些纱布了吧?丁小姐要记得血债血偿啊。”

    反正时间还长,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丁冬只好跟着,阿南上了楼,带着丁冬去了最右侧的那个房间,“你住这里。”

    秦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天你就会知道。”

    面对这张天真烂漫地小脸盆,秦渊自然没有前一晚的疾言厉色:“花草很娇贵,你确定你一个小家伙能做好?”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宽厚的肩头,他站在阳光下,丁冬却恍然觉得,再多的阳光,也驱走不了他心上的阴霾。

    她也只有25岁,连自己也是勉强照顾好的年纪,突如其来的责任让她措手不及,午夜的孤独更加深了她内心的委屈和恐惧。

    丁冬手足无措,搓了搓手里的泥,没话找话地说:“你今天回来地挺早的。”

    可是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告诉才认识第二天的陌生人呢?更何况,她的嘴好像不太牢靠的样子……

    是的,只要他想,他绝对有能力整死她这样的平凡小人物,像捏死一只毫无还击能力的蚂蚁一样,用她想不到的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你自己清楚干了些什么事,我暂时不追究你,让你将功赎罪,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仁慈的吗?”秦渊步步逼人,“至于做好事,我这个人从不平白无故做好事,想要求我什么,就拿我需要的东西交换,否则免谈。”

    冬心里惴惴的,虽然上次在小花园里秦渊对麦麦的态度和善了许多,但她深夜的求助会不会招来他的雷霆大怒?

    阿南瞥了她一眼,“我住在隔壁栋。”

    她想了想说:“就算有一天我被命运抛弃了,但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的人,为了他们,我也不能抛弃我自己。”

    丁冬面露无奈,看江海蓝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自己今天不老实交代的话,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低着头闷声玩那只叫做“娃娃”的小狗,江海蓝在一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拉长了声调,“听说……”

    两人欣赏了一会下午的劳动成果,正准备站起来浇水,麦麦一转头,兴奋叫道:“叔叔!”

    她开始认真思索他的问题,曾经的她为了生计疲于奔波,从未静下心来思考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秦渊的提问是个契机,让她回溯过去的25年,最后得下结论: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太过糟糕。

    想了又想丁冬才艰难地开口,“我……我们没有,他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她低头忏悔,“我不该带他去海边玩的,他泡在海水里很久,我要怎么向他爸爸交代,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只是想他开心一点……”

    秦渊已经来到丁冬面前,她娇小的身体被圈在他高大的影子里。

    在书房门前踟蹰了好一会,她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丁冬几乎是没有迟疑地说出心里话,如果说过去对于那个故事的追索,完全是出于秦渊的逼迫,以及她自己的赎罪心理。那么此刻,她迫切地想继续听下去,只是出于内心单纯的渴望,秦渊和那个叫做“小羊宝”的女孩,他们如火如歌的青春故事拨动了丁冬的心弦,她记忆里的青春过于苍白乏味,她羡慕别人有这样肆意的青春。

    “这个绰号,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另一个人知道。那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忍不住就想起了楼上的那个房间,顿时整个人就清醒了。

    “我就是法律,公道,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她突然不忍打破这淡淡的忧郁,但却不得不开口。

    丁冬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但很快回过神来,拘谨地回答,“醒了。”

    她悔恨不已,不敢说话,秦渊也异常地沉默着,两个人就这样僵在了门口。

    “啊?是啊。”她顿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刚才还平静的心情也一下子起了风。

    “我未婚夫的孩子,麦麦,我未婚夫被抓起来以后他一直跟着我,现在他在我朋友那里,小朋友很可怜,我也不能老是麻烦我朋友,我能不能接他过来?”

    秦渊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温柔,几分寂然,听在丁冬的耳里,只剩唏嘘。他寥寥几语,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跃然在她心头,蔚蓝色的海边,俊朗少年背着一个甜美少女奔跑在沙滩上,在风里,迎风跑向他们蔚蓝色的未来。

    这四个字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令丁冬平静下来。

    她直觉,他刚才还不坏的心情,似乎一下子乌云压境了。

    这晚丁冬辗转反侧了很久,还是没法让自己入睡,白天的场景历历在目不听在她脑海回放,她一闭上眼,就是秦渊冷峻的脸,还有那他面对着海的背影。

    丁冬吃惊望去,呆愣住。

    阿南就在楼道上,只给她五分钟的时间,所以她没敢呆太久,带着麦麦就走。

    丁冬猜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和他们两个外人说话,她绞尽脑汁想要打破僵局,却听一旁的秦渊问:“很喜欢小孩子吗?”

    她回过身,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他,目光纯净。

    或许她应该推翻掉过去对这个男人的武断定义,比如,也许他没有外人所传言的那么冷血无情。

    脆弱的眼泪在脸庞上滑出优美的弧度,秦渊竟伸手在她脸上点了点,眼泪的轨迹也被这轻轻一点,最终改变了原定轨迹,他看了一眼食指上湿润的液体,说,“先别急着哭,我说过,你有两个选择。”

    他残忍到极致的话终于让丁冬奔溃,眼泪夺眶而出,她怎么敢试?以卵击石的下场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就是要毁了她,他都能六亲不认地将自己的兄弟驱逐出境,将偌大的家族企业收归囊中,冷血的他还有什么做不出?!

    匆匆的时间仿佛也在这个清晨的病房里静止,门外,是嘈杂喧闹的世界,门内,是男人温柔好听的声音,和一个就连岁月都要动容的故事。

    她想到了正被囚禁的未婚夫盛匡,还有自己很有可能落空的婚礼,低垂着眼帘更加低落,“还有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谢谢秀嫂,我不挑嘴的,什么都吃。”丁冬很有些饿了,食指大动。

    丁冬错愕地瞪着江海蓝,毕竟她不像江海蓝那样从小在西方长大,把“性”当成家常便饭随便挂在嘴边。

    咸湿温润的风带着海的气息扑鼻而来,整个房间的空气也流动起来,丁冬全身的毛孔都快乐地舒展开了,就连迟钝的脑子也活络起来。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好,那就好,秦先生已经吃过了,包子冷了我给你热热去。”

    “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秦渊突然发话。

    “秦先生肯,我这个主人也不肯呀,我和你南哥晚上运动起来一般都能把房顶掀起来,动静太大,只怕你睡不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顿时仿佛塞满了氧气,满足地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对不起。”丁冬咬了一下唇,低声道,“不是讨价还价,是商量。”

    麦麦好心邀请,秦渊当然是不出意外地拒绝了,当丁冬看到他冷漠转身离开时,竟然无来由地感到失落。

    “这个……因为我们只是借住,房子的主人看到你乱跑会生气的,麦麦,到那边了要听话好吗?不能乱吵乱闹,你看你把夏阿姨家弄得多乱,嗯?”

    淡淡的凄清涌上眼底,一道玻璃,仿佛就将他们永远隔绝,可望而不可及。

    麦麦到了别墅以后还学不会安静,缠着丁冬明天要去抓螃蟹,丁冬“嘘”了一声要他听话闭嘴,谁知她刚碰到门把手,身后过道尽头那扇门就打开了,秦渊走了出来。

    “秦先生……”丁冬斗胆开口,“让……让我留下来是做什么?”

    丁冬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他的眼神令她很难受,他们不是应该互相憎恨的关系吗?为什么会开始讨论关于“爱”的奇怪话题呢。

    午后的海边人影难觅,海浪声不疾不徐地拍打海滩,像是情人在耳边缠绵低吟,眼前蔚蓝色的海奇迹般地抚平了丁冬烦恼的内心,她在这轻缓的涛声中放空自己,卸下一身疲惫,只是听风看海。

    于是只能睁开眼睛对着月色发呆,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比如前途未卜的盛匡,烦躁地翻了个身,她没有钱,现在更是失去了自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他又从不告诉她他父母的电话,她也没法找人帮他。

    如今的她,是真的不敢不把秦渊的话当回事。

    秀嫂是个胖墩墩的大婶,五十多岁的样子,话不是太多,憨厚的笑容却很亲切,让丁冬想到了丁妈妈。

    麦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叔叔我会努力的。”

    猛然认识到这点,丁冬顿时心神不宁没了胃口,她站了起来。

    那笑太过温柔。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懂我此刻的心情。”秦渊又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声音听上去越发寂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奶声奶气问,“叔叔我可以去抓螃蟹吗?”

    丁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眼睛下意识滑过他英挺的鼻,凉薄的唇,脸一红,又低下头去。

    此刻的秦渊仿佛又是初相见时的那个魔鬼,嘴边猩红的血迹似乎还未干透,他在丁冬的耳边,吹送着来自地狱的阴冷之风。

    他虽然口气肃杀,但听在丁冬耳里,只觉松了一口气,秦渊到底是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说的话还隐约给她留了个台阶,她忙颤颤巍巍道歉,“秦先生对不起,我,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心里去。”

    花园里就只剩下丁冬和秦渊了,没了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小花园变得冷清清的。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那边之荷的声音反倒是松了口气,“我没事,那些人来了又走了,也没刁难我,倒是丁冬你怎么样了?那些人没找到你吧?你在哪呢?不在,麦麦天天跟我哭闹,晚上还不睡觉,吵着问我你是不是不要他了……”

    丁冬摇头嘶喊着,她的脸上血色褪尽,此刻对于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一切犹豫不决,她抖着唇回答,“我可以试试。”

    边上的江海蓝并没有接腔,只听到书籍翻页的声音,丁冬小心地问她:“蓝姐,你们家有没有空房间呀?借一间给我住吧,你帮我和秦先生说说,我不敢……”

    她红着脸迈开步子,与江海蓝擦肩而过时甚至不敢去看她睿智的眼睛,生怕在那里看到一丝洞悉,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但很快她的震惊就多过于恐惧,她的下巴简直要掉下来了,看着四周更加难以置信,那个众星拱月拥有庞大商业帝国的秦渊竟然住在这样简朴的小别墅里,没有豪华的庄园,没有成群的仆人,只有紫藤花的缕缕香气,缭绕在生锈的大门口。

    丁冬的衬衫已被麦麦的眼泪浸湿,她语气轻柔地哄着半昏睡的小孩子,但其实她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焦灼中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驾驶室,沉默的男人第一时间接收到她无助的目光,开口道,“马上到了。”

    “嗯?”丁冬转头。

    想来之荷被她所累,丁冬心里又焦急又内疚,“之荷真对不起,我会想办法尽快把麦麦接过来,麦麦在吗?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让他乖一点。”

    他的连番追问令丁冬口干舌燥起来,傍晚的轻风也无法令她愉悦,她搓着手,为难地开口:“因为你是秦渊啊。你太出色了,令人敬畏。”

    她的手绞着衣角,手心上全是汗,她知道这样的刨根问底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秦渊很可能会反悔,甚至会一怒之下懒得费唇舌直接把她送进监狱,但她太好奇了,她只想把人生握在自己手上,不想自己不明不白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突然转头,见他望着天边的晚霞,鬼使神差地说,“你在看晚霞吗?”

    江海蓝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嘴角泛着温柔的笑意,在丁冬几乎开始窃喜时兜头泼了她一盆凉水。

    麦麦就在秦渊怀里?他抱着他?

    她的热切却并没有得到秦渊的回应,他突然问她,“被抛弃的人生你体会过吗?”

    秦渊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离开她的面前,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窗外,不知何时开始起风,花花草草都在狂风中摇摇欲坠,远处的大海在风声鹤唳中咆哮,浪花翻滚出白色的泡沫,这春夏交织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丁冬胡思乱想,忍不住就联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格林童话——蓝胡子。

    麦麦吓得往丁冬身边缩了缩。

    秦渊再度沉默。

    看着那样的他,她发现自己也无法快乐起来。

    在深夜送医院的路上,麦麦躺在丁冬的怀里,因为不舒服,哭闹地厉害,到了后来,开始胡言乱语,一直在不停地叫“妈妈”。

    “家务由秀嫂负责,她住在楼下,需要什么跟她说就好。”

    舌头突然被什么绊住,她闪动的眼眸里满是一探究竟的固执,“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我是说,您本来有更合适的人选……”

    丁冬不敢与他直视,微着低头,能看到自己的平底鞋,“没,不太吃得下。”

    自己现在的处境太过复杂,丁冬暂时还没准备好和之荷坦白,只是敷衍道,“暂时安全了,时间太赶,我下回找时间跟你细说。”

    但是丁冬没有精力去探究秦渊这个人,当晚她就跑去找阿南,秦渊似乎早就知会阿南了,听丁冬说起,他并无异议,带着她上车就去了之荷家。

    丁冬心里非常明白,秦渊并不欢迎麦麦的到来。

    他的冷淡让丁冬更加战战兢兢,不敢逾矩,麦麦私下里更是问她:“冬冬,我怕那个叔叔,我们可不可以不住在这里?”

    这下江海蓝更加好奇,甚至放下了膝上的书,倾近了丁冬一点,她的身体语言已经表明,丁冬短短几个字的回答已经彻底激活她全身的八卦细胞。

    “丁小姐,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早餐我多准备了一些,吃不惯跟我说。”

    “这样的天气,她是最喜欢的,一遇到刮大风她就不愿意呆在屋子里,自己不做作业,也不让我做事,拉着我就往外跑。”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看她穿上婚纱,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笑,生别人的孩子,这一生与我再没有关系……”

    她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循着声音打开窗,清晨清新的空气携着海风的咸湿味扑面而来,远处珍贵的海天一色像是上天的馈赠,让最近备受生活折磨的她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惬意。

    麦麦大胆朝秦渊跑去,仰头天真问:“叔叔,我能做你家的小园丁吗?”

    丁冬正在心里猜测这个深夜从秦渊房里走出的女人的身份,阿南沉声问她,“伤口深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一大一小的男声将她从黑色的深渊里拉了回来,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床边,只是神智渐渐清明。

    真好,她活过来了。

    秀嫂是个很少言寡语的妇人,哪怕丁冬有意与她攀谈,她也至多是朝她憨厚地笑一笑,就很守本分地退回到厨房去了。

    她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但这并不影响丁冬对她的好感,这个姐姐的笑容就像六月地中海吹来的热风,带着足够融化人心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让我来写这个故事,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选择吗?”她木然地重复着,眸子里的迷茫挥之不去,“可我只是个摄影记者而已,我不擅长写东西,学历也不高……”

    “我并没有想挑战你的底线,我只是也被逼得没办法,小朋友很可怜,他爸爸也顾不上他,被抛弃的童年会在以后的人生留下很深的阴影,所以就算知道你会拒绝我,我还是想求你。”

    秦渊低头看了一眼小朋友期待的黑眼,然后视线慢慢地调向床的那个方向,沉思了一会,才悠悠开口,“我要讲的,是一个爱扎羊角辫的姑娘的故事。”

    很快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进来。”

    这个事实彻底把丁冬吓醒,她僵硬地趴着,顾自沉浸在震惊中,而那厢,一大一小的拉锯战仍在展开。

    阿南俯身跟司机说了几句,然后领着她往前走,与她擦身而过时轻飘飘说,“秦先生的住所。”

    难道她成洪水猛兽了?丁冬很有些郁闷。

    她黯然转身,也许应该熬到天亮,那时去外省开医学会议的江海蓝说不定就回来了,就算她没回来,也能去找秀嫂,在照顾小孩上,她们总是比她来的有经验吧。

    丁冬欣喜若狂,快步走回房间。

    “找时间让阿南陪你去接人,不要给我耍什么心眼,再让我生气一次,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懂吗?”

    他看上去是那么地不快乐。

    “出去吧。”秦渊面露不耐,丁冬也早已如坐针毡,他这一声令她有如大赦,赶忙也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却被他叫住。

    丁冬讶异地“啊”了一下,有点不知所云。

    丁冬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关上门的那刻,她背抵在门上睁大眼睛大口喘气。

    她满腹疑问,为什么他明明看似冷酷绝情,却对她处处留有余地?

    “有点,我明天再过来换药。”女人走了过来,她的年纪看起来和阿南相当,知性的打扮为她增添一分知性气息,对着丁冬绽开的笑容也极具亲和力,“你就是那位闯了大祸的丁小姐是吧?我是江海蓝,叫我蓝姐就好,我是秦先生的私人医生,也是……”

    到后来,甚至连丁冬也被他的快乐感染,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竟也举起双手冲进海里迎风逐浪,到了后来,两个人都被海水淋个湿透,但尽兴的笑容写在脸上,这样的快乐确实是久违的。

    “好孩子。”丁冬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艾明媚说他另有所爱,说他活在地狱里,说他是魔,爱而不得。

    “她是我心上的一道伤口,我还没有做好揭开伤口的准备。”

    被这样一双倨傲的眼睛盯着,丁冬犹如坠落数九寒冬,她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酷刑,不想却听到秦渊说,“从今天开始你住在这里,不要试图逃走,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丁冬赤着脚逗弄江海蓝的贵宾犬,嘴里轻轻嘟囔着,“那为什么不让我住其他幢呢?明明有那么多房子……”

    一时放纵的结果是,那天深夜麦麦发起了高烧。

    “这里有点闷。”她双手捧着下巴,面带苦恼。

    丁冬猜他上班去了,他的庞大商业帝国离了他就像一艘巨舰失去船长,而他,对一个陌生的小孩如此施以援手,已经够仁至义尽。

    丁冬盯着窗边那个再度沉默的高大背影,意外于有一天竟会听到这样一段凄美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秦渊,而那个少女,一定不是艾明媚。

    过了两天,趁秦渊不在,丁冬兑现诺言,带麦麦去海边玩耍。

    “蓝姐你快别说了,”丁冬的脸简直成了熟透的虾,“没有那回事。”

    “蓝姐,拜托你不要再开我玩笑了,秦先生要是听到了我就完了。”丁冬嘴边腼腆的笑容就如窗外鲜艳欲滴的花,江海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打开了她房里紧闭的窗。

    他看着她,“我跟她的故事,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帮我写下来,等我老的时候,不至于忘记。”

    “小羊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拉着那个人偷偷溜去海边,海边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足迹,夜晚的沙滩更是他们的伊甸园,他们是夏娃和亚当,那时他们都太天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丁冬眼皮一跳,怯怯地瞥了秦渊一眼,不想,却遇到了他抬起头来的漆黑眼眸,带着几分天生的王者威严,让她不敢撒谎。

    她只能猜测,也许他家最近缺女佣,所以他让她留下来还债?看他家里人丁稀落,也许真的缺仆人也不一定。

    江海蓝见她这般娇羞,冲她调皮地眨了眨右眼,“怎么样?和你未婚夫和谐吗?姐姐可不仅仅是医学博士哦,那方面也很学识渊博哦。”

    算了,不去想他了,他顶风作案很久了,出事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对方愿意用钱解决,那么他应该会让找父母朋友求救的。

    “小花渴了,我去给它们浇水!”麦麦兴奋地跑开了。

    麦麦自然在电话里对丁冬大喊大叫大发脾气,丁冬并不生气,这是他表现内心恐惧的一种方式,越凶就表示他越害怕,丁冬温声安慰,说自己这两天就来接他,听到这里,麦麦终于心房打开,在电话里嚎啕大哭。

    她可是很传统的女人啊。

    满室的寂静,丁冬开始坐立不安。

    现实与想象的太过不同,丁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秦渊也是个普通人”这样的事实。

    这样的角度,这样的对视似曾相识,丁冬有一瞬的恍惚,而窗边的秦渊皱了皱眉,只是目光深幽地看着她。

    下午江海蓝来看过她一次,送了些她烤的饼干,丁冬对她说了好几个“谢谢”。

    阿南站在门口,指着对面尽头的那扇门,“秦先生住在那间,书房在楼下,他如果在家,大多数时间会在书房。”

    她语无伦次,“秦先生,对不起吵醒你,麦麦生病了,烧得很厉害,我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他扔下一脸迷茫的丁冬,转身走了,与麦麦擦身而过的时候,甚至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丁冬困窘地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虽然严肃冷峻,脸上倒也没什么怒气,心想现在应该是个好机会,手掰着门框好一会才缓缓问,“秦先生,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她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的吧,我未婚夫就很爱我。还有,还有我父母,他们对我的爱也很无私伟大。”

    秦渊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竟问,“早饭吃了吗?”

    他又停了下来,再度陷入沉默,丁冬站在他的身后,为了他讲了一半的话,一脸茫然着。

    又是这样备受煎熬的注视,丁冬的心提了起来,而秦渊终于说话,“这所房子你可以自由走动,只有三楼的那个小房间,你不可以进去。”

    想要的怀抱还没有得到,麦麦蹬着小短腿在床上抗议,像迷途的小兽一样厉声啼哭,“要抱要抱,麦麦要抱!”

    这一晚丁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她只记得自己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复了很久,等再醒来时,她仿佛听到了一阵大海拍打岩石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梦里飘出来,渐渐变得真实清晰。

    她愣在原地,阿南厉声催促她,“愣什么,秦先生等你很久了。”

    她真的要疯了。

    这时从秦渊房间里走出一个短发漂亮女人,手上端着一个医药盘子,漂亮的眼睛猛盯着丁冬瞧,却似乎没什么恶意。

    她这句气话无礼又带着挑衅,又在伤心的人身上再泼了一瓢冰水,他又怎么能不生气?

    然后,她就听到一旁江海蓝懒懒地问,“那……你还是处女吗?”

    她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她拨了之荷的电话,之荷那边想必是早就在等她这通电话了,只响了一声就接了起来,之荷似乎不能肯定是她,试探地问,“丁冬?”

    “你只有两个选择。”秦渊开腔打破沉默。

    秦渊静默了几秒,“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她面前,她却……”

    虽然他的拒绝在丁冬意料之中,但她一时还是不能接受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回答,一想到麦麦谴责的小眼神,还有欠朋友的人情,甚至现在身陷囫囵的盛匡也会责备她,她的倔脾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软濡的口气带着隐忍的指控,“你不能这样,做些好事,说不定你跟那位小姐还能再续前缘的。”

    她记得,刚才在小旅馆里他的右手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多了伤口?

    听她这么说,丁冬脑袋轰一声响,她的未婚夫?糟糕,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盛匡还在那些人手上呢,这两天她自顾不暇,早就把他的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打量了一眼秦渊,见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俊美的脸看不出情绪,惴惴地继续说下去,“麦麦很乖,也很听我话,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保证。”

    很难想象这样美丽凄婉的故事会被她写成什么鬼样子,当初她就是觉得不能胜任文字工作,因为身体原因,读书也不能专注,学历不高才选择了门槛很低的娱记工作。

    “那我呢?”秦渊蓦然问。

    她的眼皮眨了又眨,声音轻轻的,“秦先生早。”

    丁冬就和她坐在花园一隅喝茶享受时光,树影打在她的肩上,日光金子般一点点洒下来,她幸福地眯起眼睛,很难想象一天之前的自己还如丧家之犬流浪在这个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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