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初见悬着腿，坐在跑道看台的栏杆上，盯着他。

    不知道，特迷茫。甚至会在他背对着自己，面对手术室无声等待时，有那么几个瞬间的心软……

    她跑出教学楼，从篮球场穿过去，从敞开的小铁门跳出去后，原地转了两圈，果断朝着和医院相反的方向走去。胸口闷闷的，怪他完全不领情，也怪自己在这时候还发脾气，各种责怪懊恼生气的情绪纠缠在一起，郁闷的想哭。

    初见眼睛里都是话，不敢说，她想让他把遭遇的困难告诉自己。

    只是她不明白，与彻底放弃她相比，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他只要想到要放手，就给了她心甘情愿将无名指递到别的男人手中的机会，就觉得这辈子算是过完了，到此为止。

    “所以呢？”

    “坐远点儿，”他的声音很模糊，好像不是他自己在说这句话，“别挡着我。”

    五岁，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还不会说普通话。对门四岁的小女孩特别腻人，天天领了检爸的任务，教他一句句说。锲而不舍，天天跟在他身后，检边林，检边林叫着，顺便用她自己也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混杂着杭州话，嘟嘟囔囔。

    一整句话都发音标准，惊了两家大人和屁颠颠跟着自己的穿着黄色小鸭子图案连衣裙的小女孩。

    想亲她。

    冷不防被他这么拽住摔过去，她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按住。黑板上红红白白的几个小字，被她衣袖蹭糊了，全是粉末。

    检边林仍旧没做声，探手，在粉笔槽里摸出了半截白粉笔。

    这是他最开始能用普通话念出来的词。

    身后床帐被拉上的声响，解释了他的“谎言”。

    粉笔的质感，让他想到曾经替九班写黑板报的那些日子。那时候还没有暧昧不明的传闻，她也不会躲开他，万事都求着他。

    他喉头发紧。

    “检边林。”她在叫他的名字。

    初见无法想象检边林出现在校园的画面：“他不太方便吧？”

    “你，你真是检边林吗？”其中一个结巴着问。

    检边林。

    检边林在两级台阶之上，安静坐着，看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跑道。

    “又什么？”检边林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摔到黑板上。

    期盼的，激动的，还有怕被拒绝的眼神。

    一墙之隔的走道里开始有整个初三年级的人，热闹地庆祝今天的补课结束。吵闹，渐行渐远，从七嘴八舌到三两交谈，到最后恢复安静，他终于抱歉地点点头，感谢两个人这么配合。

    她想，检边林从小就很尊重老师，一定不会拒绝。可她算计到开头，却没算计到结果。

    检边林想到她已经跑走很久了，仓促在黑板的最下端留了句话：Only after climbing to the top of the mountain，can you see the beautiful scenery of the peak.

    几步远贴着的教务处通知单被秋风吹得飘起来，刺啦作响。

    有东西在检边林掌心里跳跃着，是她的脉搏，微弱的，急促的，无论是多微小的细节，关于她的都会让他留意。

    她微微胸闷着抿起嘴唇，什么都不想说。

    初见哦了声，走出去两步。

    这算是让人暂时安心的好消息，初见和父母也都松了口气。

    “我早就说啊！检宝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啊！”另一个高点儿从椅子上跳下来，从最后排课桌上翻自己的书包，“手机呢？本子呢，疯了，疯了，疯了”翻出来个本子的手都激动的哆嗦，“师、师兄，给我们签个名吧。”他还没回答，就被女孩紧紧攥住了手臂：“还有，还有，给我们班也留句话吧！”

    人名，他自己的名字。

    检边林突然站起来，直接跳下两级台阶，沿着看台的楼梯快步走下去，一路从操场穿过教学楼的大厅。可听着身后急急忙忙追着自己的脚步声，突然就停住脚步。

    初见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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