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张春久一低头，五十多年的风霜在他身上铸成了铜皮铁骨，他翻云覆雨，无坚不摧，眉心那道总也打不开似的褶皱短暂地展开了片刻，他从衣架上摘下外衣，恭恭敬敬地披在张春龄肩上，又把围巾递给他，说：“也是，我说这些干什么？大哥，一路小心。”

    “这些年都追求升学率，体育有加试，还算凑合，音乐和美术课基本都是摆设，”老主任说，“余老师在的那会，学校还有美术特长生，后来政策改了，咱们学校不招‘美特’了，美术教室也就成了参观用的……我看看是不是这把钥匙。”

    “放心，他们昨天不会动你，”陆嘉围着冰激凌舔了一圈，他那舌头就跟有倒刺似的，一口下去，冰激凌消失了一半，“他们在这边人路没你广，首先要弄清楚你要去找谁，才好以逸待劳，把你们一网打尽。”

    郎乔接过来，奖状上附有获奖作品的影印图，是一副非常美的海边风景，奖状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一打开就掉了出来。

    并没有听出哪值得放心。

    陆嘉伸长了脖子，感叹道：“嚯，老当益壮！”

    屋里沉默了一会，一个东南亚模样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紧张地看了看他们这一伙不速之客，十分勉强地笑着说：“我想你们说的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我们是上个月刚搬过来的。”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郎乔瞳孔轻轻一缩：“老师，您能帮我联系到这个学生吗？”

    周怀瑾看了陆嘉一眼，陆嘉点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报出了周超的化名：“请问他是住在这里吗？我姓周，是他老朋友的儿子。”

    头天晚上，陆嘉以“人太多，不要添麻烦”为由，没和周怀瑾回周家老宅住，只是派了个两个保镖陪着他，剩下的人去了事先订好的酒店。

    陆嘉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飞檐走壁地翻过了后院的篱笆，趁着保姆在门口吸引不速之客的注意力，他老人家撒腿就跑，一看就没有风湿骨病，腿脚利索得活能去参加跑酷。

    陆嘉举着个冰激凌，正若有所思地往四周看，闻言一笑：“很可能, 你妈也误以为你不是周峻茂亲生的, 为了保护你, 当妈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个周超一直没被找到, 弄不好就是她藏起来的。”

    周怀瑾这才走过去敲门，片刻后，里面有个女老外通过门口的对讲机应声，询问是谁。

    “不好意思，老师，”郎乔连忙把私人手机揣回兜里，“这大过年的，麻烦您半夜三更跑这一趟。”

    “我的调查还没结束，这么走了反而是不打自招，我留下处理后续的事。”张春久说，“你放心，我能脱身。”

    陆嘉眯细了眼睛笑起来：“你才发现么？估计你一回老宅，就被人盯上了。”

    张春龄脸色一变，打断了他：“行了，说这些干什么？”

    调查组为什么突然要找张东来？

    “这是学生写的，他跟余老师感情很好。”

    根据朱凤的证词，郎乔找到了被杀的美术老师余斌生前任教的第四中学。

    油画下面贴着标签，写着题目、作者和日期。

    可惜周超没想到来找他的人早有准备，一见他露面，埋伏在后院守株待兔的人立刻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把动如脱兔的老头逮回来了。陆嘉弯腰捡起女人失手掉落的照片，本想说句什么，搜肠刮肚好一会，发现当年在学校里学过的外语就剩下了“谢谢”“再见”和“早上好”，只好大仙似的闭了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周雅厚的助理是周家一个旁支的, 中文名字叫‘周超’, 周峻茂上台后, 这个人就因为挪用公款被捕入狱了, ” 周怀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 “后来因为在狱中伤人, 又一再试图越狱, 他的刑期不断被延长, 我辗转托人找到了一点线索, 据说这人还活着，已经七十多了, 出狱以后隐姓埋名, 躲在C省的一个小镇上。说来也巧，他出狱的时间正好是郑凯风把假DNA结果交给周峻茂的那年，你说会不会……”

    经过在燕城的生死时速，陆嘉那大脑袋警觉地一转，周怀瑾心里就紧张, 连忙也跟着往四周乱看：“怎么, 不会又有人跟着我们吧？”

    曾经跟在周雅厚身边的这位老人，住的地方十分偏僻，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小院子，家里没什么装饰。院门口是刚扫过的，倒也还算干净，陆嘉冲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机灵地四下散开，在后院埋伏好。

    是余斌画于十五年前，画作名叫《梦中情人》。

    周怀瑾：“什么？！”

    女人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把照片接过去，不知她是脸盲症还是什么毛病，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是很确定……”

    张春龄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看见手机里传过来的照片十分清晰，老华人正一脸惊惧地看着周怀瑾，他满脸沧桑、面如土色，可是时隔多年，张春龄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周雅厚身边的人，到恒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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