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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翠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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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察院众人及宁老大一直弄不明白这人的底细,只是觉着这人邪乎,是以几日来都刻意回避着,不料这逐客之时却遗忘了他。此时见他安静走了进来,不由都是一窒,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他自船上一掠而至江岸,恐怕船上诸人也不会有太多吃惊,毕竟有些人是瞧见他是如何从岸上跃至江中。姬小野忖着距离,心道自己也能一掠数丈,只是……只是这般如闲庭信步般在江面上漫步着,却从未听闻过,这哪是轻功,简直是神迹了!

    江一草更不想混事其间,待船上行客下完后,便也想和阿愁一道下岸。正在此时,前方那大船却忽向江中驶去,按察院众人一急,连忙将跳板卸了下来,连声高呼着开船。

    正当众人大骇之时,十几骑已带着风声坠了下来,眼看人马皆将是难活,那些蓝衣人却在骏马即将入水的刹那,双脚一贯内力,竟生生地拔高数尺,斜斜向船上飘来。

    船上诸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就这样在船旁的江面上行走着,连惊呼都惊的呼不出声。却见那人走了数丈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双袖一拂,竟又斜斜地掠回了甲板。只听他诚恳地对满脸青色的姬小野说道:“在下忽然觉着还是坐船舒服些。这江水太硬。”

    宁老大见着这景,不由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道:“这家伙,行了十几年船还是这么小心,随身带着些木棍干嘛?给龙王爷剔牙缝啊……”

    他却不知,这晴川怒龙乃是早年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最出名的事迹便是少年时不知何故落草为匪,持着一身超绝武艺,一时横行晴川,无人能抗。只是他做土匪有三不为,老弱妇孺不抢,返乡之人不抢,清官廉吏不抢。是以在晴川八百里山梁中,时常能见一高手领一干兄弟手持青刃,在林间拦路叫嚣:“江湖救急,留下钱财。”而当被劫财之人高呼正在返乡途中,那干强人便只好将手一摆,悻悻而归。又逢着官吏归老,一搜身却又是个清官,便又只好自认倒霉。

    按察院那位老府官一看,面上露出喜色,急声道:“快些靠岸,主簿大人赶上来了。”按察院众人闻得此言,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来人便是让他们颇为期盼的按察院正厅主簿姬小野,姬大人。

    姬小野却不理会他说些什么,见那船已然停住,阴郁的脸上闪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沉声道:“弓箭手准备。”

    待战事一了,舒无戏挟重权为他要了个功名,举荐他回老家晴川郡做了知州,那也是从三品的大员了。晴川郡的百姓知道这条怒龙是个什么角色,自然举手举脚欢迎,只是朝廷方面倒是一直不大放心这草莽出身的知州,几番想降他的职,都被舒无戏硬生生地摁了下来。直到十年前舒无戏咯血死在西疆,朝廷才将他在一月之内连降七级,贬到红石郡的北阳城做了个司军。

    那年青人却不答话,目光在船上众人身上过了一遍,只在那黑衣的神秘人身上顿了一顿,便又回复如常,冷冷道:“马成儒何在?”

    此时有人挤着过来,坐到了他身边。他转头一看,连忙堆起尴尬的笑容道:“您也来了。”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及不上今天那个黑衣人淡淡的一句话,让他更觉着委屈……

    只听得刷地一声,十几个蓝衣人已整整齐齐地站在甲板之上,动作整齐划一,好不漂亮,这一手实在是出乎人意料,让人叹服。众人见这些人轻身功夫如此了得,不由骇然,船上的那几位府官面露喜色,暗道姬大人一下就带了十几位蓝衣社的兄弟,这下那对头可就没路逃了。

    ※※※

    那北阳城位于天脉之下,地既偏僻,四周又是群山环拱,正是疯三少起事后首冲之地。朝廷将他调至那处,倒有几分看他和疯三少相残的意思。不料在他就任后的第三天,疯三少单人匹马行至北阳,一招未发便收降了他。

    姬小野却不理会,自顾闭目养神:“按察院做事,自有按察院的规矩。你抱负楼那套还是暂且收起来的好。”

    江一草见身旁的她面上轻纱无风而起,心知此女是动了真怒,急忙伸出手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此时又听得一道箭声传来,原来姬小野又令手下发了只火箭。那箭颇有些奇怪,一沾船身便熊熊燃起,很是不好扑灭,只怕箭头上似湿棉花的东西有些古怪。

    姬小野日间受了那黑衣人调侃,满腹不快,此时眼见强敌被自己用满船性命吃得死死的,只余缚手一途,不由心中畅快。

    此时先前上船的那十几名蓝衣人齐身一躬,同声道:“参见大人!”

    原来船到新市后,按察院缀着的前方大船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宁老大心想如何要船上行客跟着受这惊吓,便好言相劝船上行客在新市上岸,再搭别船。此举虽让这些行客颇有恼意,但瞧着这些天船上按察院府官如临大敌的模样,心知这船定是凶地,此时闻得能下船,哪有不依的道理,个个拿着宁老大退的船钱,急急踏着跳板上岸。那些府官们心想对头早就知道己等一干人在后面跟着,也不怕这些中途下船的行客通风报信,也就未加阻挡。

    黑衣人盘腿坐在江一草身边柔柔道:“若我是怒龙,便上到这船来,看你又能如何。”

    只见那人将落水面时,缓缓地伸出脚,实实在在地在水面上踩了一脚,却让人难以置信地没有落水,而是立在水面之上!只见一双袍袖在江风之中轻摆难止,一股优雅之气油然而升。更令人称奇的是他又轻轻迈出一步,竟就这般在江面上走着。

    宁老大闻言却是一乐,道:“这滴翠峡两岸尽是怪石嶙峋,让船如何靠岸?”见那位老堂官闻言面露忧色,又接道:“不过您别担心,姬大人的威名我还是知道的,待会儿我将船靠近些,他一行人自然有办法上来。”当他说出“威名”二字时,不期然带了丝讥意。

    江一草实在摸不清此人来意为何,为免生事端,回了一笑,将阿愁拉入舱中,却见着那蓝毛船老大正四处打着揖求客人下船。

    他倒不是瞧不起那刘名,只是觉得那人心既不黑,手也不够狠,甚至连年纪也比自己小五六岁,却是怎么从按察院的几千号人马中硬生生挤了个头出来,能和自家兄弟并排而坐?

    姬小野眯着眼看着这个上船后一直静静坐在角落里的黑衣人,虽觉着此人浑身透着份古怪,但若情报无误,此时前方大船上的可是条大鱼,他自己也无把握能够吃的下来,若船上还留着闲杂人,实在是不能安心。于是淡淡道:“先生若肯下船,那是最好不过了。”默运真气,以防那黑衣人暴起发难。

    “泰焱大人,烦请出舱。但请先自断一臂……”话语间好不得意,笑声响彻江面,似要将自己向来宦途人生上的委屈都打散在这笑声之中。

    众人心中一闪念,莫非这些人是想借着马力冲入船中,但这船距江岸还有五六丈的距离,又如何冲得过来?即便这些马是神马,冲过来了,这船只又如何受得了偌大的堕力?这一念头方在众人脑中闪过,那十几骑已然冲到了半空之中,却也不过跃了几尺地便生生地向江水中坠去。

    众人向船外望去,却看着一个极让人瞠目的景象:只见一群蓝衣人骑着马自古道上向江面上冲来,眼看将至悬崖,却也并不减速,竟是直直地冲入江面上空。

    阿愁看着这些马儿的凄凉景象,不由好生气愤那些蓝衣人的天性凉薄,竟然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坐骑都能下此毒手。小女孩儿疼爱动物乃是天性,她虽自幼便在那东山长大,背着杀手之名,亦不能脱此情怀。前些日子在码头上将江一草带出京师的马匹卖了还有些不舍,此时见得世上竟有如此待马之人,不由心中大怒。

    到了后来,他这名声实在是出的大了,倒有旅客专选晴川山路抄捷径归家,京官们回乡之时,也往往只是托易家的商会将行李运走,而带着几个小厮翻山越岭,既可观大好河山秀色,而若是逢着有强人拦道,便轻拂双袖,以示只携清风,如此便又施施然上路。这一来,不止性命无虞,更有敢过晴川的清官之誉,实是快哉。

    姬小野冷冷道:“浅蛟滩,锁的就是你这条晴川怒龙……”眼光盯着前面因水急而放得极缓的大船,一副镇静的模样。

    却见那黑衣人竟真的走出舱外,老老实实地从甲板上一纵而下。船上众人没料得此人竟有些愚,齐齐惊呼起来。只有江一草主仆二人心知没这么简单。

    他带来的那些蓝衣社成员闻言从身后取下木弓,接着向箭头上包了一层像是湿湿的棉花的事物。江一草看着虽不知是何物,但看了先前情形,也估得到这东西钉到对方船上,便会燃起。

    他打小就觉着自己委屈,读不上书委屈,拣不到金元宝委屈,仕途走不了正路委屈,进那黑不隆咚的按察院委屈,被人看作冷血委屈,做人家的影子委屈,就连前些日子喝酒时,一不留神泼了自己一身,也觉着委屈……唉呀呀,若不是为了要交游广阔,方便日后行事,又何必委屈自己和那些江湖上的粗鲁之徒大碗饮酒哩?

    姬小野难得一笑,却让人觉得舱中空气更冷了,“原来是蓝毛。我让他们下船也是怕刀剑无眼。我知道你这几天辛苦,事结之后,朝廷自有封赏。”接着大剌剌地往椅上一坐,竟是摆出毫无商量的余地。

    姬小野嘴角翘了翘,心道:“若不是防着那魔头下水,又何苦在这处动手。”高声道:“烦请怒龙先生出面一晤……”

    这时对面那艘船上一个大汉走出甲板,对着这边大声叫骂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在那边瞎整?这是浅蛟滩,人下水了可就难活罗……”江一草瞧的清楚,这大汉便是几日前在红花渡为自己二人指路的那船老大,此时见着按察院中人动手,不由好生担心他的安危。

    每当想到这些,他总是摇摇头。小时家里穷,读不起书,文人之念只好绝了;当将军,谩说这只是妄念,即便有朝一日真的到了这地步,但朝中无人,若真的让自己带兵在外,谁知道会落着怎么个死法;经商倒是好,只是等自己手里有点儿钱的时候,已经成了按察院的一员,而大老板早就发话,院中人不准经商,这点儿自己还是清楚的。

    众人骇然猜忖,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有江一草听着阿愁在一旁瞧着,轻呼了一声:“蝶舞。”

    二十年前,兵部尚书舒无戏率兵抗西山路过此地,这位怒龙义匪眼看山寨无以为继,干脆将心一横,率部投了军。舒无戏当然也听过此人的大名,加之此人功夫实在强横,自然一笑而纳。

    宁老大还想争辩,又听姬小野冷冷道:“不要以为自家场面大就能罩得住,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王土之上,万事万行皆由朝廷管着……”

    于是只好在按察院里混着。但这混也不容易,要防着上司嫉你,要防着下属怨你,要防着明里的利刃,要防着背后的冷箭。于是只好让自己更狠,心肠更硬,底子更厚。为此他不惜隐了自己的姓名,背了一身的污水,眼见着府里两位大堂官已有倦意,眼见自己兄弟迟早能得那位置,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叫刘名的年轻主簿。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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