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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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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真是不知了。若说青皮,我这手下弟兄全是青皮,不知说的是哪几个?小的们,把帽子揭了,给杜爷看看。”符言一声喝,楼中那些荷官,小厮,护场齐地一声,把头上帽子揭了下来,露出整整齐齐十几个青皮脑袋,更是齐声叫了个彩:“请杜爷赏。”

    符言的额间已有些细汗。

    十五把明晃晃,森气逼人的解腕小尖刀安静地搁在梨花大木桌上,桌子被擦的乌亮乌亮。

    朱掌柜见他如此客气,一时嚅嚅不知如何才好,只好转眼向人群里望去。人群中那名易府管事亦是一脸莫名,愣了愣后忽然转身而走,倒引得正在欣赏狗尸的钟淡言留神盯了此人几眼。

    此时天色尚未全暗,厅内四壁挂着的八角灯已是大亮,将楼间照的是分外白耀,感受不到半丝楼外冬日的寒意,只见双眼通红的赌客高声地呦来喝去,打扮俊俏的姑娘们在各桌间调笑游走,未至饭时,已有酒香扑鼻,不能真个销魂,却止不住庭间眼波流动,真是好一派热闹景象。

    噗的一声,将刀狠狠扎进大腿,鲜血四溅。

    转身走到人群里一个不打眼人面前,轻声道:“回去告诉你们杜爷,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闹了。”想了想,忽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记住了,打明天起,就不准闹了。”

    江一草见他故作此态,不由一笑道:“好倒好,就是那个澡堂子太舒服,今天那三人又去泡去了。”符言傲然道:“那是,我这处大宅,前面开赌坊,楼中乃食肆,后面有园子,旁间有澡堂,走两步便是逍遥窟,人生极乐,吃喝嫖赌,全在一处。任谁来了,也要陷于此间不可自拨。”

    “一别近两年,你和小愁过的可好?”

    众人哗然。

    符言入京十年,确实是逢三不出门,逢五沐浴,只是……只是每逢三数之日时,他其实是在后院里打扫媳妇最宝贝的牌房,而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日确实是要洗洗身子,只是那是房中人之命,不然不准上床。这事关惧内大事,他堂堂西城老大岂肯让人知道,自然是弄得神秘的很。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有些让自己头痛的日子落在道上的有心人眼中,却有了这样一个神神道道的理由。

    “展越夜?”

    符言转头对江一草轻声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你先回房。”

    何树言拍拍袖子,笑道:“生意人嘛,和气生财,何苦把事情弄的这么大了?先前看了下,倒是贵方理亏在先,不若给在下一个薄面,就由贵店将这晦物给料理了,您看如何?”

    ※※※

    ※※※

    符言把眼一闭,将面前两张牌翻开。

    见着这人,他不由眉头一皱。

    “二四!”

    没人会认为符言是个懦夫,任他唤的再惨。

    正因为如此,易家在京中的商号与抱负楼争斗,一般都不会请符言的兄弟们动手。朱掌柜也总不知道本家这京中的待用流氓到底狠在何处,直到此时亲眼见了这些人脸上彪悍的神情,自靴间抽出短刀时的顺手,将刀子割断对方臂上鲜肉时的漫不在乎,才知道……原来狠的意思就是不怕死!不怕把对方杀死!

    杜老四一叹,心知这一场较量,不论最后输赢,自己只敢让手下接注,符言却以龙头之尊,亲身赴险。若论及御下之巧、恤下之态,自己已是输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只是活人,才有机会去用这些御下的技巧,而符言今天若一味扛着,又如何活命!

    “杜爷真是稀客啊。”符言拱手草草一礼,便自觅了张太师椅坐下,接过身后兄弟递过来的茶,咕嘟灌了一口,神态竟是冷淡的狠,似根本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符言顿了顿,也不继续问下去,转而言道:“昨晚睡的可好?”

    狗死的那天是世新十一年与十二年之交。

    只有那展越夜似惊呆了,半晌没有言语,倒吸一口凉气,忽地长身一揖到地,恭谨道:“姑娘出手之快,赌艺之精,在下闻所未闻,请受我一拜。不知姑娘师从何人?不知可是胡大仙门下?”他自幼好赌,成年后更是沉溺难拨,此时见着高手,竟忘了己方已是输了条人命,倒关心起这些事来。

    将那两张光滑无比,古色生香的牙牌拿在手中不停摩娑着,他忽然说道:“符老大,对不住。”

    “今天居然有心情玩牌?”黄衫女子淡淡笑着走到梨花大桌前,似没发现符言全身带血,待瞧见桌上牙牌,不禁红晕生两颊,目中放光,好似在暗自责怪自己见猎心喜般。这女子待见着符言面前两张牌还有一张没翻,似是好奇心起,轻轻翻了过来。

    取牌。

    接着道:“到了你我这种地步,也无须奢谈什么赌技,要的便是无非是一个势字。我本意是输你四局,示君以弱,再搏你之命,便有如那弱水渐积,终成暴雨之势!只是料不到阁下了得,竟强自输了一局,破我运势。”语调渐高:“不过您却算错了一着,牙牌最忌三五之数,此乃尊者大忌,您入京十年,逢三不出门,逢五沐浴,便是想脱此命数,却不料今日却是应着此局,可叹,可悲。”

    展越夜摇头一笑道:“可惜符老大毕竟受伤在先,血流了些时,自然有些手指不定,眼神昏花,看漏了一垛牌。”指着桌上牌垛笑道:“这四六还是稳稳地没有发出,却不知这至尊如何能现出宝身来呢?”

    “这呢?”

    双方又僵持了良久,墨掌柜见一向退让的对方,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如此强硬,不自觉地倒有了几分心虚,掌中汗意渐上,急忙在腿侧揩了揩,指着朱掌柜的鼻子骂道:“明明是死在你们家门口的病狗,凭什么推到我家门前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在他这缓缓说话的当儿,手下的弟兄齐声一喊:“老大,不要!”

    江一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稍露厌恶,无奈笑骂道:“这是何苦来的。”

    他心知刘名此人正是朝中当红,挡不住的权势,加之传言对东城杜老四颇为照看,此时见着这二人了,心道只怕要糟。

    天香楼的小厮与安康城中江一草主仆曾经遇着过的那个小厮同名,也叫小四,许是这名儿简易的缘故吧。大清早他吃力地卸下门板,却赫然见着街当中躺着一病毙的癞皮狗,想着一年伊始,便见黑犬毙于道,自然觉着很有些不吉利。趁着其时天尚蒙蒙亮,街上并无什么行人,他悄悄地看了看对门的水云居,露出一丝恶作剧的笑容,然后捂着鼻子,在厨间取了个烧火棍,偷偷把狗尸往那面戳了戳。

    符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知道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羞怯的后生。江湖传言,全天下只有这位叫展越夜的后生敢赢当今圣上的银子。虽然那位少年天子玩起牙牌来,肯定不是什么好手。但有赢天下第一人的胆量,便可知此人,绝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羞怯。

    呵呵笑声中,杜老四长身而起,道:“看模样,今日非得一战了。”

    符言一笑。却见他身后冲上来几个小青皮,都去桌上抢刀,竟是争着这趟差使,似乎那三把刀插在身上,倒会是极大的荣耀。

    天香楼是长盛易家在京城的老字号,而水云居的东家却是抱负楼,两家斗了十年,而朱掌柜升台已有十年。这十年里易家一向刻意低调度日,倒也把他的性子磨的差不多了,加上此次本来便是己方理亏,便有了退让的意思,不料却见着那人的手势。

    他心想展越夜为乱己心神倒确实下了番功夫,只不过既然这三五之数对自己而言只是每月必有的河东狮哮日,又岂能在这牌局中吓到自己。一面想着,一面却止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只有在楼上窗角偷看的江一草知道,这人在京中熬了十年,虽是吃香喝辣,但终是烦了。只是他不知这京师道上的规矩,何为文斗?两年前似乎还未曾听说过这个名目。

    “杜爷是好汉,所以手下弟兄,也都是不怕死的好汉……而我符言。”他笑着看看四周,“本就是个无赖,手底下这些兄弟虽然在外人面前装出副悍不畏死的模样,但其实我深知,这些小王八蛋个个怕痛的要命。”

    梨花桌极硬,无法做印,牌是自家的,无法做暗记。

    一直蹲在街心的钟淡言忽地回头道:“说完了?”

    却不料朱掌柜见他们近身,竟是鼻子一哼,说了句:“官爷,这件事情你们扛不动,暂退吧。”

    墨掌柜一笑道:“几位官差来的正好。”于是将方才之事粗粗讲了一遍。衙役一听倒是乐了,心想这两个老板倒是心眼恁小,走到朱掌柜面前,想开解一番。

    此言一出,僵局便定。

    朱掌柜知道符言手下的弟兄狠,就凭着这个狠字,符言才能在全无官府助力的情况下,在这京师道上与东城的杜老四相抗多年。朱掌柜更是清楚,符言之所以没有官府背景,是因为他那帮派的背后便是自己供事的长盛易家,而易家自从映秀那件事情后,一直在守势以待,自是不敢在明面上给符言太多支持。

    西城符言手下的那几个青皮倒也有趣,并不耍浑,老老实实地将短刀往地上一扔,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待缚,只是有一两个受了些伤的被绑之时,轻轻叫唤了一声。

    两个穿着便服的人此时走了进来,一人走到老魏面前说了几句什么,便见巡城司的人退了下去,另一人却饶有兴致地蹲到地上看着狗尸。

    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看着杜老四的一干手下,伤的伤,倒的倒,还有几个骇地转身就跑。

    “不过……”杜老四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我也并非单为自己而来,须知这是院中的意思。”

    围观的行人一阵骚动,接着闻得踢嗒乱响,数十位巡城司兵士手持长枪,将众人围了起来。巡城司新升任的魏长官骑着马过来,见着杜老四的手下躺在地上哎哟不断,两家店的伙计们也是身上带伤,灰一块白一块的,不由面色一黑,喝道:“谁敢作乱,通通给我拿下。”手下兵士一声应,上前拿着绳子将一干行凶之人捆了个结实。

    不怕死的江湖人怕什么?怕比他更不怕死的。

    江一草觉着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袖,转头见着阿愁明亮的眼,似有帮手之意。但他心知这江湖纷争,讲的便是个信字,这一场赌局,又如何能容外人插手?再者依符言外冷内热的性子,又如何能容己等助手?

    这女子便这样轻轻松松把一张可定人生死的牌翻了。

    只是……

    朱掌柜与墨掌柜相对一笑,拱手而礼,看着都是极温和的生意人。

    温和的墨掌柜很不温和地开口。

    ※※※

    “长三。”

    啪的一声,符言打开伸向那几株看着并不起眼花草的黑手。

    杜老四又一手下上前拾起桌上两把尖刀,左右大腿各插一刀,默然退下。

    杜老四忽地一怔,这本是个由头,加之那句“干杜老四娘的”又如何能够再次出口?但见符言面色真诚,倒不似作伪,心中想着,莫非符言果然不知此事,不由压低了声音,将那天香楼与水云居之间的争斗轻轻讲了一遍。

    展越夜先手翻牌,却是别十。

    “金盏菊。”

    甫至前院,符言便似换了个人般。隐去了那极深极静的眼神,抹去了面容上掩之不住的莳花之愿,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含住那杆烟枪,巴答巴答地使劲拨着,一面挖着鼻孔,一面哼着几句极秽的曲子往摆满赌桌的大厅走去。

    他正自瞎想着,却发现身后挤出几个人来,侧目一看,是几个头上剃了一半青皮的小伙子,脸上煞气十足。

    于是京城市井间常见的吵骂登场。这一吵便从清晨吵到近午,待小四与对面的那个小厮将彼此的祖宗十八代兼旁系亲戚问候清楚,任是翻着族谱也再找不出可骂之人后,两店的伙计们纷纷拿出擀面杖和扫帚前来助威,立于闹街两侧作雄纠纠状。

    展越夜却轻呼了声,似是不信眼见所见。他本是京城有名的荷官,自然知道符言在赌术上的造诣。他虽自负,却也不敢称必胜,只凭着这些年的直觉而行,而这一局他本是打算再让己方继续输,却不料对方也是执意要输,最终抢先拿到了那张黑梅,再配着红四六……于是他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看着对面那中年人面色不变,眼角却有些抖动,心下稍安,想着许是符老大终究是年岁大了吧。

    按察院大堂官刘名门下,九月初九的二位主簿,何树言,钟淡言。

    他细细想着此中的学问,却是有些生厌。在外人眼中,何树言是按察院中颇为沉稳之人,却不知他看着各方势力试探来试探去,早已等的不耐了,待他终于等到易府管事悄悄地挤回人群中向朱掌柜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忽地胸中一畅。

    何树言一面喝着天香居送上来的香茶,一面用余光扫着人群,却发现里面很有几个碍眼的人物,想来是京中一些大人物闻得此事,派来查看事态。此事本是小事,不过是街头寻衅争斗而已,却招来这多探子,自然是要借此看看易家入京后究竟是仍如十年前那般守成,还是……还是欲待有所作为。

    江一草对阿愁轻轻说道:“我不便出面,待会儿你动手,抢人。”顿了顿道:“把符言从他自己拿的刀下抢出来。”

    又是一笑认输。

    老魏皱着眉指挥手下的兵士将一干嫌犯绑的绑,抬的抬,只是……只是看着街当中那条倒毙的黑狗,不由一哂道:“哪家快把这晦气玩意捡去烧了,免得有大人们路过此地时,心中不喜。”

    “托福。”

    “两年不见,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打我。说正经话,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三个人是谁?”

    京师,大年初一。

    “那是,那是!”符言似是一惊,眯着笑道:“都是道上混的兄弟,和气是不能伤的。”

    符言手下一干青皮鼓噪起来:“那娘娘腔瞎说什么,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

    杜老四带着一干人马煞气十足地走入楼中,他看着符言,忽地一笑,搬了个圆凳坐到对面,凑近身子笑道:“符老大,咱俩人玩了这么多年,可还没真伤过和气吧?”

    为了这条黑狗,双方已是大打出手,还让道上的兄弟都搀了进来,任谁也不肯在这种时候低头。

    符言面露诧色,诚恳道:“莫非真有此事?”停了晌又问道:“却不知我那几个手下说了什么狗狼日的屁话,杜爷您说,我去教训他们。”

    见着这几人,朱掌柜面上不知为何浮出喜意。却等不及他开口,那几个青皮见着对面站着东城的人马,已是两眼放光,发一声怪叫:“干杜老四他娘的!”冲了过去!

    符言作惊疑状:“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怪怪一笑道:“可不好瞎说,我只是帮着夫人看场子而已。外间谁都知道。”

    符言忽地嘎嘎笑了两声,连忙致歉道:“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全怪我……”

    “欺人太甚?”听着这四字,朱掌柜倒快意地笑了起来,对呀,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自己欺负欺负人。

    “若我输了,从今以后不入西城半步。若你输了……”

    血染闹市,事情终于闹大。

    展越夜手中的素帕却仍是被轻巧地拈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

    第四局又是展月夜输。他却输的很是高兴,拿起素帕掩住嘴,笑了起来。任那面上已有灰色的挨刀人四肢插刃,也掩不住他的得意。

    念及此节,衙役们不由愣了,嚅嚅半晌,竟是悄悄退了出去。

    “虎头一对。”

    展越夜一笑,面上赧色一现,也不翻牌,转身道:“杜爷,这局我们输了。”

    不料被那方的人瞧见了。

    说不清是哪方先动的手,反正是动手了。

    “这是什么花?”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易府的一个知事。看着那手势,朱掌柜心头一激,想着莫非夫人准备与抱负楼翻脸?

    于是,这成了大事。

    江一草一笑,他也不愿初回京便太惹人注目,遂依其言上楼。

    朱掌柜忙不迭地应了声。

    性子急的年轻伙计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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