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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已倦 花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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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道:“些许伤药,哪用这么多银子?掌柜不在,我又没有碎银找还你。”顾秋寒笑道:“剩下的买你这张床板。”伙计这才会意,原来他是要用自己的床板把夫人抬走,可算上被褥,也不值几个钱,掂掂手上的银子,还是相差太多了。他又配了几副药,大大小小包了十几个纸包,递给顾秋寒道:“这些药,足够尊夫人服用三天了,如不见好转,只管来取。”

    顾秋寒兴奋之余,注意到刘璟的漠然,问道:“怎么了?有了这份遗表,便可以为尊府报仇了,你不欢喜吗?”刘璟笑了笑道:“没什么,这份遗表,怎样才能送到皇上手中?”顾秋寒笑道:“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交给张大人便可以了。”

    顾秋寒力运掌心,内劲一吐,“噗”地一声,一枝利箭穿透沈碧纱身体,钉在后面墙壁之上。沈碧纱的脸上在这一瞬间血色全无,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顾秋寒忙抓起疮药,以最快的速度敷在她前后伤处。接下来第二枝,第三枝……顾秋寒如法炮制,将一枝枝利箭从她体内逼了出去,再敷上疮药,细致包扎。

    走在街上,一个个如同游魂野鬼,提不起半点精神。顾秋寒垂着头,自己瘦长的影子映在地上,看起来无比落寞。正行之间,他忽然停下脚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影子,便好像发现了什么古怪似的,脸上的表情也是瞬息万变。沈碧纱和刘璟不明所以,只得驻足道:“怎么了?”顾秋寒抬起一只手,示意二人不要作声,过不多久,他突然大笑道:“哈哈,我想通了!走,我们到宝访公塔取遗表去。”不待二人询问,他像发疯一般,拔腿就跑,二人慌忙随后追赶。

    胡惟庸大喜若狂,当下对张敏中深信不疑,道:“张大人明辨是非,可钦可敬,今日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张大人但有所请,只管开口。”张敏中道:“还要仰仗相爷多多提携。”胡惟庸道:“那是自然。”心中却得意万分,暗想:“平日里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到头来,还不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众校尉擎刀在手,伺机而动,木天雄退到哪里,都会有几把刀从旁边刺出助战。顾秋寒杀得性起,早已不把他们当作深得皇上宠信的大内校尉,举手投足间,便将助战之人斩毙刀下。不到一顿饭光景,天井之内已是尸横遍地,到得后来,木天雄所经之处,众校尉纷纷躲闪,不敢再以自身性命去试顾秋寒的胆量。

    二人细加思寻,不禁拍手叫绝,都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你琢磨透了!”一时间信心暴涨,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刘璟道:“不必等了,按照现在塔影的方位,可以推算出子时会转移到哪里。”顾秋寒大喜,“二公子若有这种本领,那自然最好不过。”

    木天雄寻思顾秋寒以尸体挡箭,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若能将这幅至关重要的画像抢到手,献给胡惟庸,便属大功一件,即便给顾秋寒逃了,也可高枕无忧。当下顺墙角靠到近处,飞身疾扑,将画像抄在手中。

    院内狭小,厮杀中的五人常常相互交错,顾秋寒和沈碧纱在拼斗各自敌人的同时,也能互相支援,有时位置一转,索性|交换对手,顾秋寒刀光连闪,改为攻向焦正和苑风。在灵谷寺外,他跟二人曾有过一战,那时为免背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处处留情,然而此时非彼时,在他的全力施为之下,焦、苑二人也吃不消了。

    顾秋寒额头冷汗涔涔,重围之下,又有弓弩助阵,三人还能逃得掉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这般命苦,刚刚迎来的转机,似乎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他尽力保持着镇定,把心一横,“有死而已,跟他们拼了!”双掌飘飘,飞身扑向木天雄。几名校尉上前一步,将木天雄挡在后面,几把秀春刀一齐砍来。

    顾秋寒双掌连拍,但听丁丁当当一阵乱响,几把刀相互撞击之后,纷纷偏转。顾秋寒不待落地,一脚踢中面前那校尉下颌,接着左足收转,右足飞起,又将身侧一名校尉踢翻。他双脚甫一沾地,便即双拳齐出,砰砰两声,两名校尉小腹早着,弹丸似的倒飞而去。木天雄双掌在他们腰间一托,止住去势,但顾秋寒起了杀心,这两拳力道极大,两名校尉吃受不住,软软的坐倒在地。

    睡梦中药铺伙计惊醒过来,见此情景,张口便要唿救。顾秋寒将木天雄丢在地上,一个箭步窜到那伙计面前,刀尖一指道:“想活命便给我老实点,疮药在哪?”伙计向药柜一指,道:“那……那里……”顾秋寒道:“拿过来,越多越好。”伙计见他一副凶相,哪敢违拗,去包了一斤疮药给他。

    “快走!”他猛的转过身,挽起二人便逃。与此同时,房屋的门窗一齐被人踢开,一条条黑影从里面穿出,包括屋顶、大门外,俱都伏兵四起,三个人被牢牢困在了垓心。毫无疑问,在他们东奔西走的时候,大内校尉找上门来,一个个刀剑出鞘,房顶上架起一排排的强弓硬弩,瞧这阵势,只怕插翅难逃了。

    木天雄料想拿自己的身份已压不住顾秋寒,颤声问道:“你待怎样?”顾秋寒瞥一眼沈碧纱,见她周身浴血,奄奄一息,不过所中数箭均非要害,尚且有救。便道:“送我们离开,可饶你不死。”木天雄不敢不从,道:“你是条汉子,说话可要算数。”顾秋寒道:“你放心,我要取你性命,也不急在一时。”刀光闪处,将沈碧纱身上箭杆齐齐斩断。

    这个时候,他对张敏中自然感激涕零,亲自沏了壶茶,将张敏中按坐在椅上,赔笑道:“张大人该知道,刘基与我素来不睦,真没想到,他临死还要咬我一口,唉,这要是给皇上见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他将遗表撕个粉碎,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道:“胡惟庸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有异心,天诛地灭。”

    正狐疑间,只听张敏中笑道:“下官冒昧前来,乃是有件礼物要送给相爷,相爷见了,一定开心。”胡惟庸不知他这是真心话,还是故意嘲弄自己,不动声色的道:“什么礼物?”张敏中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纸,呈给他道:“刘伯温诋毁相爷的遗表。”此言一出,胡惟庸“啊”的一声,急忙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心道:“刘伯温这匹夫果非一般,居然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这若是给皇上看到,我还有命吗?”

    看看天色,顾秋寒虽心情迫切,却实在不好打扰张敏中休息,便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起个大早,在张大人入值前,我们去侍郎府门外等他。”自从摊上这件官司,顾秋寒便没有一夜睡得安稳,对于这一天,他盼了太久太久!

    正在这时,刺斜里忽地奔出二人,到顾秋寒身侧停下,却是刘璟举着一名校尉的尸体,来替他挡箭。这下提醒了顾秋寒,忙抓起焦正和苑风的尸体,一并挡在身前。木天雄并不知道遗表已被取出,一面喝令继续放箭,一面指挥校尉去抢画。在他胁迫之下,众校尉只得冒着箭雨,向沈碧纱逼近,才至中途,便被尽数射倒。

    刘璟心中疑窦丛生,摇头道:“向他求画的是先父,当时又没明说要他给你姐姐画像,他怎会自作主张?”顾秋寒对沈碧纱的说法也并不赞同,马文璧知道刘伯温身体欠安,若到了应天,岂有不去探望,而直接找沈碧桃的道理?不过这时,他也无心思索个中情由,将指甲中的泥土剔掉,轻轻划开画像一角。

    刘璟不再说话,走到塔影顶端,仰头观察天上的月亮,半晌之后,向前迈出几步,再结合塔身高度和月照,在地上划出个井口大小的圈子,道:“便在这里。”三人一拥而上,挽起袖管,热火朝天的挖了起来。

    过不多时,张敏中被引入书房,向胡惟庸见礼。胡惟庸见他春风满面,心下奇道:“难道他已将遗表呈给皇上了?不可能,哪有这么快的道理?莫非顾秋寒所托之人不是他?可满朝文武大多与我交好,余下的除他之外,哪个还敢这档子事?”

    顾秋寒颤抖着双手,将卷轴捧起来,再展开,一位绝色丽人顿时跳入众人眼帘。“是姐姐!”因过于激动,沈碧纱的声音都变了。不知这幅画像在地下埋了多久,保存得相当完好,只因为潮湿,画面上的色彩略微有些脱落,留下一块块絪缊的痕迹。画上有题字,“洪武乙寅三月辛酉,马琬文璧作。”与顾秋寒所见马文璧其它画作不同的是,题字后面并没有加盖印章。

    “顾公子,老夫等你多时了,怎么样,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你自己决定吧。”顾秋寒望了过去,见人丛之中,站着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是大内亲军都督府检校木天雄,一左一右,侍立着“铁腿”焦正和“鬼影”苑风。苑风大概仍记着“醉花阴”之辱,恶狠狠的瞪着顾秋寒,像要把他生吞了一般。张敏中的担心转眼成了现实,木天雄亲自出马,可见胡惟庸确实已经坐不住了,这次的抓捕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张敏中呵呵笑道:“相爷言重了,下官正是不信那鬼话,才将此表献给相爷,请相爷妥善处理。沈碧纱伤重不治,剩下的顾秋寒和刘璟已被下官稳住,如今正在舍下等候消息,相爷可遣木检校前去抓捕。”

    木天雄见对手换成手无寸铁的女子,心下暗暗窃喜,可是一交上手,才知自己高兴得太早,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就是个索命的无常!她忽左忽右,掌影万千,身法比顾秋寒还要诡异,当真防不胜防。

    到得张敏中府外,顾秋寒叩开大门,过去因为公事,顾秋寒曾来过这里,门丁认出是他,吃了一惊,听他说求见大人,暗暗咋舌道:“这小子来投案吗?”急忙报了进去。

    木天雄越打越感到吃力,心中飞速盘算:“如此下去,岂不要给顾秋寒那小子拉去做了垫背?当务之急,须得摆脱纠缠,才好乱箭将他们射死。”恶念一动,便即有了主意,沈碧纱手无利器,挨她一掌又能如何?想到这虚晃一招,卖个破绽,前胸登时着了一掌。木天雄本来的打算是硬受一掌,借沈碧纱的掌力飞退,一下子便可跟她拉开距离。没想到沈碧纱虽为女流,内功却丝毫不差,这一掌直打得他口吐鲜血,身不由主的倒飞出去,直撞入人群之中。不管怎样,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当下强忍伤痛,向屋顶喝道:“放箭!”

    不出顾秋寒所料,木天雄脱身之后,立刻飞报胡惟庸,拣紧要的跟他一说,胡惟庸登时也大为惊恐。他并不知道遗表上都写着些什么,但是仅凭遗表为刘伯温所书,他便不敢掉以轻心,那是说什么也不能落入皇上手中的,否则非但自身性命堪忧,满门老小也将受到株连。他想到顾秋寒无法面圣,必会请一位有入朝资格的官员代办,而这个人,非张敏中莫属。他立刻令木天雄回都督府,召集大内校尉,埋伏在皇城四门附近,一旦发现张敏中,便逮捕入狱。木天雄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回想起顾秋寒那句“到了皇上那里,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他便不寒而栗,当下火速回府,照胡惟庸的吩咐,安排好人手。

    刘璟没有轻功,远远落在后面,沈碧纱走走停停,眼看顾秋寒没了影踪,急得她连连顿足。刘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摆手道:“不……不成了,累……死我了……”双手扶着膝盖,躬身急喘。沈碧纱看着顾秋寒逸去的方向,纳罕道:“他总是这样,不说明白就走,也不知他想通了什么?”刘璟道:“他……大概想到……画像……被藏在哪了。”沈碧纱道:“可是宝访公塔不是被他找遍了吗?怎么还去那里?”刘璟只是摇头,不再说话,体力稍复,便和沈碧纱一道往神烈山走去。

    顾秋寒探手拿住一校尉脉门,力贯指尖,那校尉痛得“哎呀”一声,顾秋寒夺下他的秀春刀,顺势一抹,血光飞溅中,几名校尉应声而倒。这一连串动作,皆在瞬息之间完成,顾秋寒双目染赤,刀尖直指木天雄。沈碧纱这时回过神来,飘身掠到顾秋寒身侧,双掌齐出,护住他周身要害。

    顾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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