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r />
    几个餐盘里饭菜的颜色瞬间就被统一泡成了深棕色。

    “怎么样？”有人远远地压着声音问。

    不过这话也是霍然想问的，他转头看着寇忱。

    “它叫什么？”霍然把手伸过去，让狗先闻了闻。

    “他们！”刘宇迅速过来，手指一通指，“他们七个！”

    “来。”寇忱正准备跟着下来，一看他回头，立马停下了。

    “这个事其实挺多人都知道，”路欢进了办公室，有些紧张，但声音挺大，“可能是有些害怕，他们人多，也可能是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如果今天没有闹成这样，可能我也不……不会来说。”

    寇忱忍着笑偏开了头，路欢平时不这么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对着主任有点儿紧张，说话一本正经得像是要去就义。

    李佳颖和她的专用受气包何花，以及她的新任大将刘宇周海超。

    不绕路是习惯，从出门起就算是开始了行程，每一步就都是乐趣，哪怕是在小区里，在城里，都算是乐趣的一部分了。

    狗一边摇尾巴一边冲霍然叫了两声。

    刘宇的背在墙上撞出了“嘭”的一声。

    路欢的消息回了过来。

    “车能进的路在另一边，到不了我们要去的地方，”霍然拿出了地图，给他指了指，“我们在这里，村里能过车的路在这儿。”

    话说了一半，那边寇忱已经飞快地打了两个字发了出去。

    除此之外就是一团混乱。

    他偏头避开了高个儿的拳头，侧身弯腰对着他肋骨从下往上一撞，高个儿因为疼痛跟着一跳，摔倒的时候一脸痛苦。

    霍然对寇忱爸爸的印象，基本跟屠夫差不多，毕竟寇忱一直念叨着被剁成香肠的事儿。

    “就……谢谢呗，”霍然想了想，“然后……”

    海天老抽。

    “公狗吗？”霍然蹲下去抱住了它，把脸贴到它脖子上蹭了蹭。

    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一声，路欢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看吧，”寇忱说，“服务已开通，退订请付钱。”

    “帅，”寇忱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唱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好看……”

    “它还有一个小名儿，”寇忱说，“叫小可爱。”

    这绝对的公报私仇了，居然不打寇忱？

    这声还瞪得挺响的，旁边吃饭的打饭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都有谁！”教导主任非常生气，“全部跟我去办公室！一个也别想躲！”

    “还行吧，”霍然说，“又不是每次都带你。”

    “他们先找事！”半高个儿指着他们，抹了一把嘴角。

    “我们要干什么！”霍然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话，但实在忍不住，看着她，“这话你们欺负人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们背地里打人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们不让同学吃饭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你们要干什么？”

    主任过去打开了门：“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你太懂了。”江磊搓了搓手。

    “陈醋。”魏超仁说。

    “我特别容易晒黑，”寇潇说，“夏天过不到一半儿我就碳化了……”

    “主任好，我是高二文3班的，”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声，“我叫路欢。”

    “哦，”老袁看了他一眼，“不要逞强，没钱了要说。”

    “这些只能留车上了啊，”车开出小区了霍然才说了一句，“这没法背。”

    接着周海超就向霍然扑了过来。

    老杨和寇潇走在前头，看势头挺猛。

    “你可以啊，”江磊压低声音，“跟主任那儿现编的？”

    霍然对着刘宇的腿蹬过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可能是现场唯一一个走神了没看李佳颖的人。

    “真的。”霍然点头。

    在寇忱扬手要对着他脸砸过去的时候，徐知凡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地把他往后拉开了。

    “哎！”寇忱从椅子上一下跳了起来，“有有有有有，别别别别……谢谢袁老师，真有，我卡里上学期的钱还没用完呢。”

    平时总让他别惹事儿的徐知凡今天没拦他，在对方退居二线的“给老子飞”男团瞬间回归全都冲着寇忱扑过去的时候，他们文1制霸七人组立刻全都加入了此次突如其来的食堂斗殴当中。

    “这是条什么路啊？”寇潇问，“放牛的路吗？”

    “嗯，”霍然把定位发给了老爸，“车进不去了。”

    “我现在连防晒都没带了好吗！”寇潇很不甘心。

    不过他却并没有觉得紧张，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霍然没说话，拿起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

    八点的时候霍然出了门，骑车去寇忱家找他。

    寇忱要怎么把钱一块钱一块钱拿回来, 霍然一直没有算明白。

    “拉你进群你自己加她。”寇忱看他一眼，拿出了手机。

    “你们谁给她发个消息吧，”霍然说，“也不能谢谢都不说一声。”

    “……你体力存量是不是有点儿太少了。”霍然下了车。

    一路上寇忱都挺兴奋，各种不老实，在后座上一会儿躺一会儿坐的，霍然感觉就是一条狗在自己身边来回折腾。

    “不要吵！在这里了还想吵吗！是不是还要打啊！”主任提高声音，皱着眉摆了摆手，“把人分开，各自说清楚。”

    霍然想起了自己背包里的那个双人帐篷，叹了口气。

    “阿姨好，”霍然回答，努力纠正了一下，“我叫霍然。”

    “你们也……”刘宇说。

    场面一度非常刺|激。

    “谁抢钱了！”周海超吼了起来，“谁抢钱了！”

    李佳颖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寇忱抓着没松劲，于是她左手也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没有配音，画面沉默而惊心。

    “放假完了要叫家长，”许川说，“今天谢谢你，还有……你是不是说还有几个一块儿作证的？都谁啊，一块儿谢了。”

    “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停手！”几个保安跑了过来，把他们给推开了。

    也许是战术，李佳颖成功吸引了寇忱以及所有人注意的同时，刘宇从身后对着寇忱的腰踹了过去。

    “来了。”许川突然说了一句。

    不得不说李佳颖作为一个女老大，还是有点本事的, 折了几员大将, 居然还能有刘宇他们做替补。

    “没事，你可以单独跟我说。”主任声音放轻缓了，不过转头看着他们一帮人的时候，依旧是吼，“跟各自班主任出去，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看。”霍然立马回答，对称呼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都跟我来！”主任吼，“别的同学都回教室！没吃完的去吃饭！今天这片的卫生是哪个班负责的！去收拾！”

    “一会儿怎么说？”江磊在旁边小声问，“要对一下口供吗？”

    “理想在这儿。”霍然指了指他想去吃土鸡的那个村子。

    “一二三四五六。”寇忱立马很配合地也对着那边一通指，不过没有指李佳颖，毕竟打架的人里没有她，一会儿事儿说清楚了，她自然跑不掉。

    一段土路走完之后，霍然带着他们拐到了旁边的小路上，开始有些下坡的大石块路。

    “你以为她比我爸打得轻么？”寇忱说，“我爸还不用武器呢，我姐急眼了狗窝都能拎起来砸我！”

    “是叫然然吗？”寇忱妈妈问。

    “嗯。”霍然点点头。

    “欺负谁了？”刘宇瞪着他。

    拳脚相加，人影交错，都穿着校服，除了知道四周站成圈的是观众之外，眼前的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老袁站了起来，挨个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还有两年，咱们慢慢培养感情，建立相互的信任。”

    寇忱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挑眉毛，冷酷中透得得瑟：“打老师算个屁。”

    什么鬼？

    “我跟你说，摸可以，”寇忱看着她，“打我脸的话，无论男女，我都会还手的。”

    “啊——”李佳颖在他们把瓶子倒空之后终于回过神，尖叫了起来，“你们疯了啊！”

    “挺远的，”寇忱看了看，“要走几天？”

    进山的这一段，有三个入口，霍然挑了路程虽然长一点点，但风景好又相对平坦的一个，毕竟带的都是新手。

    寇忱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你牺牲很大啊？”

    “附中很多年都没有这种程度的打架事件了，”老袁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先做好请家长过来的心理准备。”

    “这算是抢钱了啊，”取餐台那边的一个大妈忧郁地喊了起来，“这可不行！这里可是附中！这个事儿得让你们老师知道！”

    “操，我又不胖，”寇忱说，“你下来，我骑会儿，我从现在开始得节省体力，能不走就不走。”

    刘宇踹到寇忱腰上时，他一脚把刘宇的腿给蹬了出去，刘宇这一脚的力量没来得及释放，把钉在地上的桌子生生给踢歪了。

    “寇忱我问你，”魏超仁边喝了口汤，“今天要是李佳颖打着你脸了怎么办？”

    “我看看。”霍然说，虽然不想拍，但是已经拍了他还是要检查一下的。

    出城要经过寇忱家的方向，所以霍然跟他们说好了，不用过来接他，他一早过去，这样就不需要走回头路了。

    “看这边，”寇忱打了个响指，“我拍照片。”

    “文明！”老袁瞪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寇忱是因为有地方蹭饭所以无所顾忌，还是因为上学期剩的钱有点儿多，总之在吃上一点儿都不见节省，还又习惯性的给大家一人买了一瓶饮料。

    “没什么好说的，”寇忱开了口，“看不惯他们欺负人而已。”

    围观群众也迅速就位，你挤我我挤你地抢占有利地形，还有人踩到了椅子上。

    “你们先回教室上课，想汇报战果回教室慢慢说，在这儿讨论怕主任听不见吗，”老袁说，“有需要对质的地方我再找你们。”

    这还不算放假他们不在学校的日子。

    “知道了……”几个人拖着声音。

    霍然看着他：“你就这样啊？”

    不出意料地又被寇忱抓住了。

    寇忱拿出手机，从之前的班级群里找到了路欢，加了好友：“她这种模范好学生，估计得放学了才会看手机……”

    “叫哥哥！”寇忱指着霍然。

    “然然，”寇忱非常嚣张地重复了一遍，不过很快就把胳膊从他肩上拿开了，问了一句，“看狗吗？”

    霍然把手机扔回到他身上：“闭嘴。”

    “没有那么快，”老袁说，“你们不要有太大压力，但是这种暴力解决问题的方法以后绝对不能再用。”

    但是晚了，这么听起来，就像是在耍无赖。

    “我们要去哪儿？”寇忱问。

    下午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了，但办公室外面还有伸头探脑的学生，一眼看过去，差不多都是他们班的。

    “照实说吧，”徐知凡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以暴制暴不对，起因也不是我们。”

    霍然一听这话，赶紧往食堂门口看了一眼。

    “幼稚，”霍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处分不处分的我无所谓，我为什么背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背的你也知道，别说出了校门你们一个个秒怂，就换个学校你们都得低着头走！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就是你们这种东西，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踩北头幼儿园，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垃圾！”

    “不用了阿姨，”霍然赶紧说，“东西放好就出发了，早点儿出发时间上宽松些。”

    “寇帅帅，小名儿帅帅，”寇忱说，“好听吧？”

    “不可能打得着，”寇忱说，“她那两巴掌跟慢动作一样。”

    “叫家长的话，你可以让你姐来嘛，”许川说，“姐姐也能算家长吧？”

    “放心，我干了什么我会认，你们干了什么我也会帮你们认！”寇忱说了一句。

    “然然，”寇潇把背包扔上车，转头冲他喊，“咱们是开到那个什么村口然后停车进山是吧？”

    不过占上风的是制霸七人组，他们比对方多一个人，而且寇忱的武力值实在太高，他的四周甚至没有拉架的人敢靠近。

    “我没那么高级，为民除害是顺带的，”寇忱说，“我就是想打他们。”

    “以前是条小河，”霍然说，“现在没水了……前面有个挺高的坎儿，当心点，从边儿上下去。”

    “然然，”寇忱妈妈拉过他的手，“去屋里坐一会儿吧？”

    “嗯。”霍然应了一声。

    “嗯？”霍然回过头。

    “出发纪念啊，”寇忱调整了一下镜头的角度，把两个人都框到了屏幕上，又用手指在他下巴上戳了戳，“转过来点儿。”

    教导处关着的门被敲响了。

    “关我什么事！”李佳颖喊了起来，“别什么事儿都往我头上扣！”

    “挺听话啊，”霍然说，“能摸吗？”

    老杨先下去，转身把手伸给寇潇：“来，慢点儿。”

    “要干嘛？”江磊顿时来了兴致，打从知道寇忱拿钱砸人的事儿之后，他就一直等着跟进。

    路欢说着往后看了一眼，几个女生帮她占了座，正往这边看，她往那边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我过去吃饭了，大家都觉得你们今天很帅！”

    出出气发泄一下也好。

    “你要是不知道，就去问问你们老大李佳颖，”寇忱说，“你们不是她的跟班儿吗，指哪儿打哪儿，忠于职守爱岗敬业。”

    说完他把李佳颖往后狠狠推了一把，李佳颖一屁坐回了椅子上。

    相比打架，老妈对他进山徒步骑行野营要放心得多，除了这句，基本没有更多的话交待。

    这里去过一次，新手知道的不多，是老驴落脚的地方，他跟老爸去过两次，两次都能碰着人，荒山野地里能碰到人，心理上也是挺大的安慰。

    “另外，可以退订，”寇忱说，“开餐前一小时，退订每盘一元，只能当天退当天的，不接受预退，不接受转账，只收现金，不设找补。”

    “靠，”寇忱笑了，“冲你这话我都得摔下去啊。”

    “你一会儿别这么说，”许川看着他，“你要说你这种仗义的人就看不得这样的事儿。”

    撑着桌子起跳，飞起一脚，接着周海超就跟个被扯着线狂奔的木偶似的，飞了出去。

    霍然他们几个人跟老袁进了办公室，老袁跟主任不同，始终态度都挺平和。

    “那你摔。”霍然说是这么说，鉴于寇忱是个不太好预测的神经病，他还是抬腿踩到了旁边的土堆上，这样寇忱真的摔下来，他能拦一下。

    “不愧是兄弟，”江磊冲他一竖拇指，“非常了解我。”

    “欺负人也很不错。”霍然说。

    “怕屁，”魏超仁说，“处分就处分。”

    “摸吧，这狗是个傻子，谁都能摸，”寇忱捏了捏狗耳朵，“让哥哥摸一下。”

    所以说辩解的时候话不要太多，要把重点放在前头，刘宇这种表达方式就很合寇忱的心意。

    “在山里的时间挺多的，”老杨安慰她，“晒不着什么太阳。”

    “大概五公里，”霍然也小声回答，“之后有一小段溯溪的路，我感觉你姐在那儿就差不多了。”

    “……行吧，”寇忱笑了笑，突然又皱了皱眉头，“我爸要打死我了。”

    离开办公楼的时候，霍然往教导处看了一眼，主任气势是惊人的，刘宇那几个都低着头，还有俩因为椅子不够蹲在地上，这场面看着略为熟悉，再抱着脑袋就更熟悉了。

    “现在？”魏超仁问。

    老袁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想想又叹了口气：“你这个想法……学生不信任老师，是我们老师应该反省的问题，但是我还是要强调，别的老师我不保证，我这里，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你们呢？”老袁问。

    霍然扫了一眼瓶子，发现是满的，应该是刚从超市买的。

    “李佳颖？”旁边的吕老师有些迟疑。

    江磊一直扭着脸，看着她过去坐下了才猛地回过头，手轻轻拍了两下桌子：“寇忱寇忱。”

    他抓着刘宇一把砸到旁边的墙上时，霍然算是明白了寇忱他爸为什么说他再打架就把他剁了做香肠。

    “我说了，我请你们吃饭，吃一学期，”寇忱冷笑了一声，“你们吃我的喝我的，拿钱的时候拿得挺快，这会儿分脏都他妈还没分明白吧，就敢冲金主发火了？”

    “但是方式选择上不是太合适，”老袁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吧，觉得有什么事儿了‘告诉老师’是挺丢人的，显得没本事，但这个事还是应该先跟老师说。”

    这事儿一个下午都没有结果，不过老袁也没有通知他们过去对质，说明李佳颖那帮人没能捏造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

    “听老袁那个意思，咱们就算出发点没问题，后果也太严重了，”江磊说，“估计挨个处分是躲不掉了。”

    “我操？”屋里寇忱霍然他们几个人同时发出了低呼。

    “我说如果，万一！”魏超仁说，“你还手吗？”

    许川和魏超人跟着他一块儿站了起来，从桌上的那个塑料袋里一人拿出了一个瓶子。

    寇忱没再回答，只是时不时转头看一眼，等到李佳颖那几个找了个桌坐下开始吃饭了，他才一扔筷子：“走。”

    特别解气。

    “傻不傻啊？”霍然有些无语，他出门基本不会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