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寇忱的反应很快，都没给自己留出哪怕一秒钟判断清情况，直接抬腿对着刘宇当胸就是一脚，刘宇摔到了地上。

    院子的花篱里传来了一声狗叫，接着一条阿拉斯加就从花篱后头跳了出来，个头很大，跳出来的时候动作非常矫健，没有摔跟斗。

    “这段路有多长。”寇忱凑到霍然耳边小声问。

    霍然不太习惯被人这种围观，打球的时候看台上一圈儿都是人，他也没这么不自在，这会儿就只能埋头苦吃。

    “这就不错了, 听说以前学校食堂对外开放，旁边单位的人都上这儿来吃，”许川说，“别说打菜了，连桌子都抢不着，后来家长提意见了才只对内的。”

    寇忱手指往嘴边一放，吹了声口哨。

    “操，为什么记过？”霍然有些吃惊，顺嘴就问了出来，“打老师吗？”

    “我给你复位，”霍然说，“这个高度你能脱臼了我背你走到目的地。”

    “算我一个！”刘宇这会儿倒是振奋起来了。

    “没事，这个一会儿我会问清楚，”老袁说着拿出了钱包，“你还有钱吃饭吗？我先给你拿一些……”

    “关不关你事都关你事，我想扣就扣了！别说扣个事儿，我他妈扣坨屎也就是一句我乐意！我想打你们就打你们！想不让你们吃饭就不让你们吃饭！”霍然说，“你们这帮人也别摆什么无辜受害人的嘴脸问为什么干什么，问多了我怕你们自己兜不住！不敢反抗的人跟前儿你们是恶霸，换个不吃你们这套的就装受害人了？”

    特别爽。

    “废话，被人抽大嘴巴子了你还管是男是女么，”寇忱说，“打架的时候三种人，男的，女的，打老子脸的。”

    寇忱还是没出声，只是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然后咔地拧开了瓶盖。

    “别啊，”寇忱笑了起来，“怎么也得撑一夜啊，我还没在野外睡过帐篷呢，想想都激动，我扛着我姐也得坚持到晚上。”

    几个人沉思了两秒，纷纷点头。

    挺好，要的就是这效果，都不用他来弄出动静了。

    “他是兴奋，”徐超凡说，“他的梦想就是挨个处分。”

    “嗯？”霍然应了一声。

    身边围观人群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谁拿你钱了？要点儿脸吧！”刘宇指着他就骂，“是他妈你……”

    “对。”霍然有些无奈。

    “没有，”路欢有些不好意思，“我去的时候哪来得及找人啊，就是我们宿舍几个都知道这事儿，也都可以作证的，我晚上跟她们说一下就行，本来就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愿意出头而已。”

    “随便找几个你们班的学生问问就行，”徐知凡说，“我真不信没人知道她不让何花吃饭。”

    这回所有的人都看清了寇忱那一腿。

    为了安心带着菜鸡队出行，打架要叫家长的事儿，霍然打算放假结束回学校之前再跟家里说，老爸倒没什么，老妈要是知道了，估计得买个卫星电话追到山里跟他念叨。

    但毕竟是女的，动作有点儿慢，在扇到寇忱脸上之前，她的已经手腕被寇忱一把抓住了。

    “真的吗？”寇忱问。

    大家转头看过去，路欢笑着走了过来：“你们没事了吧？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理啊？”

    霍然转头看着寇忱：“靠？”

    寇忱家住在城北最好的小区里，霍然并不吃惊，毕竟是一扬手扔出去多少钱都不知道的人。

    “为他们打架的事情作证吗？”主任问。

    几个人老实地听着，等着那句“但是”。

    “老抽。”寇忱说。

    “还说！”老袁往霍然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走到了门口，“路欢是梁老师班的班长。”

    “寇忱，要是你爸知道你被处分，你是不是得上我家躲几天，感觉他能杀到宿舍来剁香肠了。”魏超仁看着寇忱。

    “……嗯，”霍然看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

    “从这儿就开始走了？”他问。

    “一会儿的，”寇忱说，“人家饭都还没打呢。”

    “我已经说完了。”徐知凡说。

    “别打了！别打了！”李佳颖的某个闺蜜在尖叫，“你们要干什么！”

    明明也没被扇出血来，严重怀疑是口水。

    其实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招式了。

    “滚！”霍然压着声音。

    连胡逸都抡出了拳头，非常勇猛，霍然觉得他可能是把某个人当成了他渣爹。

    那一夜的飞翔之后, 这几位倒是消停了不少，毕竟是真实地体会到了被人一脚踹出两三米的感受。

    也不太想得通, 一块钱连公交车都坐不了, 只能在食堂买一根小热狗，为什么要这么精致地往回拿钱。

    寇忱在他背上啪啪拍了几巴掌：“吃个饭还能呛着，这种身体素质是怎么当校篮队长的。”

    “这样啊，那我给你们拿点儿水果带着。”寇忱妈妈拍拍他的手，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不知道，”寇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老袁不相信，他又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我爸给我以后我还没数呢。”

    寇忱转过头的时候，还看到了跑在教导主任前面的老袁。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徐知凡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事儿，我自己的感觉是觉得说了没什么用，他们基本没打人，胡逸看到过一次，踢了一脚，但应该是也没受伤，何花自己也没有求助，表面上看起来可能并没有多严重……相反李佳颖成绩挺好还是课代表，今天吕老师那样子一看就是完全不知道，估计还想着这是个好学生，这事儿真说了，都不知道最后能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然然，”寇忱走过来，胳膊往他肩上一搭，“你自行车就放车库吧？”

    在霍然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跟寇忱干仗的时候，距离寇忱最近的李佳颖抢先出手了，一个巴掌就往寇忱脸上扇了过去。

    “你他妈吃错药了吧！”周海超冲他吼了一声，脖子上的筋都出来了，把餐盘往他这边掀了过来。

    “看来也不是太模范啊。”江磊说。

    “我就知道是你们，”老袁抢先冲了过来，压着声音，“都闭嘴，当着主任千万别图痛快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干嘛！”霍然一阵紧张，这是要在食堂里当着全校一多半的学生给人直播单手开瓢吗！

    “扶一把啊，”寇忱说，“万一我跳下去脱臼了呢？”

    寇帅帅很愉快地把耳朵往后收了起来。

    “打架费体力，”寇忱跨到了他车上，慢慢蹬着车，“一会儿到我家别提打架的事儿啊，我还没跟他们说呢。”

    寇忱没回答，直接按了快门。

    “我们会被处分吗？”江磊问。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上有几个没憋住的跑了一趟教导处，回来说已经没人在里头了。

    “霍然。”寇忱在他后头小声叫了他一声。

    “我发现啊，”寇忱跳了下来，盯着他看了一眼，“你打球的时候，还有现在这种时候，跟你平时不太一样。”

    对于附中来说，食堂聚众打架本身就已经不是小事，何况还牵扯到了“好学生”，大家很快就被主任分成了三拨，带到了不同的办公室里细谈。

    “没事儿，”江磊冲那边也压着声音，“现在我们已经释放了……”

    到了停车地点，下了车之后，寇忱的兴奋状态才算是消退了一些，因为看到了通往村里的路。

    “我不是怕……”江磊说。

    “服务？”霍然愣了。

    “吃了。”霍然说。

    他顺着边上的石头跳下了这个坎，回头看了寇忱一眼。

    “是的，英语课代表，”吕老师说，“成绩很不错的一个女同学……”

    这种时候还没忘了装！

    今天寇忱那几个吃饭吃得特别慢，比平时用的时间要长得多，霍然吃完了想走，但徐知凡一直在跟寇忱聊着，他只好坐着等。

    这种气氛里，只要有一个人动了手，再加上观众的惊呼，效果那就跟冲锋号没什么两样了。

    -不客气应该的

    他在小区门口给寇忱打了个电话，没到一分钟，寇忱就跑了出来：“吃早点了吗？”

    “有处理结果了吗？”许川问。

    “挺酷的，这要换个女的，这会儿就要动心了。”寇忱拍了拍他踩在土堆上的腿，吹着口哨往前走了。

    而现在就是快放假了, 还有三天，国庆长假就到了, 午饭时间居然还没碰上刘宇他们，只看到了之前“给老子飞”的那几个。

    霍然听着有些可笑。

    霍然看了一下，寇潇下去的时候挺利索，比他想像的要强很多。

    霍然很感慨地看着寇忱，此人让他看到了装逼的最高境界。

    不过今天没见着，只在他家车库门口见着了他妈妈，跟寇潇长得一个样，站一块儿像姐俩。

    “这是今天的午餐服务，”寇忱把瓶子哐地往桌上一放，“晚餐还有，只要你们来，就每顿都有，你们吃一盘也有，吃两盘还有，把食堂包下来了，我还可以直接在取餐台给你们服务。”

    寇忱也没回答，跟许川魏超仁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他们三个同时把手里的瓶子拿了出来，不等几个人反应过来就开始倒。

    “你不也一样没有么，”寇忱还是老样子，往霍然身上一靠，拿出手机，“我要不拦着，你护肤品化妆品能带十斤。”

    “这几个人莫名其妙就往我们饭菜里倒酱油！”李佳颖及时出现，“当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谢谢

    “什么？”吕老师吃惊了。

    我装起逼来连自己都骂。

    “……啊，”霍然看着已经把脑袋送到他手边的……寇帅帅，在它脑袋上抓了抓，就这么个名字，寇忱说出来的时候居然还带着几分得瑟，“你可真会起名字啊。”

    霍然都感觉自己跟着肚子一阵疼。

    “为他们为什么打架的事情作证，我知道原因，”路欢说，“寇忱他们是伸张正义。”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了教导主任的声音。

    “指一下。”老袁拍了拍寇忱的肩。

    “今天挺有纪念意义的，”江磊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咱们虽然是打架，但也算是有意义的打架了吧！”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是你们班的吗？”主任问。

    别退就行。

    “给。”寇忱碰了碰霍然的手，往他手里放了颗巧克力。

    老爸周全些，问了路线，目的地，中途计划停留的地点，同行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并且把他的装备又看了一遍。

    “我是傻逼么，”寇忱说，“大几千的我自己给你们？”

    “还有车进不去的村子？”寇忱说，“不是村村通了吗？”

    几个人腾地站了起来。

    李佳颖的脸色顿时有点儿难看，霍然又指了指高个儿他们几个：“跑我们教室里来约架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们要干什么？”

    “滚。”霍然被他拍得又猛咳了两声。

    霍然从小到大都还算听话，虽然脾气有时候急，但也没惹过太大的麻烦，顶多罚个站叫个家长什么的，被满腔怒火的教导主任拎到办公室里，还是头一回。

    “你别张嘴就说啊！”半高个儿吼了一声。

    吕老师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教导处办公室面积有点儿小，一下挤进去十几个人，立马就有些局促，高个儿那四个和刘宇那俩还不是一个班的，加上主任和三个班主任，顿时就有种因为离得太近随时可能再次打起来的感觉。

    “嗯，”寇忱也蹲下了，捏了捏狗爪子，“可爱吧？”

    “黄酒。”许川说。

    寇忱拿着拧开了的老抽，拎在身后，走到了李佳颖那桌。

    他在刘宇说完这漫长的一句话之前打断了他：“没拿我钱？门口面馆可是有监控的，要去查吗？”

    “他们拿了你多少钱？”老袁首先关注了经济问题。

    跟老袁交待完情况之后又聊了几句，几个人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霍然扫了一眼四周，高三这几个有点儿惨，刘宇的眼角已经肿得很高，高个儿衣服都撕成了两半，不知道谁干的。

    “可爱。”霍然点点头。

    憋完了笑有又点儿感慨，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估计在场的人谁也想不到，路欢会有这样的举动，毕竟他们现在不是一个班了，跟文3还有过节。

    “牛逼。”寇忱说。

    霍然暂时放弃了推开他的想法，剥了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没事儿就放车上，我妈就这样，”寇潇说，“她脑子里没有徒步这个概念。”

    晚饭的食堂里，李佳颖他们没有出现，何花当然也没有出现，只有他们制霸七人组坐在最靠边儿的位置吃饭还不断被围观。

    “这个没事儿，”寇忱说，“我档案里还有一个记过处分呢，他习惯了。”

    “你们怕我们啊，”徐知凡说，“真背了处分，我们还有两年去消，你们时间可不多了，三思哦。”

    “带新手尽量还是多找营地，”老爸看着地图，“老溪口那个废营地算一个，白毛坡这里也可以，咱俩以前去过的。”

    寇忱妈妈对于他们这次出行的理解大概有些偏差，除了水果，还往车里塞了不少吃的，霍然还看到了一箱牛奶。

    “可以啊，大不了一人一个处分，谁怕谁？”半高个儿说。

    “现实在这儿。”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往中间不到的地方点了点。

    霍然余光里都能看到寇忱走路姿势顿时就讲究起来了，一秒之内走出了大侠出场的BGM。

    寇忱蹲在旁边笑了半天。

    桌上还有个超市的塑料袋，里头似乎还放着几瓶饮料，这架式就跟撒出去几千块钱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儿似的。

    霍然看了一眼屏幕上尴尬而客套的这两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摆了摆手：“放学碰上了再说吧。”

    “保证说。”寇忱点头。

    有人退了就冲上去捶。

    霍然迎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食堂空间小，桌椅摆得很挤，加上吃饭时间全是学生，他们的战斗不太施展得开，在寇忱一脚把周海超踹出食堂大门之后，战场迅速转移到了门口的空地上。

    “自己找地方坐一下，蹲着也行，”主任说，“把事情说一下怎么回事！”

    “什……”霍然顺着声音转过头，发现寇忱手机正对着他的照，赶紧抬手挡了一下，“干嘛？”

    别倒地就行。

    霍然忍不住捧着它的脑袋搓了搓，寇帅帅很亲人，这么一搓眼睛都眯缝了，一直往他腿上靠。

    “当我没问。”霍然说。

    “走，”寇忱看了一眼他的车，“你这车能带人吗？后轮是不是能站一个人？”

    “怕先联系人再去会给他们回血的机会，”路欢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再说我当时挺激动的，顾不上了，我敲教导处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要干什么？

    “我觉得这路还行，”寇潇充满自信，“也不难嘛。”

    “是，袁律师。”寇忱说。

    霍然听笑了，差点儿呛着，转头咳了半天。

    “来什么？”霍然有点儿莫名其妙。

    “注意安全。”老妈说。

    “直接请她吃个饭吧，”寇忱问，“这么发消息尴尬得很。”

    已经能听到不远处保安的声音，他们来了就不能再动手，再怎么打，也不能让保安亲眼看到，看到谁，谁就肯定是重点斗殴目标。

    寇忱在他抬手的时候就已经侧身躲开，一盘饭菜都掀到了地上。

    “食堂的菜还行，”寇忱坐在霍然旁边，餐盘里满满的全是肉，“就是地盘小了点儿，每次等半天。”

    “说什么？”寇忱看着聊天框问。

    本来课间他们想去文3跟路欢道个谢，但商量了一下又怕给她再招来什么麻烦。

    “我真他妈操你大爷了啊，”寇忱说，“你们玩霸凌就他妈玩霸凌，跟我这儿演什么脑残偶像剧呢？下一秒是不是还他妈等着老子壁咚你啊？加油啊李小葵！”

    没多大一会儿前因后果的就说清了，就是霍然有点儿累，说的时候寇忱不肯开口，得由他来讲述寇忱的装逼史，还要绕开一些细节……

    有人倒地就上去踢。

    可惜的是那天还有俩女生没跟着一块儿来，不知道那俩有没有分到钱。

    “行，”魏超仁点点头，“我们为民除害。”

    老袁收起了钱包，往他们几个脸上扫了一圈：“这个事我相信你们的话，首先要肯定你们这种为同学打报不平的想法，很好。”

    一直到放学了要往食堂冲了，老袁才过来了：“你们几个，放假之后让家长来跟我谈一下。”

    那一把钱怎么也有几千了，高三很忙, 每天见面的机会就是两顿饭，算两次，一次拿回一块钱, 一天拿回两块钱, 到这几个人毕业，也就能拿回七百多块……

    “是他妈你自己给的！”刘宇吼出了重点。

    “路欢。”魏超仁突然站了起来，冲门口那边招了招手。

    “带不动你。”霍然说。

    “我是来作证的，”路欢说，“我还找了几个同学，我们愿意一起给寇忱同学他们作证。”

    “干什么！”刘宇第一个瞪了眼，看着他们。

    “你别他妈以为就你有嘴啊，”周海超指着他，“这事儿你们挑起来的，就算我们有什么麻烦，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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