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觉得这一瞬间他算是彻底跟寇忱的脑回路对上了,他悲伤地听到了自己发出的狂笑声。
“出去!”寇潇吼了一声,“滚你自己帐篷里去!”
“霍然。”寇忱停下了。
“不是,”霍然让她喊笑了,“我们管那个叫山梁而已,两个小土坡中间的凹地,二十分钟就能翻过去了,到那边就扎营。”
“先做饭吧,现在又不睡觉。”寇忱看着他。
“你的杖,”霍然拿过了她掉在地上的登山杖,调短了一些,“太长了,用不上劲。”
“过来。”寇忱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受。
寇忱被推了出来,还没站直身,寇潇就把帐篷给拉上了。
“山里天黑得早,过了前面那个山梁……”霍然往前指。
“我给你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寇忱有些不能接受。
“摔哪儿了?”寇忱跑过去蹲下了。
“还是吃干粮吧,”寇忱说,“就这煮个面,收拾的时间比他妈吃的时间还长,太费劲了。”
“哎——”霍然喊了一声推开了他,“我没难过!我就是有点儿不爽。”
“吃慢点儿,”霍然提醒,“嚼细些,换了环境肠胃容易出问题。”
“嗯。”寇忱应了一声,摸了摸肚子。
这个死神, 其实还挺酷的。
往前没多久,就开始钻林子了,地上的石头和泥地被落叶盖着,阳光时有时无,能听到水声,但看不到溪流在哪里,感觉很奇妙,霍然很喜欢这种宁静。
上面还连着个环。
“你怎么这样,”寇忱拿开了手,“要多熟才算熟啊!”
“没了,马上就到山梁了,前面有个沟,过的时候得小心,”霍然说,“一般情况下就是一根木头架在上头。”
“没有。”寇忱和老杨同时老实地回答。
“不是吧?”寇忱有些怀疑地抬起头,“晴空万里啊,就是没太阳了而已嘛,你不是说山里天黑早吗。”
“预约死期呢是吧!”寇潇转头瞪着他。
“也不是你收拾的。”霍然叹气。
“哎哟,”霍然简直无语,过去抱了抱他,在他背包上也拍了两下,“谢谢。”
“我操,”寇忱说,“这不行吧?你看到过吗?能救得了吗?”
经过水沟架木头的折腾,后面的山梁翻起来简直不在话下,穿过最后一小片林子,看到一片开阔地的时候,除了霍然,几个人全喊了起来,跑着就过去了,仿佛劫后余生。
不知道就这种状态,他们能撑到第几顿。
“先架帐篷。”霍然打开了包。
霍然曾经想象过, 寇忱这种神经病, 这个死神的下面半截儿有可能穿着大裤衩,有可能是一根冰棒棍,有可能是空白, 也说不定有一行字。
很快他就在林子里找到了一棵看样子是被雷劈倒的树,但旁边并没有树桩,应该就是备用木头了。
霍然看了她一眼:“后面别瞎喝了,又不是没带水。”
“独木桥吗?”寇忱一听就来了劲头,“谁架的啊?”
但现在他们刚进山几个小时,这是第一顿饭。
“我就抢个答,”老杨笑了起来,“没忍住。”
“我会肚子疼吗?”寇潇问。
“什么山梁!你说什么!还有山梁!我们还要翻山梁吗!”寇潇喊。
“摔我裤子了,”寇潇被老杨拎起来之后摸了摸裤子,看着一手的泥,脸上表情很痛苦,“我知道然然为什么不让我带漂亮衣服了。”
“这儿是不是还有别的路?”老杨问,“我刚看路边还有小路,好像平一些?”
“往哪边走?”老杨问。
“我的妈……”寇潇坐在地上,拍着胸口,“我都怕会把你俩铲倒!”
“一小时之后,这次行程才算正式开始,这话晚点儿再说,”霍然笑了笑,看着他,“小菜鸡。”
说起来,当初在球场上起冲突的时候,他还觉得霍然是个暴脾气,现在看来,还是分人,不熟的人他火就大,熟了以后就挺能忍的了。
霍然看了一眼寇潇,寇潇还算不错了,不抱怨没拖后腿,只是这个沟虽然不宽,但是挺深,让她下沟里再抱着树干爬到对面,显然有点儿不太可能。
寇忱抱住了他,在他背后的背包上拍了几下:“没事儿,别难过。”
“你俩我都记着账呢,等着吧,”寇潇说,“耽误我吃面。”
“不难过?”寇忱看着他。
“你是不是救过?”他问。
“不干嘛。”寇忱说。
“我没力气跟你说,”寇潇摆了摆手,“你就告诉我,还有多久能休息。”
霍然把背包放到了地上,在四周转了转,一般这种地方,都会有一两根备用的木头,以防出现这种情况。
霍然呛了一下,转开了头。
“前面还有什么艰难险阻吗?”寇忱问。
霍然看了一眼她滑下来的路,没有太大的石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都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霍然说,“我还能难过这么多年啊,这两年放兽夹的少了很多了,我就更不难过了。”
“我知道。”霍然看着他,突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寇忱是想安慰他,但这种时候,还会当着老杨和寇潇,挑这么个安慰的方式实在太是寇忱的风格了。
“快走!”寇潇吼了一声,“你俩小孩子过家家呢!”
“我操!过瘾了!”寇忱拿着手机一通拍,“这什么情况?怎么过?下去吗?再顺着树爬上去?”
寇忱笑了半天,霍然这种无语的样子非常好笑。
“你别把我面霜瓶子扔碎了,”寇潇换了个嗲兮兮的语气,“我就带了这一瓶呢,这两天就靠它了呢……”
“嗯,滚个几个分钟吧。”霍然说。
“怎么弄?”寇忱看着沟。
“老乡架的,也不是木头,就边儿上倒了的树什么的拖过去架着就行。”霍然说。
这种事寇潇没什么兴趣,她全部的生命力都靠翻过山梁之后还没建起来的营地维系了。
霍然这话并不是吹牛逼,进河谷这段路好走,不需要攀爬,也不需要涉水,越往里路越窄,高低不平的石头路和被水漫过的泥堆交错出现,时不时还会有被雨水冲出的深沟。
在木头往沟对面倒下去的时候,寇忱才看到了霍然说的那个凹在哪儿,木头那头很准确地落了下去,弹开之后又滚回了凹坑里。
“狐狸,”霍然说,“我用衣服包着它,想到下个村子找人帮忙,不过它就撑了半小时就死了。”
“行吧。”霍然看了他一眼。
但现在他就会忍不住想,火焰和屁股缝。
平时在家他有时候馋了也会这么煮,但现在同样的面,有了不一样的美味,寇忱把面挑到碗里,汤都没要,直接就先吃了两大口。
寇忱没说话,低头不知道在弄什么,霍然甚至看到他扯了扯裤腰。
一小时之后,寇潇没了声音,别说吼人了,老杨问她要不要喝水的时候,她声音都带着喘:“喝屁,我不想在这种地方上厕所。”
“寇忱!杨哥!”他喊了一声,“来帮忙。”
“帐篷。”霍然重复了一遍。
霍然转回头:“干嘛。”
“要不你吞一片儿消毒药片吧。”寇忱在旁边非常愉快地说。
“水开了,”老杨指了指锅里开始翻滚的水,“是要多滚一会儿吗?”
寇忱脱掉了外套,打开自己的背包翻着。
寇忱站在旁边,看得有些感慨,他想帮忙,但要怎么帮他完全不知道,而且看霍然的样子,也并不需要谁帮忙。
非常痛苦。
话没说完,寇忱突然转过了身,跪着往他这边跨了一步,突然手一摊开,往前挺了一下胯。
果然是寇潇滑倒了,顺着泥泞的坡地一路往下滑了两三米,被老杨追上去拉住了背包才停下。
“啊。”寇忱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我带了肠胃的药,”霍然说,“不用太担心。”
“嗯,”霍然把包放下,抬头看了看天,“一般第一站都在这里,往北两公里就有个小村子了,补给方便,也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