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他也没读书啊！”老爸吼。

    连帅帅都不哈哧了。

    他这样的话不是没说过，以前也说过，初中的时候，但也就是说说，所以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英语还及格了，”老爸捏着卷子，大概是在控制手的抖动，“这个倒挺意外的，语言也及格了，语文要不是袁老师的话，应该也及不了格吧？”

    “学生不拿成绩说话你拿什么说话？特长吗？你有吗？”老爸声音略微有些提高，“你以后工作了也跟人这么说吗？两码事？”

    “行了，”老爸叹了口气, “去洗洗手。”

    他不怕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他不怕一切陌生，放在半年前，实在扔出去了也就扔出去了，争口气他说不定还能咬牙挺着不回来呢。

    一直到把最后一张英语卷子铺平叠放好之后，他才看出来，老爸的手在发抖。

    “爸，”寇潇在旁边搂着帅帅，“有话好好说，这么吼没用，说话你就说话，别老吼他，再吼叛逆了。”

    “我跟你说不清。”寇忱皱着眉。

    老爸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低头把几张卷子打开了，一张一张地在腿上抹平，再一张一张地叠好。

    他没事儿就吼一声的毛病理论上应该就是从老爸这儿学来的吧。

    老爸瞪了她一眼，走开坐回了沙发上。

    “他这个成绩跟你那个成绩能放在一块儿做类比吗？”老爸打断了寇潇的话，“你跟你妈也不用护着他，好像我跟他就是仇人，要怎么着他似的！”

    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低气压他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老爸的确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儿子大了，不愿意总打骂了。

    “……你不就喜欢个人吗？还不告诉这，不告诉那的！谁他妈稀罕你告诉呢？”老爸气得不轻，右手抓着左手想让手不抖，但是没成功，俩手握一块儿抖着，“你别是爱上个通缉犯就行，要不你敢爱，我就敢打110！”

    他现在就已经感觉血在往脑子里滔滔着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老朋友一样可以聊，现在通信这么发达，交通也方便，他要想回来聚个会都可以！”老爸说，“那边还能交新朋友……算了，他也没几个朋友……”

    “是不是！”老爸提高了声音。

    “我不去，”寇忱说，“不出国，不转学，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老爸也没说话，喘了一会儿之后，寇潇拿着遥控器冲他俩晃了晃：“爸，让让，我要换个台。”

    寇忱对他们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谁。

    老爸拿过卷子的时候眉头一下拧紧了：“你那书包里都有点儿什么？几张卷子都能团成这样？”

    成绩一如既往地没有起色，以前在普通高中还不明显，这会儿在附中这样的重点高中里，所谓的学渣都没有几个能差成这样的, 寇忱的成绩就显得很扎眼了。

    不行。

    “卷子发了没？”老爸问，“我看看吧。”

    寇忱皱了皱眉。

    老爸说出“出国”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把自己都惊着了。

    “期中考都及不了格！”老爸突然一声暴喝，“高考拿什么去考！”

    “我也就是对你还抱有希望，”老爸又往他面前走了一步，瞪着他，声音也沉了下去，“我觉得我儿子不是个笨蛋，不是个傻子，不至于这么差劲！”

    但他知道自己左边眉毛挑了一下。

    “谈就谈呗，”老妈拍了拍桌子，“这个年纪不恋爱干什么啊，光读书也没什么意思……”

    “也不是马上就要你出去，”老妈站了起来，走过来搂着他往旁边拉，“你让你爸说他的，你也不用急着表态……”

    “擦擦。”寇潇冲寇忱使了个眼色。

    寇忱赶紧去厨房抽了几张清洁纸巾, 蹲地上把帅帅舔的口水印子给擦掉了, 顺着一路擦到了老爸脚边。

    “……什么？”老爸问。

    寇忱又定了两秒，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拿了自己书包，在里头翻了翻，把卷子拿了出来。

    “现在看来，你不仅一点儿进步都没有，还倒退了，”老爸说，“我真怕晚了来不及了……”

    说什么你都别跟他吵。

    “我下半学期会调整好状态，我……”寇忱说到一半停下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也不是对这样的成绩一点儿不在乎的。”

    一步都不行。

    “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寇忱说，“我可能都不会让他本人知道。”

    他的确是冲着老袁才听听语文课的，但要这么一想，这成绩实在挺对不住老袁了，亏得老袁今天还对他笑眯眯的。

    “你洗地呢？”老爸在帅帅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寇忱往旁边错了一步，避开了老爸快戳到他脸上的手指。

    他想冷酷一些，冷漠一些，看上去镇定一些。

    没有老爸这番话，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恐慌。

    寇忱感觉自己呼吸都有点儿忽快忽慢的，但老爸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就几本书。”寇忱说。

    “这些都不讨论了，讨论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你能有点儿感触还是好的，”老爸说，“我觉得你现在就是太惰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头，做什么事都不愿意下功夫，长这么大我打你骂你，其实也没真的起到什么作用，我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烦了。”

    一个一个精彩的分数挨个出现在老爸眼前。

    老爸皱着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寇忱好半天：“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哪儿都不愿意去。

    帅帅立马哈哧着跑过去, 一脚踩在了开关上, 把垃圾桶的盖子打开了，寇忱把纸巾扔了进去。

    老爸看着他。

    老爸打断了她的话，手伸到了寇忱面前：“卷子呢？我看看。”

    老爸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他就是觉得哪儿拧着劲，无论怎么觉得老爸的话无可辩驳，都还是拧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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