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旧城区,路上被大货车压出来的一个个大坑快一年了也没人来修,深点儿的坑下了雨能养鱼,一到晚上就能听到车子爆胎的声音,卢岩失眠的时候数过,多的时候一晚上能爆十来辆。
这服务员挺高的个儿,身材很好,长得也很……帅,还有他喜欢的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黑影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怎么死的?又是那个死个没完的小孩儿吗?这俩月都来多少回了。”
没有人回答他,耳边的外婆桥和水声也都消失了,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没有任何感觉,四周像是凝固了一样。
37闭眼睛躺着,不打算睁眼,反正睁眼也什么都看不到。
“两块,空调车。”司机盯着他。
没有人能说话,这条船37坐过很多次,这船上都是刚死的人,嘎嘎新的新鲜小魂魂,这些鬼出不了声,也顾不上出声,都忙着迷茫惊恐呢。
“不记得了。”他简单地说。
“是我,”37也往前走,站到船头,伸出手,“姐姐快给我一杯……一碗……一罐……今儿你发的是什么?”
这一段路相当破旧,没有路灯,没有商店。
找身体这种事挺麻烦,得一个个试。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身走到旁边商店的玻璃门前看了看,玻璃上映出了行人的身影,但没有他的。
这人大概没想到剧情会有这样的发展,犹豫了两秒,接着就扑向了地上的刀。
“什么下一句?”
“孟大姐来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在37身后说了一句。
“那人怎么死的。”关宁问。
走过最烂的那一段时,卢岩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谁?”37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是的,有汉堡,鸡腿,鸡肉卷……”
是的,又。
这些感觉让37不太舒服,但身体是合适的,反正就吃一顿饭,也不用挺太久,他转头往K记走去,摸出这人兜里的钱包看了看,有几百块钱。
小姑娘有些尴尬地没有出声,旁边拖地的服务员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吃个快餐的智商都没有你还吃什么饭。”
“嗯,羡慕啊?要不要跟我换换。”他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
37往前移动了一下,灯光里能看到河边伸出的一块板子。
“请问要哪一种呢?”小姑娘问了一句。
我自己又是谁?
“我什么也没说。”服务员停下了拖地的动作,站直身子看着他,手指在拖把棍子上轻轻敲了敲。
没等卢岩再说话,关宁把电话给挂掉了。
“培根蘑菇饭,巧手麻婆鸡肉饭……”小姑娘低头又开始报菜名。
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不同,但一般就那么几种,对于卢岩来说,很容易分辨。
转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才看了看柜台那边,要排队,他随便找了个队伍排在了后面,跟着人慢慢往前移动。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是的,新奥尔良烤鸡腿堡,香辣鸡腿堡,田园鸡腿堡,深海鳕鱼堡,劲……”
卢岩侧身躲开了,抓住他的胳膊顺着惯性带了一下,这人扑了个空踉跄着往前冲了出去。
“我失业了,我被辞了。”
“那你捅吧。”卢岩回答。
“你……”37想说话,但看清这人的脸之后他停顿了一下,盯着这人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死了一次又一次,外婆桥听了一遍又一遍,永远也听不到下一句,简直抓心挠肺。
卢岩停下了,没转身也没动:“没有。”
“回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回去找到你自己。”
“哎!”37忍不住喊了一声,旁边排队的人都看了过来,正在一边拖地的服务员也停了手看着他,这让他很郁闷,把钱收回了兜里,他根本分不清小姑娘说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没想到吃个K记会这么麻烦,很郁闷转身走出队伍,“吃个快餐都这么费劲你们还开什么饭店啊,不吃了!”
又。
过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轮到了他,他抽出一张一百块冲点餐的小姑娘挥了挥:“给我一份肯德基。”
“四个,一个淹死的,俩病死的,还一个不知道怎么死的。”
“咦?”身后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去哪里找?
这人是后者。
但死后的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再次能续上的记忆,就是最近总这么来来回回在阴曹地府的摆渡船上呆着。
身后这个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不是路人。
他对着玻璃挥了挥手,又跳了两下,最后有些失望地蹲下了。
“不是一块么?”卢岩愣了愣,他身上就一个钢蹦的零钱。
“摇到外婆桥下一句是什么?”
其实不光是K记,别的他也没吃过,在他残存的记忆里,他在第一次死之前,好像就没出过门,他的世界就是一个由很多灰白色屋子组成的巨大迷宫,他只记得那是个研究所。
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得挺难听,37又叹了口气:“你还是继续外婆桥吧。”
找一个合适自己呆着的身体要花很长时间,37时间挺多,大概再没有比他更悠闲的鬼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人间的原因,每天无所事事地瞎转悠。
找到我自己?
劫道这位是新手,卢岩从他声音和打个劫还啰啰嗦嗦老半天的风格就能判断出来,就这废话一大通,被抢的要跑早跑没影儿了。
卢岩回手劈在了他手腕上,向着卢岩捅过来的刀落在了地上。
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的时候,听到四周发出了一片惊叫声。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又死了啊。”沙哑的声音停止了念叨,离他很近地说了一句。
沙哑声音的船工管这玩意儿叫桥,而且还管它叫奈何桥,37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深受打击,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站以后车上只剩了卢岩一个人,他下车之后,司机直接甩了拐弯的那个站,顺着直道把车开走了。
电话是关宁打来的,一接通直接劈头就是一句:“你怎么回事?”
又死了。
37很恼火,也很失望,当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在K记连点餐都点不来的人估计没几个了。
“带了几个?”尖锐的女声响起,灯影里出现了一个黑影。
K记!
在玻璃门前蹲了一会儿,抬头时发现这是一家K记。
完了。
“姐你消息很灵通啊……”卢岩站了起来,往公车站走。
也许他投不了胎是因为夙愿未了,也许他的夙愿就是吃一顿K记。
“急性心梗,”卢岩摸了摸裤兜,好半天才摸到一个钢蹦,“我就说了一句话……对了,我觉得你可以给我派活了。”
37突然很紧张,手都有些抖。
又过了一小会儿,37看到细小的光,他知道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