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nbsp;  魏谦垂下眼皮扫了他一眼：“你管得倒宽。”

    其实魏之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大哥只要是一皱眉，他立刻就稍息立正不敢吭声了，可是这天，他就是心里慌得难受。

    一开始还可以忍受，时间长了，他开始感到饥寒交迫起来。

    魏谦一弯腰，轻易地就掰开了小孩的手，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你爱喊不喊。”

    魏之远：“……”

    魏谦简直想把他一脚踹开。

    清晨还没有公交车，好在魏谦他们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魏谦决定溜达过去。

    魏之远被驯化已久，听见饲养员指令，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了，点头。

    他留了张简单地写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的字条，语焉不详，既没说他去哪里，也没说他要干什么去。

    魏谦心里多少有点奇怪，这孩子平时挺听话的，不怎么讨厌，怎么突然这么能找麻烦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就被人粗暴地摇醒了。

    星期一凌晨四点半，魏谦就悄悄地爬了起来,全家人都还睡着——宋老太三点多煮鸡蛋,之后为了入味，会用小火慢慢煨着,她自己也就趁这工夫去睡一会,要到快五点才起来关火。

    谁知刚走出小胡同，他就听见身后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魏谦回头一看，气得肝火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脑袋上翘着一撮头发的魏之远：“你跟出来干什么？回去！”

    魏之远突然一翻身爬起来，抱住他的腰，黏糊糊地猴在他身上：“我也要去！”

    就在魏之远迅捷地冲过了一个小胡同的拐弯时，他一回头，发现大哥没再追他了，魏之远试探着往回走了两步，到了拐角处探探头，大哥不见了！

    检票的人太多，乘务员根本来不及点人数，就着男人手里的一打车票一起来了一钳子，就把他们全体都给放过去了。

    小崽子长了分量，还挺压人，魏谦一皱眉，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老实点，你多大了，闹什么？”

    魏之远已经开始蹿个子，最近一段时间格外的容易饿，从早到晚，他滴水未进，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前心贴了后心，饿成了一张纸，只好闭眼以睡觉作为逃避。

    谁知他做完这些一回头，却发现魏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魏之远刨根问底地追问：“干什么去？”

    ……然后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跟着响起来。

    魏谦好不容易从厕所里拼杀出来，又穿越了“千山万水”，打算到对面洗脸台洗把脸，谁知一低头就看见了那熟悉的小兔崽子，魏谦足足愣了半分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魏之远张嘴要说话，魏谦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男孩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魏谦侧身坐在床边，把他按躺下，抽过薄被子盖在他身上，小声说：“别吵，奶奶刚煮好鸡蛋，让她多躺会——你也老实点，起这么早干什么？”

    魏谦不准备惊动家里人,做贼一样地点了一百五十块钱的零钞带走，其他的钱都已经兑成了整票，被他轻轻地放在桌上，用茶杯压好。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边跑边回头看看大哥追上来了没有。

    火车站建造的越来越洋气、管理越来越严格是很多年后的事，那时候火车站的进站口还基本没什么人管，车票当然也不是实名制的，所以每天晚上，有些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的农民工就会为了省住宿费，在火车站里打地铺。

    魏之远在床上呆愣了片刻，然后这小崽子当机立断，草草套上衣服，冲到厕所，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自己洗涮干净，连袜子也没穿，踩着拖鞋就跟着飞奔出去了。

    魏谦跟谁都没提这事,周末,他骑着自己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二八”,来到了高中门口专门卖二手书的小书店,以低价买好了高一高二的两摞课本,然后他又为自己购置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到了工厂辞职结账。

    上车的人一大堆拥堵在门口，没人排队，全部都你推我搡的，守在门口的乘务员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边扯着嗓子喊“别挤啦”，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过乘客手里的票检查。

    可惜，要说软硬不吃，魏之远还是师承魏谦的，所以大哥哪是那么好拿捏的人？

    魏谦打量着眼下一圈青黑的魏之远，心想这崽子不得了，可能是要成精。

    魏谦比较谨慎，始终没提过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所以魏之远也不知道。

    魏之远混在过夜的人群里，找了个小角落藏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进站口的方向，一眨也不敢眨，路上，他拿出了运动会冲刺的劲头，跑得胸口直疼，然而紧赶慢赶总算是有了回报——他蹲点蹲了五分钟以后，看见魏谦进站了。

    男孩皱起眉，利用有限的线索，在原地仔细琢磨了一番，想起魏谦那句“你开学了哥就回来了”——大哥看来要走一个多月，那肯定是很远的地方，所以他去的不是火车站就是长途汽车站。

    小远一睁眼，整个人都一激灵——他看见了怒不可遏的大哥。

    说完，他弯腰拎起自己的包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