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周末,七里香办公室的人都不在,门打开了一半,窦寻往门口一站,刚好听见七里香说:“这个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我也回头想想,看到时候怎么分配比较公平,现在志愿还没报,这点加分虽然不起眼,但是能让你有把握报高一层次的学校。”
两人安全地相安无事了一阵,徐西临还以为这事过去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窦寻是个女孩,徐西临都要慎重地掂量掂量,因为窦寻不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同学,将来分手了各奔东西,往后天涯海角,再见还能一起吃顿饭。
他自以为隐晦的试探,自以为不露形迹的接近,原来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于是借着六中专门给家长开的“高考志愿集训”时,他迂回地给窦寻下了一剂猛药。
刚开始,徐西临的心情跟不小心翻到了亲人朋友的“绝症诊断报告”差不多,巨大的忧虑冲撞得他心口有点麻木。而等这股震惊过了,他开始回过味来——窦寻异乎寻常的粘人,看他时候的神色,强自按捺的脾气,还有偶尔打闹时轻易就被碰出来的“意外”……
学校规定,老师找学生谈话,如果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同事,门要敞开,女老师也得遵守。
“按一模的成绩,你英语只要能再多考十分就有戏。”窦寻语速飞快说,“你这种水平的英语提高还不容易吗?又没让你从一百四提到一百五,你只要肯下功夫背,能上个三位数就行,现在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
徐西临:“那也只是‘有戏’,没准我一模是撞大运,以后考不了这么多分呢?七……张老师都不会答应的。再说,你想让我冒着落榜的风险准备上高四吗?”
窦寻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就差把“来我们学校”的宣传标语顶在头上。
窦寻没等徐西临,一路闷头回了家。他先是暴躁,燎原似的席卷过他的胸口。窦寻又瞄准了一个牛角尖钻进去了,心想:“你连加分都能放弃,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们俩阴差阳错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从互相隔应到整天混在一起,乃至于家逢巨变、相依为命,个中情分是不一样的。
徐西临胆战心惊地回避着窦寻时有时无的暧昧,躲了一个多月,发现窦寻居然对此毫无所觉,态度依然照旧,也是服了。
对了——他们俩第一次动手就是因为罗冰!
七里香没有隐瞒,坦然说:“聊过,我跟你们俩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你回去好好考虑,咱们看看是弄个班级投票还是怎样。”
“你缺心眼吧,没带钥匙干嘛不去学校找我?”徐西临抱怨了一句,把超市塑料袋塞进窦寻手里,从乱七八糟的书包里摸钥匙开门,“今天晚上没人做饭,咱俩叫什么外卖?”
窦寻非常失望,没了闲谈的心情,转身走了。
他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窦寻越来越不对劲的目光。
他与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两厢恶意,未曾和平共处过,一点连着心血的柔软方才初出茅庐,尚未来得及舒展,已经先迎头被泼了一碗冰。
这时,他听见徐西临问:“咱们班今年怎么就一个名额?”
“豆馅儿,”徐西临用一种缓慢而意味深长的方式,把自己斟酌了很久的话倒了出来,“很多时候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冷酷的,懂我的意思吗?一时的想法、一刻的欲望过去,然后怎么收场呢?你是想让我今年夏天顺利收场,还是准备给我收尸?”
徐西临这才看着他笑了一下:“你不会还想说服我报你们学校吧?那不现实。”
窦寻:“怎么不现实?”
他困兽似的在门口转了两圈,分明是乍暖还寒,进出气管的空气却都烧心燎肺的。
他隐隐察觉到了徐西临似乎话里有话,但没反应过来。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徐西临一个假期突击成果斐然,开学摸底考试就重新杀回了班级前十,之后一模,他的数学一枝独秀地拿了个满分,尽管英语拖了后腿,依然拿到了他上高中以来的最好成绩,全班第三。
窦寻木然地坐了半宿,在破晓时分,偷偷把他那张可笑的计划表撕了。
徐西临的书本都在桌上摊着,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既然是“优秀学生干部”,通常不是给班长就是给团支书。
“我跟谁商量去?”徐西临苦笑了一下,“这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他多此一问,并不是集体意识爆棚,而是想到了罗冰。
“可能快报志愿了。”徐西临装作无意中提了一句,他们这一届是先报志愿后考试,成绩都得按照历史数据度量着来。
“我没想好是留在本地还是去外地,”徐西临不看他,自顾自地说,“外地的学校性价比高一点,可以报个稍微好一点的,本地的可能就得降低要求了,不过我还得照顾我姥姥,当然还是越近越好……”
徐西临头一次处理这么棘手的事,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明白,把自己说得一后背冷汗,他暗自忐忑了片刻,撒手放了最后一味药:“对了,余依然那天带来几张叶脉书签,挺好看的,我跟她多要了一张,夹你书里了。”
老成:“他让七里香叼走了,你去楼上看看吧。”
“同性恋”这三个字对于徐西临来说,跟听说“月半弯”里有嗑摇|头|丸的差不多,都是离的很远的都市传说,他从未想过和自己会有什么交集。
门口的窦寻呼吸一滞。
徐西临点了点头。
徐西临推门进屋,半跪在地上换鞋,已经从晚饭问题发散到了“晚上该谁遛狗”上,半天才注意到窦寻没接话。
七里香叹了口气:“据说是有家长写信反应,今年能有一个就不错了。你上学期期末成绩太差,错过了自主招生推荐,挺可惜的,这次也算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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