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来以往 二

    阿尔多大主教压根没兴趣听完，他仿佛连问问题都只是出于礼貌，随意出口，并不在意答案，还没听完，就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打断了伽尔的话：“没关系。”

    阿尔多看到少年的自己脸都憋红了，他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时自己大概……有一点气愤，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对方清新而柔软的嘴唇带来的那种味道，仿佛一道浅淡却又深刻的印，无论怎么擦，都萦绕不去。

    和谁？

    影影绰绰地，有两个人影出现了，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走在前面的男孩十四五岁，是个仿佛被天使赐福过的漂亮孩子，阿尔多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依稀千岁，对方的面容依旧清晰如昨。

    他亲眼看着黑色权杖穿透卡洛斯的身体，看着帕若拉被卷进禁术里。

    薄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风铃的声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冷冰冰但彬彬有礼的阿尔多打断。

    他不关心这只在其他人眼里罕见的、极其凶残的、只存在于噩梦和恐怖故事里的迪腐是谁捕获的，反正无论是“埃文”还是“杰克”或者“汤姆”之类的名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雾气和深渊豺出没的时候那些浓密、粘腻的物质不一样，它们轻薄而温柔，人在其中，仿佛进入了某个梦里。

    “是的，一个关于修补结界的黑暗能量的问题，”伽尔说，“您那天说得很笼统，我想问，这种能量是按照迪腐的数量来衡量的么？比如几只二级迪腐，能抵一只恶魔级迪腐么？”

    少年窄而精致的腰身仿佛就在眼前，坐在墙角的阿尔多情不自禁地想要抬起手搂住他，手臂却笔直地穿了过去——这些并不是真的，只是自己一段不肯舍弃的记忆。

    “我还没有来得及……”

    “当然，分级只是人类的看法，很多迪腐其实也异常强大，只不过因为由于某种原因，不具有自己的‘界’，所以被综合考虑以后，归入二级，”阿尔多考虑了一下，说，“即使是更低等的迪腐，只要数量足够多，确实也能聚集出可观的能量，但纯度、持久度以及各种素质却远远比不上少量的更强大的迪腐。”

    一串古老的咒文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整个地宫突然雾气弥漫，阿尔多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地面：“显形。”

    “来，坐在这里，等着。”小卡洛斯拉着小阿尔多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自己则迈出十来步，站在枯草遍地的山坡上，冬天的海风吹起少年方才养起的浅棕色头发，他眉目间了无阴霾，虽然有点被宠坏了，有点纨绔气，活泼过头了些，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事，却不妨碍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随着他快乐起来。

    阿尔多俯身拎起了深渊豺的尸体，这畜生被猎杀得非常干净利落，除了尾巴上沾了点不明血迹之外，致命伤只有喉咙一处，一击必杀，看得出是当场毙命，完全没有伤到其它地方。

    已经一千多年了，你这蠢货，他想，除了你这种已经把半个身体塞到结界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还有谁能活过一千年？

    伽尔若有所思。

    对，那就是他后来怀念了一辈子的人。

    阿尔多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似有所感似的收回了目光，说：“下一次逮到可以用的迪腐，把尸体放在‘出口’那里就可以了，我会知道的。”

    薄雾里传来了少年清亮的声音：“快点里奥，跟我来！”

    “你说什么？”好一会，阿尔多才轻轻地问，“时间禁术……”

    “时间禁术是不存在的。”金发的男人生硬地说，目光重新归于空洞，不知道是不是伽尔的错觉，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大主教的眼神近乎死寂。

    如果有人听见的话，会发现他念的咒文和那天古德先生命令凯尔森的徽章显形时的那个有些类似，不过显然要复杂很多。

    就像他们计划的那样，恶魔全身的能量在一瞬间全被吸收进已经准备好的法阵圈里，形成结界最初的外壳。

    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长袍的少年，手里拿着几本书，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谁允许你叫我里奥——你要拉我去哪？”

    男人突然低吼了一声，猛地把那朵他一直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的蔷薇花扔了出去。

    雾气忽然消散，少年的身影和冬天里开的花全都变淡消失。

    埃文木然地跟在伽尔身后，已经快从同手同脚发展到半身不遂了。

    坐在薄雾之外的阿尔多忽然屏住了呼吸——像千百次来一样，近乎虔诚而癫狂地望着那里正上演的一切。

    然而最终，阿尔多还是站了起来，小心地捧起地上的花，轻轻地沾去上面的灰尘，这仿佛是他仅剩的一点寄托，即使明知道没有任何希望——只为了每天在棺材里醒来的时候，看见它，产生那么只影片刻的幻觉。

    “可以用，多谢。”阿尔多鉴定完毕，大主教办公室旁边的走廊墙壁上就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一扇门，他拎起深渊豺的尸体，转身就要走进去。

    他拉着小阿尔多驾轻就熟地避开法阵，钻入了密道里，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圣殿，越过那些城堡，翻过大片的农田，来到了一个山坡上。

    “法阵是净化水画的外伤康复法阵，关键还要配上咒文，”年轻的小卡洛斯还不懂什么叫谦虚，带着一点炫耀说，“咒文可是我自己原创的，为了它，我翻遍了圣殿所有咒文书，它必须能在一瞬间提升山坡上的温度，隔离海风，我还加了徽章里那个‘记忆显形’咒文里的一部分，让植物们产生时间错觉……至于种子，嘿嘿，是我昨天撒在那里的，你喜欢么？”

    少年的声线飘在风里，念出一串在任何一本法阵或者咒文书上也找不到的魔咒，非常轻快，轻快得叫千年以后的旁观者几乎要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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