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要流下眼泪来。
那一刻,伽尔看见,侧对着他的阿尔多的脸色突然变了,这个好像蜡像一样的男人突然间就“活”了过来,仿佛无机质似的眼球里刹那间闪过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卡尔……”
少年时代的卡洛斯看起来并不生气,他只是脚步顿了顿,一把揪住同伴的领子,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偷袭了一下,像个小混蛋一样得意洋洋地说:“我当然能叫,里奥宝贝。”
那个蠢货是他自己。
可为什么他要站在禁术法阵圈里,为什么他不退出来?
伽尔只得识趣地闭了嘴。
“时间禁术……”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捂住脸,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慢慢地滑了下去,笑声在圣殿的地宫中幽幽地回响着。
他说完,再也不看伽尔,头也不回地转身踏入了石门中。
伽尔:“请等一等,阁下!阁下!”
伽尔心里其实还有更多的疑问,可阿尔多大主教的行踪实在是不好把握,下一次见面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眼看他要走,伽尔只得捡着最关键的问题问,他大声说:“还有,阁下,您知道时间禁术么?”
难道宁可死,也不愿意再见我一面么?
那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等一切都平息,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帕若拉被吸干的尸体,那个人却再也不见了。
然后大地上闪烁起柔和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在那里的法阵被激发,反季节的小草突然发芽破土而出,翠绿的藤蔓缠住落叶满地的大树,百合和蔷薇花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风信子缠住了少年伸展的手臂。
“这个咒文是为了你而创造的,我打算叫它‘生命回溯’,”小卡洛斯在一片花海里弯下腰轻声说,然后他试探着贴近了对方一点,在没有被拒绝的情况下,慢慢地闭上眼睛,轻柔地吻了小阿尔多,“生日快乐……还有,里奥?阿尔多先生,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么?”
小卡洛斯固执地拉着小阿尔多的手,被后者一而再再而三地甩开以后,再死皮赖脸地粘上来,一路别别扭扭地穿过圣殿地宫,那里有一条可以直接离开圣殿的密道——即使是一千年前,地宫对于学徒们来说也是禁地,不过禁令什么的,对于卡洛斯这种人来说,基本上会被理解成欢迎词。
阿尔多愣了一下,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几乎立刻就确定——这个孩子,是那天进入地宫中的四个人里面最敏锐的一个。
阿尔多空空的双手在冰冷的空气里停留半晌,终于还是徒劳地落了下去,他望着不远处仿佛发着光一样娇艳的蔷薇,眼圈微微泛红,就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可是干涸了一千年,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石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就像那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密道一样。
“时间禁术是不存在的,”阿尔多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研究了一辈子,只得出……它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个结论——你敏锐聪明,很有前途,年轻人,如果我是你,我会把精力放在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上。”
卡洛斯消失以后,阿尔多开始研究时间禁术,他抱着一线的希望,渴望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如果那时的他不是太自卑,如果那时的他不像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如果他相信了……年少时候对方说过的话,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如果……是不是他们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知道是不是伽尔的错觉,他觉得“时间禁术”这个词,似乎在某种意义上触怒了这位神秘的“已故大主教”,这里面……是有什么忌讳么?
“是的。”难得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伽尔立刻飞快地补充,“当我获得‘金章’以后,得到了借阅圣殿一些禁书的权利,其中有一本叫做《十大禁术》,当中记录了时间禁术的存在,事实上我想……”
阿尔多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年轻人?”
可时间禁术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啊,请等一等,阁下!”伽尔忽然叫住他。
小卡洛斯伸手从枝头掐下一朵正在盛开的蔷薇花,弯下腰别在小阿尔多的领口,脸颊上突然升起难得一见的紧张和羞涩,只有这时候,他才像个初恋的年轻人。
“你怎么……怎么做到的?”小阿尔多难以置信地问。
我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对你说一声:我爱你,请你原谅。
坐在石头上的少年抬起头,看着自己笑眼弯弯的同伴。
那朵花曾经是寄托了卡洛斯感情的东西,每一种感情,都有其独特的能量,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没有珍惜,直到开始后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剩下了这朵花。
他就连白骨都快化成渣滓了!
从没有人能在冬天,让枯死的山坡重新长出满地的花……亘古以来,只有一个卡洛斯?弗拉瑞特。
阿尔多疯了一样地寻找他——弗拉瑞特庄园,亚朵拉特,整个萨拉州,整个大陆,所有传说中卡洛斯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所有可能的地方……然而他却从人间蒸发了。
“您不能这么肯定,事实上现在我家里就……”
“干嘛不听我说完呢,说不定你们还是熟人呢。”伽尔摸了摸鼻子,耸耸肩,拍拍呆若木鸡的埃文的肩膀,“嘿,醒醒了伙计,我们回去了。”
他静心在上面画上法阵,命令它长开不败,直到它过去的主人再次踏足圣殿,才能凋谢,重新回到泥土里。
深渊豺的尸体就在阿尔多脚下,露着狰狞的獠牙和脖子上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