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大了还写周记啊——”

    刘颖说：“我想了一下，与其开什么班会，举行乱七八糟的活动，不如写个周记省心。”她转过椅子，拍拍何丽真的肩膀，说：“你们胡老师管班级，事情太多，就给你做了。你辛苦一下吧。”

    “密码……”何丽真自顾自地嘀咕，“密码是什么来着……”

    他游刃有余，她溃不成军。

    万昆弹了一下烟，淡淡地说：“领班说现在严打，店里不能留那么多人，等这阵过去会给通知。”

    “我是真不希望他来学校。”胡老师一脸真诚地看着彭倩，说：“就像个定时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他虽然是问的这句话，但是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

    何丽真张口，万昆已经背过身，往外面走了，她想再要求几句，可是看着他的背影，嗓子眼像是被堵上了一样，怎么也喊不出口。

    找来一个同学把笔记本发下去，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瞎聊，何丽真笑着看着他们。

    万昆忽然哼笑一声，还是没有回话。

    何丽真问：“这是做什么的？”

    “叫你呢，没听见？”

    “这个……”何丽真说，“我不规定字数，也不规定内容，你们想写点什么都行。”

    万昆逆着光，脸上很暗，头发挡出眉毛，眼睛都看不清楚。这一丝不清，让万昆的形象模糊起来，只剩下那一只没法挣脱的大手，扣在她的胳膊上。

    万昆斜靠在广告箱上，看着手里的烟，说：“你之前不是还嚷着不想干活，要回学校放松的么。”

    “那她会不会往外说啊？”

    万昆无所谓地看着她。

    人消失在巷口，何丽真才慢慢活过来，她匪夷所思地原地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当得简直莫名其妙。

    何丽真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彭倩回来了，就问她说：“彭倩，你知道我们教务内网的登录密码么？”

    刘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昨天去市里开会，这是会议成果”

    “喂。”

    周五下午，胡飞在办公室里泡了一杯茶，端在手里，跟几个女老师闲聊。

    何丽真快速看完一遍后，把网页关掉。

    “……”

    “可我回来一天就没意思死了，上班虽然累，但有钱赚啊。”

    彭倩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何丽真撅着屁股对着电脑，专注地看着。她笑着说：“站着干啥，凳子就在手边上，你是要减肥么？”

    资料上显示的是他刚入学的时候照的一寸照片，坐在红布前的男孩面目青涩端正，一点表情也没有，留着寸头，照相的时候头稍稍有点歪。万昆上学两年，休学一年，又留了一年级，仔细想想，这都快是四年前的照片了。照片跟他现在比起来，稚嫩很多。

    吴岳明说：“堵到人了吧，她怎么说？”

    何丽真不让脑海之中的想法表露在脸上，她冷静地说：“总之那种地方不是学生应该去的，如果我知道你再去的话，我就要通知胡——”

    再往后看，何丽真惊讶地在交上来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万昆和吴岳明的。吴岳明的周记在上面，何丽真翻开，发现他在第一页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笑脸。

    等她把这个消息传到班级里的时候，果然一片哀嚎声。

    万昆歪了歪脖子。

    “意思一下就行了。”刘颖说，“领导新上任，就喜欢闹腾。”

    换到万昆的周记，何丽真看着笔记本上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万昆的字迹，又大又草，张牙舞爪的好似签名。有了吴岳明的打底，何丽真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了，等她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万昆什么都没写。

    何丽真话说到一半，肩膀忽然一沉，万昆一只手抓在她的肩头。何丽真像触电了一样，连忙甩开他。

    万昆一边走一边抬起手，举起来在空中胡乱一摆，懒洋洋地说：“老师再见——”

    她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干什么！？”

    何丽真还是没有明白，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说：“那这是干什么的？”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没问出点什么？”

    她吓了一跳，张口就要喊。

    万昆蹲在小卖店门口的白炽灯下，对着黑暗的夜色抽烟。

    在高三六班这个大环境里，居然还有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学生，周记里详细地写了他一周的学习计划，何丽真倍感激动，认认真真地回复了几百字的内容，鼓励他继续好好学习。

    “懒得往下问。”

    何丽真严厉地说：“之前我不知道情况，现在我了解了，就不能当没发生。”

    何丽真低下头，一边听着其他老师的对话，一边渐渐呆愣起来。她眼中白白的纸，也慢慢幻化成一幅画面。

    何丽真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抬过头，黑漆漆的巷口，只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一点亮光。万昆往何丽真面前一站，后面的光都挡住了。

    万昆站在那个坏了的广告箱前面，掏了根烟，吴岳明看着他，说：“怎么样？”

    何丽真个头小，面对万昆显得分外没有气势，万昆往前走了两步，何丽真下意识地向后退。

    何丽真挣脱手臂，站直在他面前，质问说：“你干什么？”

    何丽真输入了自己身份证后六位，果然登上了，她随口说：“没什么，我就想试一试。”

    接下来的一周，万昆居然每天都来上课。

    何丽真没有注意，拐进小巷子，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何丽真还在瞎琢磨，胳膊已经被拉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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