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两人都没动过地方。
孙孟辉冷笑一声,“你知道么,今天早上,我让律师去找了你那个同学,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张工跑过来,对万昆说:“你先等一下。”他的目光又绕过万昆,看向陈路,说:“你们今天放个假,不用上班了。”
那萝卜指头晃了晃,“谁弄的,我说的才算。”
“还有什么事,一口气说完。”
万昆神色阴霾,孙孟辉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说:“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对钱斤斤计较,没错。”他看着万昆,说,“其实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能花两千万买车,那两百万修车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你、对你们不是。”他上下打量了万昆一下,又说,“如果照你这么打工来说,大概要还个三四十年吧。”
万昆最后拍拍陈路肩膀,“没事。”
万昆终于开口。
“一句话形容你们——挣权益的时候打着穷的旗号,推责任的时候也打着穷的旗号,没事耍点小聪明,占了便宜就跑,以为谁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人家懒得追究而已。”他说着,还乐了乐,开玩笑似地补充:“你别看我胖,我不懒的。”
万昆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看着旁边窗台上的一个花盆发呆。
万昆连低个头的时间都没有,刚好跟他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
“没事没事。”张建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万昆说:“你跟我来一下。”
孙孟辉呵呵地笑了两声,万昆又说:“咱们差太多,你想弄死我,我没什么办法。”
“你爸爸要跟你断绝关系你知道么?”
“不知道?”孙孟辉抬头看他,因为胖,显得他个头更矮了一点,万昆人高马大,他还真得抬头看。
万昆看着他,静默了一会,然后说:“不行。”
“因为我觉得,不管他妈妈做了什么,吴威不会卖我。”
万昆抿着嘴,薄薄得像是一片刀锋。
他安静,孙孟辉也不说话。
万昆忍不住苦笑一声,“昨天见过一次。”
万昆说:“不知道。”
万昆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回答,连点个头的兴致都没了。
万昆跟他对视了一会,两人都那么的安静,忽然,万昆好像听见了什么,他转头看向窗外。
过了几秒,有人说了句:“进来吧。”
没办法,人家骂也好,嘲笑也好,你无话可说。
“我最烦装傻的人。”孙孟辉说。
万昆低着头,看着地面。孙孟辉坐回沙发里,点了根烟,万昆对他说:“给我一根行么。”
孙孟辉说:“看我心情了。”
张工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大冷天跑得额头全是汗,头发一缕一缕凝在一起。万昆老远看他冲自己这边过来,就觉得不好,果然,张工一边跑一边喊:“万昆——!你留下来一下——!”
孙孟辉一挑眉,目光轻移,也看向外面。
孙孟辉指着万昆,“没那么容易算了。不过我警告你——老实一点,别想些歪招”
“都干什么了?”
万昆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给你次机会。”孙孟辉走回茶几边上,弹了弹烟。
万昆得知,这个胖子是兴工总裁的大公子,孙孟辉。
“赔钱。”
张建设在旁边说:“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过来啊,人家等着呢!”
他觉得与其这样,不如沉默。
万昆敷衍地说:“哪有,怎么可能见过。”
可他现在脑子很乱,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件事用以前的那种思考方式并不管用,可他根本来不及想到其他的方法。
孙孟辉笑了,“还装。”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么?”孙孟辉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不过也只打了一个照面,胖子很快转过目光,跟旁边的项目经理讨论着什么。
如今,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
语气不错,众人分析领导觉得很满意,于是心情都放松了,纷纷表示不辛苦,应该做的。
孙孟辉看着万昆,说:“还装。”
很多很多。
万昆和张建设进屋后,屋里一共六个人,可那老板椅却是空的,。
“万——”
万昆所有的思绪都停了。
万昆没有回答。
万昆说:“你让我说什么。”
“他承认了。”孙孟辉身体微微前倾,说,“他母亲跪下来认错,律师转达了我的意思,他母亲告诉我,如果需要她儿子来指认你,他一定会做的。”
“不是我弄的。”
万昆没说话。
兴工全称是中国兴江工业集团公司,具体干什么的,没人知道,就连包工头也说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杨城的辉运地产,只是兴工集团一个小小的项目,集团内部一年最多来视察一次,去年来了个高级工程师,今年来了个高级公子哥。
孙孟辉问:“你在看什么?”
万昆忽然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力,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
万昆不知道他是在套自己的话,还是他真的知道什么,他在脑海中分别思索了一下两种情况的结果,思索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应对。
孙孟辉抬抬下巴,万昆抽出一根,点着。
昨晚,在三院的厕所,他问吴威,喜不喜欢何老师。
孙孟辉没说自己满不满意,而是道:“昨晚张律师回来,跟我说那工人打死都不肯承认,最后都要撞死在警局了。”孙孟辉皱了皱眉头,感慨似地说:“你说说,这叫什么,搞得像我在害人一样。我就跟律师说,算了,别逼他了。”
孙孟辉伸出手,手指头也是胖的,从指尖到指根,萝卜似的。可他说的话却不像萝卜那么可爱。
因为孙孟辉坐在沙发上。
“没干什么……”
万昆低沉地说:“我做什么准备。”
在灰色的天空下,整个建筑工地就像只巨大的钢铁怪物,碾压,吞噬。
万昆说:“不知道,去了再说,你先走。”
“为什么?”
“嗯?”
孙孟辉一连问话,万昆觉得像是被掐住喉咙,别说反驳,张嘴都困难。
告一段落。
万昆静默三秒。
因为在室内,所以花还顽强地开着,但也离枯萎不远了。那是一朵小黄花,茎干弯曲,颜色很嫩,安安静静地摆在一旁,好像一个娇弱的人,低着头听他们说话,无力地等待着结果。
孙孟辉笑了,“没了,就这些。昨晚律师联系到他,他听到钱数,直接就说跟你没关系了。说你已经成年了,跟家里没关了。我说……”孙孟辉歪着脖子看着他,评价了一句:“你也真他妈的惨。”
“有。”孙孟辉纠正他,“认错,真正的认错。”
“早上的时候就问过你叫什么,中午吃完饭,让你过去一趟。”张建设显然是不相信万昆说的话,“你要是认识,就跟我说,咱们又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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