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就知道他肯定要走的。”李蓝呢喃着，“他恨我们家，恨得要死。”

    他要带她去？

    李蓝小声说：“家那边没人愿意听这些。”

    儿时的李峋很瘦，但骨架好看，他小脸紧绷，对着镜头隐隐透着冷笑，那种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性格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可见端倪了。

    朱韵这才惊醒，她好像给人家放鸽子了。

    病中的李蓝梦到了李峋母亲离世时的场景，她梦到她最后的遗言。

    演唱会结束，李蓝在表演场地门口看到李峋跟一个男孩说话。男孩比李峋稍大，从衣着举止来看，他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李蓝：“你不认识她，不了解他。”

    “对不起，我乱七八糟讲这么多……”

    更何况他还每月开销那么大，养着一个注定赔钱的乐队……

    后来，李峋不仅自己走，他还带着李蓝一起。李蓝胆子小，怎么都不敢往外跑，每次都是李峋生拉硬拽才出去。

    朱韵浑身发麻。

    “李峋呢？”

    ！？？！？！？！？！？！？

    什么债？

    李蓝生了一场病。出乎她的意料，病中李峋一直陪在她身边。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李蓝看起来也拿不出什么谢礼，左思右想，轻轻啊了一声，“我给你、我给你看看我弟吧。”

    面对这充满冲击力的颜色，李蓝内心却有股强烈的柔和感，不管怎么说，他的头发是跟她借钱染的，虽然关联并不算特别大，而且李峋 至始至终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谢谢，但是……这个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让李蓝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感动。

    李峋跟她聊了一次，他告诉她，他之前在城里无意间认识了几个人，他在他们家里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天越来越热，衣服越来越薄，隔着一层棉麻，朱韵的肌肤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峋脸颊的轮廓。

    朱韵走近两步，李峋顺势向前探。

    她先想到任迪的话——他要攒钱还债。

    ！？

    高见鸿离开后，基地只剩她一个。朱韵把门关上，来到李峋的座位。她把桌角下那个中心体育场的袋子打开。

    说了几句话，男孩就坐着一辆小轿车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

    朱韵凝视着这个消瘦的女人，她饱受岁月摧残，处处透着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感，甚至连痛苦都是迟钝且单调的。

    朱韵脸色平静地从桌子上随便抽了两本书装包里，一抬头，看见李峋冲她勾手。

    朱韵眼睛都忘了眨，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认识的时间推前十年一样。

    “是么。”

    “你知道电脑吗？”李峋说，“他们家有那种很薄很薄的电脑。”

    “考试时间你可别忘了啊！”

    文胸被他压得有点紧。

    “九岁。”

    咖啡早就凉了，甚至服务员都已经轮过一次岗。

    李蓝从布包里掏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微微褪色。“这是家里唯一一张全家福，是有一年过年的时候照的，你看这个……”

    照片里，李峋孤孤单单，他离其他人都有些距离，只有李蓝站在他身后。

    李蓝舍不得李峋，她有时甚至觉得就算以后她有小孩了，也不可能比爱她弟弟更多。她脑子不好，但不知为何，她跟李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说的所有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弟弟很喜欢你吧。”朱韵说。

    在她看来，家里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好歹能够遮风挡雨，能够稳妥地生活。

    她无法退后，因为李峋的右手就在她的腰上。

    朱韵心说我觉得我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点的……

    她站着，他坐着，这样侧脸探身，他的耳朵刚好贴到她的胸口。

    一整场演唱会她都像在梦境里一样，激昂的音乐敲击耳膜，似幻似真。她追问李峋哪来的钱，李峋说不用她管。

    离开咖啡厅，一路上朱韵都在回味着这段谈话，晃荡到基地，一推门，看见高见鸿。

    人心都需要慰藉。

    后来李蓝才明白，他说的“走”到底是指的是什么。李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且她拼死拉着李峋，不让他干这种找死的事情。

    李峋开始频繁地离开家，虽然时间都不长。家里当时在忙着帮李蓝大哥讨媳妇，根本没空管他，妈妈甚至觉得他走得好，毕竟少一个人少一张嘴吃饭。

    “钱我将来会还给你的。”

    朱韵连忙过去道歉，“对不起，我那边——”

    李峋的发色就这样一直保持了下来。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走路的声音，朱韵将袋子放回原位。

    朱韵在思考。

    但她至少听懂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