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思念

    七娘也听见了，吸了吸鼻子，冷静的说道：“她听到了又如何？二伯母百般讨好你，只要三姐说一声，堂嫂必不会管这事。”

    岑三娘从方妈妈手里收了钥匙，当着众人的面收进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

    偏偏家里小姑子又进宫封了美人。婆婆小心讨好岑三娘，盼着杜燕绥在宫里能帮扶女儿一把。

    基本上没有削减他的权力，还能让他更专心处理对外的事宜。

    今天的事，她觉得有必要去向老夫人汇报一番。

    看得出杜老夫人没像岑四娘那样介绍邹百万，而是客气称员外，邹氏相当高兴。

    邹氏嘴里都是恭维的好话，又挑着喜庆的笑话哄老夫人开心。

    一圈介绍下来，岑三娘心里就有了数。

    如果国公府还有爵位，如果儿子没有牵连进废太子一案。娶国公府的姑娘，邹家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哥哥长相随父亲，不太俊美而己。行商手腕却是老练无比。将来继承了家产必不会败了家。有钱，什么美姬找不到？他却对你家二姑娘念念不望。否则，自己怎么会低声下气的自贬身份向一座空架子国公府求亲。

    花花轿子人抬人。

    方妈妈梳了牡丹髻，插着枝金钗。四个婢女清一色的粉色襦衣，紫色高腰长裙。梳了双丫髻，插着一色的银钿子。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

    万一娶了燕婉，得罪了崔家，就得不偿失了。

    仿佛邹家提亲的目的变得单纯浪漫了一些。

    原来是邹氏，她听到了多少？分明是退了出去之后，故意装着刚进院子的模样。岑三娘后怕的想，还好七娘只说了自己的嫌话，没提到武媚娘半字。

    邹氏抿嘴一笑：“我哪能和二姑娘比。二姑娘在长安城的贵女中骑术都是拔尖的。又生得端庄秀美。三娘，我倒是想和你提提，你叫我一声嫂子。嫂了就不和你客气。我今日来是向你小姑提亲的。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你可得帮帮忙，有了好消息，嫂子绝不亏待你。”

    岑三娘缓过一口气，毕竟老夫人还是替燕婉着想。

    只是经过奶娘与百草一事后，感动归感动，岑三娘仍选择这种关系处理成融洽的上下级关系。

    岑七娘后退了一步，又挺直了胸，眼睛里再没半点惶恐，闪着异样的光彩，也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堂姐夫。你喜欢王爷，王爷也喜欢你！”

    这厢岑三娘请了众人坐下。

    小姑子的亲事轮不到她说话。岑三娘就起身携了七娘告辞出去。

    岑三娘略松了口气。试探的问道：“你只是想找到方铭？”

    腰带上不仅系了荷包，玉饰，金饰，带着流苏。

    岑三娘听着就想起杜燕绥两记巴掌，有点不自在的扭了扭屁屁。想着想着，觉得十天很漫长。

    阿秋答了声：“您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是。”杜惜福有些诧异自己走神了。他收敛心思想，等听完岑三娘处理，自己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三姐，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七娘毕竟还小，沉不住气。

    晚间她去了正气堂吃饭。却没看到杜燕婉。

    可燕婉如今又有多少选择呢？

    这也太华丽太隆重了点吧？邹氏是来炫富的？

    岑三娘脸上扬起了明朗的笑容，煽动式做激|情总结发言：“这里有国公府的老人，也有新进府的人。这一礼是三娘谢各位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尽力尽力，不离不弃。你们不负国公府，国公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织锦阁穿了件普通衣裳被伙计瞧不起。那位通透的徐夫人也提醒岑三娘，衣裳代表着地位。

    她看着岑七娘，果然人小主意大。岑三娘心里又是一惊，七娘喜欢方铭？

    请起众人后，她微笑道：“杜总管，侍卫长，两位账房先生和绣房的王妈妈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阿秋夏初，备茶。”

    杜老夫人哈哈大笑：“这才好嘛。各管一处，哪里出了问题就找哪处的管事。三娘，你这法子极好。祖母其实是想看你闹个笑话，再指点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聪慧，祖母也放心了。日后享清福就成了。”

    托盘里放着拜贴，落了邹氏的款。

    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如果杜燕绥在身边，就好了。

    邹氏也知道这事岑三娘作不得主，只盼着她能替自己兄长美言几句，敲敲边鼓就不错了。于是话锋一转，聊的都是自家哥哥如何。

    燕婉看似嫁得大户人家，其实日子还不如小门小户实在。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瞪了眼七娘，低声说道：“二堂嫂来了。”

    再说杜家就指望着一个杜燕绥。人家看重的嫡子，绝不会提出娶燕婉。就算来提亲，也不过是旁支庶子或不成器的嫡子。

    那影子消失了，隔了几息，窗外响起了邹氏的笑声：“三娘和七娘可在里头？”

    岑三娘对邹氏嘴里的邹雄杰有一些好感。但不意味着，她不反感邹家这种商人作派。

    卟通就跪了，正正经经的朝她磕了个头。

    阿秋看到邹氏在外面，屋外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早就急了，低头说道：“我在茶水间教新来的丫头怎么烧水。一时间竟没见着岑少夫人进来。”

    既让男仆们不用再出入内院，内院的管事妈妈们也不用总是跑到自己住的院子回事。

    岑三娘腰酸背疼，心想小日子来这几天，她可真是一刻不得闲。

    杜老夫人示意尹妈妈出去守着，房里只留得她和邹氏两人时，杜老夫人就微笑着开口问道：“岑少夫人有话尽管说。”

    邹氏笑道：“老夫人这话叫我这做小辈的就汗颜了。这两枝参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随便打发妾身两匣子点心，妾身都受宠若惊。还望老夫人一定收下。”

    邹氏的来意尚不清楚，小丫头的事延后处理吧。

    岑三娘送走她们，匆匆睡了个午觉起来。先是听夏初说了今天府里有什么事情。接着就把阿秋叫了来，当着夏初的面开始教训。

    然而，听到老夫人说邹家大郎心里仰慕燕婉，她真是不敢相信。

    岑三娘摇了摇头：“过了四月花期，可卖不了好价钱。趁着花开的正好，卖掉吧。将来，国公府有钱了，还愁买不到名花？”

    算来算去，邹氏都糊涂了。她还真想不明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家占了便宜。

    阿秋拿了卖地板和鱼得的一千多两银子，让账房记了公账。

    阿秋被她说的羞红了脸，低声应了。

    杜老夫人也被邹氏这一身晃花了眼睛。听得她娘家姓邹，就想起来了：“长安城里有名的邹员外可是你父亲？”

    岑三娘看过去，侍卫中竟有两位头发全白了的。

    为此，岑三娘特意问了尹妈妈府里的规矩。

    岑三娘被她气笑了。这时候还不忘利用自己。

    这个人也许很多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说起那个著名的请君入瓮的故事，就知道他是怎样的逼供好手了。

    尹妈妈告诉他，府里行的是军规。犯了错，一律军棍侍候。

    怎么，七娘为了逢迎二堂婶一家，竟私下里说和自己极为要好么？岑三娘又骂了声鬼精灵，笑着答道：“七娘成了大姑娘了，也有心事了。”

    方铭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论情意比七娘深厚多了。她又凭什么作主给方铭引个麻烦去？

    她愣了愣，听杜知恩沉着大声的介绍。才知道这些都是昔日跟在杜如晦身边出生入死的亲兵。

    岑三娘鼻子发酸，觉得自己这身衣裳华丽的让她不安。心里又记下了。

    自己院子的事也需要管管啊。岑三娘知道邹氏在外间等着，就压下了脾气，吩咐道：“打盆水给七姑娘洗脸。”

    她昨天吩咐说巳时见人，提前了一刻钟就到了。

    灯光下老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苍桑。

    十三岁已经能勒出饱满的胸，脸又白又圆，配着一双大眼睛，娇憨可人的蜜桃似的。

    关她什么事？她和岑七娘除了骨子里有点血缘关系外，她从来不认为彼此有多少交情。

    她走了出去，邹氏在正堂坐着饮茶，热情如旧：“好像听到七娘的哭声，你俩很久没在一块儿说私房话了吧？”

    屋里没有人，七姐就跪在了三娘面前。

    她身边站着方妈妈，阿秋夏初四个婢女。为了让逢春暖冬尽快的成长起来，也一并带了来。

    岑三娘就正色的对她说道：“夏初，你素来稳重，又认字。好好学学，将来做个管事丫头。”

    岑三娘携了七娘回自己的院子。

    厨房的花销是大头，岑三娘不能放手。

    徐先生和田先生大约五十出头，瘦削身材，身着藏青色的圆领茧绸长袍。颌下留着山羊胡须，极符合岑三娘印象中的账房先生形象。

    岑七娘坚定的点了点头。

    夏秋也坐了下来，慢吞吞的研着磨，在桌上铺了纸。

    高门大户顾忌着废太子一案，更在意后族崔家对杜家的态度。

    岑三娘吃了一惊，邹氏这哪是在送金镯子，明明是在送金子。

    搬进岑家三房寄居的三年里。六娘七娘的内斗就转向了她。

    岑三娘叹了口气：“七娘，你也别威胁我。我连方家七公子是否在长安都不知道。就算他在长安。原先我还和他订过亲呢，我也得避避嫌不是？”

    岑七娘机灵无比，早发现三娘面色憔悴，一开口并不提自己的来意，反而嘘寒问暖，小心迎奉着。

    这是岑三娘一早吩咐的。让她俩边听边记。

    岑三娘看过地理位置后，就选定这里做自己的议事厅。

    岑三娘抬头看向老夫人。

    一句话扯回到邹氏身上。

    邹氏就道：“等他日杜夫人身子好些，再去探望也一样……咦，怎么不见二姑娘？”

    这也是邹氏能顺利嫁给侍郎府公子的原因。

    “还有那盆名品牡丹，你也使人抬了去卖掉吧。”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春日的阳光静静的洒满了院子，映亮了岑三娘身后那道黑檀木花卉孔雀的屏风。

    岑三娘坐在正中的矮榻上，大红的裙子铺成了一扇优美的弧形。

    杜老夫人笑道：“既是你一片心意，老身便替我媳妇收下了。本该领你去看看的，只是她身子太虚，恐会失礼。”

    摆明了是场交换。邹家要国公府这门姻亲提升地位。没有爵位的国公府姑娘，空有架子，却没有钱。正是互利互惠。

    遍体金光闪烁。

    七娘急切的说道：“是有关滕王的！你知道六娘虽和我有些不和，我俩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姐妹。她做了侧妃，总找了理由回家。每次都拉着我喝酒，有次她喝醉了就告诉我，王爷喜欢的人不是王妃……”

    邹氏的大哥叫邹雄杰。听到他曾坐船去海外行商，岑三娘心里有几分羡慕。不知道邹雄杰坐船去了什么国家，那些国家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岑七娘最擅长的就是撩拨着六娘和三娘斗，自己扮乖巧，隔岸观火，从中得利。

    第二天，岑三娘换了见客的衣裳，告知了杜总管一声，让他代为处理府里事务，留了夏初在场旁听。

    “我知道方七哥在长安东市开铺子，可我不知道他开的是哪间。我把东市都逛遍了，都没见到他。三姐，你帮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的。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祖母的信一旦到了长安，二伯一定会把我送回隆州的。”七娘说着，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

    “都起来吧。”岑三娘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邹氏送了重礼，见不着人不打紧，关键是说出自己的来意。

    早晨夏初和阿秋侍候岑三娘梳洗之后，她特意叮嘱夏初梳了高髻。

    瞬息间，院子里就跪了一地。

    老夫人心酸着，难过着，沉默了。

    “燕婉说她想嫁。燕绥当着差。只有你这个做嫂嫂的，仔细再打探下邹家大郎的情况。如有不妥，此事休再提起。”

    一般人家登门，会带礼盒，六色八色不等。多是表示礼节。回去的时候，主人家也会准备相应的回礼，才不会失礼。

    “……吴妈妈你依旧管着大厨房。连你在内四个厨子。给你八个干粗活打下手的丫头。每天全府的伙食都交给你了。你回头细细报个账目来，每餐须得有肉有菜，米面管饱。每月用多少石米面，多少肉食瓜果菜蔬，多少柴禾。大概需花多少银子，按月拨给你。只需府里无人投诉吃了霉米坏掉的肉菜，或是被克扣了份量，如何采买都由得你。正气堂，我的院子，还有府里其他人，需要另行添菜，各掏胸包单付你银两。”

    “杜总管，今天是我第一次认识府里做事的人，你先介绍下吧。”岑三娘端着架子，不急不徐的说道。

    一席话说完，场里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岑三娘哦了声：“是么？”

    “说吧，上回见你就有急事想和我说，趁二堂嫂留在祖母那边，此事清净，有什么话尽管说。”岑三娘饮了口红枣甜汤，感觉舒服了些。

    他见多识广，眼界必不比普通男子低。从商知道人心险恶，自保能力就强。如果能一心待燕婉，这门亲倒也做得。

    她心想，你杜家连国公爵都没有了。皇上碍着老国公的面子没有收回国公府的建制罢了。一朝收了回去，这里不过只是座从三品的将军府而己。

    她兴奋的想起了各种宅斗小说片段。心里嘿嘿冷笑，如果有人今天敢迟到，就打烂那人的屁屁。

    杜老夫人笑容就有些淡了：“平日都是燕婉亲自在照顾她母亲。我媳妇身边一刻也离不得她。改日得了闲，再叫她与岑少夫人见礼。”

    头发里裹了假发，渐渐的堆成半尺高的云髻。插了张氏赐的十二枝白玉笄。配了锦绣花鸟的襦衣，大红的长裙，臂间挽着杏色的披帛。

    岑三娘见七娘一边伶俐的插着话，一边悄悄的给自己使眼色。就回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除去新买来的下人，那些国公府原有的侍卫和仆人都陪着国公府渡过了最清冷的岁月。受了自己一礼，就能感动的高呼万死不辞。

    杜惜富简单介绍了下。两位账房先生都是先前杜家还没被削去国公爵位时的僚属。

    离开正气堂，她望向北面大明宫的方向，喃喃说道：“杜燕绥，我真想你回家啊。”

    绣房新买了四名绣娘，岑三娘看了看，点了一名面相和善的王妈妈做管事的。

    岑七娘又回到那个小小年纪就设计一出落水的狡猾模样。

    屏声静气的站着，众星拱月一般护侍在岑三娘身旁。

    邹氏暗暗松了口气。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就有希望。

    岑三娘不安的想，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还是一直摆主子的谱比较好？

    七娘洗了脸，乖巧的出来，眼红红的也瞒不过，低声寻了个理由：“叫嫂子见笑了。两三年没见到三姐，一时激动没忍住。”

    二十二岁还没有订亲，总不可能单单是为了等着娶燕婉。

    邹氏穿了件湖绿的襦衣，系着鹅黄色的长裙，外间披了件红色的薄纱连身大袖连身开衫。那件纱衣轻薄如云，风一吹就飘动起来，衣上彩绣的花鸟像活了似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还记得二堂嫂当时送的是什么礼么？”

    成立国公府后当了侍卫。国公府垮了，老夫人也不忍心让他们没了去处。只要肯留的都留了下来。

    邹氏却叹了口气，脸上笼上了一层愁云：“老夫人见谅。家父经营得道，在长安城也颇有薄名。只是再有钱，仍是低贱的商户人家。二姑娘是国公府的小姐，老国公爷是被先帝请进了凌宵阁受世代香火供奉敬仰的功臣。我娘家再有钱，也配不上您家的姑娘。家父素来敬重仰慕老国公，借着我嫁进侍郎府，与三娘成了亲戚，就三番五次的要我开这个口。老夫人，如您怪妾身冒昧唐突，妾身绝不敢有半句埋怨。”

    既然已经和老太太说过了，自己更不能拍胸口拿主意了。

    岑七娘如何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定要见方铭一面。从小到大，她心里就只有她的方七哥一人。想着要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她就受不了。

    彻底否认了和方铭有过来往。

    这时，有丫头在外间禀了：“老夫人，二门传了话，少夫人娘家嫂子，岑少夫人和岑家七姑娘递帖子，道是明天来拜访。”

    她心里越发对两人的来意犯了嘀咕。

    燕婉，式微的国公府姑娘，剩下的只有这重身份了……杜老夫人心里长叹一声。

    岑三娘受了她威胁，连说话劝她的心思也淡了。

    岑三娘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紧了。她瞬间明白，这门亲事，老夫人觉得是可行的。说邹家大郎喜欢燕婉，是老夫人努力想要说服自己，说服别人的话。

    把厨房单列出去之后，正气堂也说明让尹妈妈单独管理。

    “祖母，只是我让尹妈妈单独管正气堂，不归内院统管，没有事先和您商量。”岑三娘表情讪讪的。

    岑七娘和她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双环髻上步摇小巧玲珑，浅紫色的绢衣，白色的高腰裙子，腕间一只坠着白玉兔子的细金镯子。得体简单。

    “……各司其职，外男不得入二门。有事需得二门妈妈们通传。每天巳时正，各处主管和管事妈妈来议事厅碰头。议事厅外会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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