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烨与子青尚可听见帐外传来他不满的嘀咕——“赵破奴这小子,自当上鹰击司马,就光练嘴皮子功夫!”
蒙唐冷冷道:“上回送来个缔素,也是跟小鸡崽似的,你说他善寻水源,是军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我也就没和你计较。这回你又居然送一个这样的来!”
说话间,三人穿过一排排宽敞的马厩,直到饲养闲置马匹的马厩前才停下来。赵钟汶取了令牌给厩令,说明来意,厩令方打开栏门让他们去挑选马匹。
子青在旁,忍着笑不说话。
“这小兄弟聪明!”赵钟汶笑道,“所以待会你们每人也得各挑两匹马,以后训练隔天换一匹,务必要和两匹马都熟悉起来。”
生怕受罚,两人连头发都只是胡乱束起,好在戴上武弁之后罩得密实,旁人也看不出来。两人匆匆忙忙出帐,随着其他士卒一起往校场疾奔而去。
子青苦笑,整了整自己之前被拽过的衣领:“看来这位越骑校尉脾气不是很好。”
见他不再撵人,赵破奴笑着就往外走,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易烨也弯腰去看,“哎呦,真是公的。”
子青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马厩相距并不远,却是极大的一片,比士卒们所住的营地还要大得多。马粪味、稻草味,还有粟米香全都夹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满耳听到的是马匹嚼草的沙沙声、马蹄声,和马儿打着响鼻的声响,易烨头一回见到那么多马,惊诧地嘴巴都合不拢:“这么多……这么多马!每个人都有么?”
“十八,这也不合规矩吧。”蒙唐冷哼一声。
易烨点头笑道:“行。”
“咱们的性命都和它们栓在一起,”子青伸出手抚摸着刚刚挑来的马匹,那马偏瘦,高高凸起的脊骨咯着她的手,“让它们吃好些也是应该的。”
“你挑好了?”他奇道。
仿佛被利刃击中,瞳仁猛地一缩,子青冷冷道:“与士卒同甘共苦的,未必就是真仁义,也未必打得了胜仗。”
“算了,公的就公的吧。别说生小马,就是下个蛋也不归我们,都得送回马场去。”
“我们队的马都在这里,这是我的马,”他亲热地和一匹枣红马蹭蹭头,又忙不迭地再去抚摸另一匹黑马,“乖,乖……你们就把马栓这里,马鞍放后面。”
子青答道:“我就牵了离栏门口最近的两匹出来。”
赵钟汶点头道:“进了大漠可就全靠它们了。”突听见外间胡笳声起,三长两短,他忙道,“走,咱们赶紧去吃饭,回头再带你们领兵器。”
易烨摸着子青脑袋替她答道,见有人垫底,他底气也足多了。
“……是,亲弟弟。”易烨笑道,伸出一只手拍拍子青脑袋,替她解释道,“他不爱说话,打小就这样,锯了嘴的葫芦。”
方才领他们入伍的赵钟汶回过头来,目光仍有好奇之意,倒无任何恶意,笑得温和道:“早就听说要换医士,原来你们就是。”
几乎较常用的药材帐内都备用,两人各自翻检了下,又收拾好床榻。稍晚原来两位旧医士同睡一床,故而帐内仅有一床,易烨便将床让与子青,自己睡到榻上。
见赵钟汶尚在与马匹亲热,易烨探头去看马槽中的食料,顿时吃了一惊:“怎么给马吃粟米,比人吃得还好,在我们村里连这个都吃不上啊!”
缔素显然不太愿意提自己这处软肋,梗梗脖子道:“反正肯定比你大。”
外间脚步声纷沓而过,顾不上再问,易烨手忙脚乱地穿衣披甲:“校场在哪?”
“什么俩月,最多一个月。”蒙唐瞪眼,“一个月学不会骑马操戟,你就把人领回去。”
“亲弟弟?”
串在一条绳子上的五只蚂蚱,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画面。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易烨长松口气,绽开笑容:“好险,咱们算是又过了一关,多亏祖宗保佑!”
“将军开口留下的。”赵破奴拍拍他,安慰道,“你最善练兵,在你手底下过俩月,这小子肯定就不一样。”
“这不算多的,咱们军中每名士卒只配两匹马,虎威军那边每人要配三匹马呢。”赵钟汶边走边道。
“诺。”
“马吃得这个才长得壮,跑起来耐力也足。”
那士卒依命将易烨与子青领入队列中,借着微弱的晨曦多打量了他们两眼,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让他们站好而已。
“不用不用。”易烨忙道。
赵破奴从他手底下把子青拽出来,子青踉跄着站稳,禁不住连连咳嗽。易烨忙上前替她顺气,又将她拉到蒙唐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赵钟汶拉过旁边另外两人,一个黑黑瘦瘦看上去仅十六七岁的少年,另一个则生得虎背熊腰甚是壮实:“这是缔素,这是徐大铁,我姓赵,赵钟汶,以后咱们就是一个伍里的,大家还得多相互照应。”
易烨与子青两人都不谙相马之术。易烨转来绕去,想看牙口又不敢去掰马嘴,想看马蹄又不敢去搬马脚,便干脆绕到后面看马臀,倒被马尾巴扫了满脸,弄得直痒痒。待他再抬头时,看见子青已经牵了两匹马出去。
子青欲推脱,被他一句“我是你哥,你便该听我的才是”堵了回来,只是依言睡床。
子青在旁,抬头望向那名唤作缔素的少年,见他果然如蒙唐所说,生的甚是瘦小,个头比自己还要矮些。缔素也正打量着她,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
易烨一边跟着他快步走,一边问道:“我们是医士,也得跟着操练?”
“是,”易烨笑着应道,“我姓易,易烨;他是我弟弟,子青。”
赵钟汶又替他们领了马鞍等物,引着他们往另一个马厩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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