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赵破奴关一块去。”霍去病说得极顺口。
可自己与霍去病毕竟并不相熟,问了会不会是自取其辱?李敢心中几番纠结,究竟该问,还是不该问?
虎威营已然不远,他策马驰去。李敢暗松口气,策马跟上。
“我也曾看见李老将军的箭法,准则准矣,可惜……”霍去病却未再说下去,只摇头道,“奇怪,你的箭法倒不像是李老将军教出来的。”
李敢持缰拱手道:“将军美意李敢心领,只是眼下多有不便,来日方长,也许以后能有机缘在将军帐下效命。”
到第三箭时,蒙唐射中,李敢却失了准头。周遭士卒们忍不住大声为自家校尉喝彩,蒙唐按捺不住心中得意,转头看了李敢一眼,后者报以淡淡微笑。
士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尽头明灭不定的点点暗红,屏声静气,两声清脆的弦响划破这片死寂,利矢破空疾出——
霍去病点了点头,劝道:“李老将军虽难封侯,但你却不是不能。你若来我军中,必有一席之位,你不妨与老将军商量商量。”
蒙唐斜眼看他,道:“看来这半年来,你虽去督造弓弩,箭术倒是一点都没放下。我紧赶慢赶还是逊你一筹。”
夜渐深沉,赵钟汶等人皆已离开。铜制拈灯烛光摇曳,案上摆着被摔坏的竹简,子青已卸过甲,身穿襦衣,跪坐在案前,手持细麻绳对准竹支小孔,小心翼翼地穿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箭,蒙唐显然已有些焦躁,虽然箭矢已在手中,却不急着搭到弓弦之上。他垂头望着地面,长长地深呼吸着。李敢并不愿因此而抢在蒙唐前头,也低头望着箭矢,呼吸平稳,并不见丝毫紧张。
子青脱履上床,襦衣叠在床边,背身朝外躺下,被子一裹,便不再动弹。
子青咬咬嘴唇,猛得把竹简卷起,连没装上的竹片也一并裹在里面,起身低道:“我困了。”
“是家父的一位故交,只可惜……我已很多年没有他的音讯了。”李敢忆起往事,心中怅然。
待蒙唐缓缓举弓拉弦,李敢也才将箭矢搭到弓上,瞄准……
霍去病慢悠悠踱过来,小铜铙尚在手中,待到他们面前,往蒙唐手中一抛……
“没有,以前他待我很好,像哥哥一样……”她想着,又补充道,“有时候比哥哥还好。”
虽然易烨心中早有答案,但见子青并未在自己面前遮掩,还是觉得开怀:“以前的事很少听你说起,方才看你那样,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李敢以前欺负过你?”
易烨与子青忙将伤者架下来,放到榻上。
而眼前此人,霍去病,自幼在宫中进出,圣上恩宠如亲子,也许他会知道其中缘故?
蒙唐懊恼地把弓就地一抛,旁边兵士慌忙接住。李敢笑着揽过他肩膀,拍了拍。
“别啊将军,单关我一个就行了,犯不上连累鹰击司马。”蒙唐笑道,“他嘴太碎,卑职可受不了。”
尽头的两柱香,应声而灭。
校场上,霍去病饶有兴趣地自拿过一面铙和小锤来,见蒙唐李敢都已准备好,便朗声道:“每人七箭,多者为胜;若数目相同,则先者为胜。”
李敢微别开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长长吐了口气,叹道:“这件事,也是家父此生心中最为懊悔之事。此事确是我李家之过,再怨不得旁人,不能封侯也在情理之中。……多谢将军,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向别人提起。”
只听到“置水关外”四字,李敢的脑袋就“嗡”地闷炸一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日是初一,军营中每月初一和十五皆休息,可不必操练,每火还可有两人外出。二伍为火,此日外出正好轮到另一伍,与赵钟汶这伍并不相干。
蒙唐李敢相视一笑,随即霍去病“叮”地轻击一下铙,两人几乎是同时伸手自箭箙取箭,弯弓瞄准,矢若流星,你追我赶……
蒙唐嘿嘿直笑。
“他从马上摔下来,腿正磕石头上。”
听他说得含蓄,想来是李广因蒙唐之事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又怎么会肯让李敢过来。霍去病一扯缰绳,纵声大笑:“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来日再说。”
徐大铁原在榻上躺着,一看到那人左腿上全是血,吓得跳起来,缩到一边去。
霍去病目光复杂,俯身摸了摸马颈,径自沉默着,似乎并不愿答这话。李敢见状,心下黯然,但也不愿勉强他人,遂道:“是我鲁莽,将军只当我没问过。”
李敢温和笑笑:“你整日操练人马,自是要比我忙些。”
李敢忙道:“将军谬赞,我与家父还相差甚远。”
蒙唐行礼,目送霍去病与李敢跨上马背,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听出她语气间对李广的恨意,易烨皱眉想了想,想起六年前倒在山坡上昏迷不醒的子青,猜测道:“难道李广害了你家?”
霍去病笑道:“单关你还算是什么惩罚。”
捻着细麻绳,却怎么也穿不进竹片小孔里,子青暗叹口气,索性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