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冢（上）

    赵钟汶犯难地看着河水，其他士卒已有起身往下游行去，抢先去找水流平缓些的河段。

    “我都快掉河里，你还在那敲敲敲，也不知道停一停！”缔素没好气道。

    后来就地宿营的时候，缔素卸了甲，便去拿了鼓槌直敲徐大铁的脑袋，后者抱头动也不敢动。

    缔素闻言惊喜过望：“将军、将军认得卑职？”

    “摔傻了吧你，现在又不是在操练，你还不快去！”赵钟汶推了他一把，紧接着又把他拎回来，“等等、等等……穿成这样怎么去！”缔素光着膀子，仅着大胯，着实是不规整。

    仅余一丈。

    赵破奴盯了子青一会儿，想了起来，笑道：“记得记得，很有些气力，所以将军才留他下来。”

    生怕被拆穿，缔素正自紧张，听见子青这话才松了口气，悄悄朝她投去感激一瞥。

    冲在最前头的士卒们全身绷紧，子青夹紧马匹，缔素喉咙干哑。

    手下兵卒如此刚强，蒙唐心中自是十分得意，面上却只作无表情，道：“军规明令——如鼓声不绝，便前面是水火，也须跳入。他们本该如此，将军不必夸赞。”

    两丈。

    军规明令——如鼓声不绝，便前面是水火，也须跳入；如鸣金该止，就前面有财物可取，亦不准动。

    鼓声催命般在身后紧迫着。

    “老大，怎么办？！”缔素把湿漉漉的襦衣也脱下搭在树枝上晾晒，“反正我不会水，要不咱们饿一顿……你怎么连甲都不卸，快脱下晾晾？湿衣裳穿着不难受啊？”后一句却是对子青说的。

    缔素只低落了一会儿，便复又得意起来，瞧瞧不远处的虎威营，道：“不过这回咱们可没给蒙唐丢脸，那真是不要命地往水里冲，我看他们虎威营也未必敢这般。”

    “那是，你拿命来换面子，谁比得过。”赵钟汶笑道。

    缔素抬眼，见日当正午，顿时也觉腹中饥饿，转头去问赵钟汶：“老大，该吃饭了吧，吃什么呀？”

    抓鱼！

    赵钟汶与子青皆是一脸无奈。

    缔素抬头挺胸道：“要不怎么说，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溜溜……对吧，铁子？”

    行在前头的可全是振武营的弟兄们，蒙唐急怒攻心，朝霍去病吼道：“将军！”

    正自想着，霍去病朝这边招了招手，缔素又是一楞，左右张望，不能确定将军唤得是自己。

    “也行！”

    虽知道他也只能听令行事，缔素还是不解气，拿着鼓槌一通乱敲。子青坐在地上，低头脱靴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她知道缔素不会真伤了徐大铁，倒也不去拦。

    霍去病眉毛微挑，下巴朝稍远处努了努：“你同伍的兄弟，是浑身湿透的那个吧？”

    缔素却起得不情不愿：“那么多人都拥到下游去，咱们去了也没地站。再说了，这河里到底有鱼没鱼，谁也不知道！冒冒然就下去，傻不……哎呀！”他被一个松果砸中脑袋，恼道，“哪个没长眼的崽子砸得我？”

    “那倒没有。”霍去病懒懒笑道，“这小子不会水，倒敢往河里冲，着实给你长脸。”

    子青依言起身，打着赤脚去拎靴子。

    霍去病打量她片刻，问道：“缔素说你差点让河水卷了走，幸而是他把你拽了回来？”

    霍去病神色专注，只当充耳不闻。

    缔素冲着他来：“老大，你也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冲进河里！”

    见霍去病答应得痛快，蒙唐顿松口气，招来旗手让他传令下去。而后才发觉缔素站在眼跟前，他皱了皱眉头，问霍去病道：“将军，这小子是不是闯什么祸了？您尽可交给我处置。”

    “完了，我不会水，这样去见我爹娘也太冤了！”

    子青飞快取下树枝上的襦衣塞到缔素手中。

    “你怎么就惦记着吃？！”

    猛然问到自己身上，徐大铁反应不过来，挠了挠头，没头没脑问道：“该吃饭了吧？”

    易烨今日未来，子青就行在缔素身旁，闻言并没吭声，她虽不能相信霍去病当真如此草菅人命，但也不由自主地庆幸易烨崴了脚，不必来受此折磨。

    子青淡淡一笑，没接话。

    看他衣裳不整的模样，霍去病用脚随意踢了下他，道：“起来吧，先把衣裳穿好。”

    赵钟汶把令旗攥得死死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鼓声穿透而来。

    赵钟汶没好气：“我哪里知道。”

    此间，缔素忙乱了一阵，总算把襦衣系好，脑门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等着霍去病的吩咐。

    未料到将军竟还看得出自己长高了，缔素受宠若惊，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

    “哦……”霍去病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奇道，“你善寻水源，怎得不会水呢？”

    “别晾了，咱们也往下游去。”赵钟汶唤他们。

    “你怎么不下河抓鱼？”霍去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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