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素犹在迟疑中,悄声问道:“我能过去吗?没令旗,没金鼓,我就这么过去算不算是违反军规?他会不会是在故意诓我?”
——直到此时,霍去病的手方自空中狠狠斩下,催命般的鼓声立止。
“将军,将军,将军……”蒙唐连叠声地喊着。
“免礼。”霍去病转头问赵破奴,笑道,“你还记得他么?”
闻言,霍去病目光有些异样,深深注视她一眼。
除了前面被受惊马匹弄得手忙脚乱的,其他人纷纷紧急勒马。自马背摔落在水中的士卒们幸而平日操练有素,人虽摔出去,缰绳却大都都还紧攥着,前前后后硬是让马给拖上岸来。
子青微微怔了下,随即答道:“是,幸得他援手,卑职才免一难。”
子青答道:“不嫌。”
连缔素都能看出蒙唐面容下强制冰冻的笑意,更别提霍去病与赵破奴。赵破奴笑着问缔素道:“你不会水,方才跌入水中,不怕么?”
徐大铁解释道:“我没留意,我只能看着总旗,总旗挥了我才能停……”
“诺。”
浪头滚滚而下,前头的马匹天性使然,惊恐不已,再顾不上马背上的人。后腿急刹,前蹄高高扬起,冲劲尤在,顿时甩出去好几个人。
缔素不可理解地摇了摇头,接着也脱靴子。
“你瞧瞧,都湿透了,却连甲都不卸?”霍去病淡淡笑了笑,朝蒙唐道,“你去把他唤过来。”
“缔素,你是我特地从羌骑营挑过来的,怎么会不认得。”霍去病笑了笑,打量了下,朝旁边赵破奴问道,“你看看,他是不是长个了?”
子青紧拽着缔素,被马匹拖着,也爬上浅滩来。
霍将军,鹰击司马,蒙校尉都在眼前,缔素自觉要争口气,咽口唾沫道:“回禀鹰击司马,我自马背上摔出去的时候,手里还拽着缰绳,所以并不害怕。”他顿了下,“……我同伍的兄弟,还是让我给拽回来的,要不然他差点让河水卷了走。”为了给霍将军留下个好印象,他故意把这事倒着说,反正子青也不在跟前。
“这铠甲浸了水倒有平常两倍重,你穿着不嫌沉?”赵破奴朝子青奇道。
“我有什么办法……”赵钟汶对霍去病这种练兵方子虽不能苟同,却是无可奈何,“军令如山,他才是将军。”
“差点害死我!……你个木头脑袋……”
缔素急火火地边穿襦衣边往霍去病这边飞奔过来,单膝跪地行军礼:“将军!”
缔素回头望去——只能看见子青的后背,他单膝半跪着,似乎正在修整弓弦,时不时抬头与赵钟汶商量着什么。
蒙唐到下游转了一圈,疾驰过来,翻身下马,朝霍去病禀道:“将军,下游处河水颇深,士卒中善水者寡,是不是也可以让他们打些野鸡野雁?”
他才回头,便看见霍去病半靠稍远处的一株老松下,手上尚抛着一个松果,脸色挂着轻松的笑意。缔素楞了楞,暗忖:难道是将军?应该不会?……
“卑职参见将军。”子青规规整整行军礼。
全身湿透,缔素直喘大气,胸脯剧烈起伏,扳着子青肩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略抬了抬下巴,目光中的含意无疑是——多谢了,兄弟!
“还好。”子青只肯把靴子脱了晾。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赵钟汶看缔素不依不饶的,干脆抢了鼓槌下来。
子青苦笑,伸手抚了抚受惊不小的马匹。
正说着,传令兵过来了——“将军有令,河中有鱼,肉质鲜美,各营下河抓鱼,就地烤炙果腹。”
倒是子青在旁提醒他道:“将军好像是在唤你。”
缔素哀号道,他为能赢得霍去病的注意,故意行在队伍前头,此时深悔却也来不及。不过号归号,鼓声不绝,他断不能去勒马。
子青只垂目静静站着。
赵破奴笑道:“比起年初那会儿,好像是长了点。”
“诺!”
缔素紧张,忐忑回道:“禀将军,卑职不会水。”
蒙唐果然过去把子青唤了过来。
……
“将军不会为难他吧?”赵钟汶转念又替缔素担心起来,“这小子可千万别再乱说话。”
马蹄已踏上浅滩,前方便是河水。
缔素急忙起身,手忙脚乱的去系襦衣的系带,越是慌乱越系不上。赵钟汶在远处看得直摇头,不解道:“这小子平常看着挺机灵,怎么这时候倒慌成这样。”
眼看缔素双手脱缰被甩出去,子青眼疾手快,忙探手拽住他衣领,另一手紧拽住缰绳,随缔素同时跌入水中,水花四溅。
子青微微笑了笑,只淡道:“幸而马儿机灵。”
眼睁睁地看着水流湍急的河,众人皆呆楞住,手中无钓竿,也无渔网,人下去连站都站不稳,如何能抓得到鱼。
“还好我和子青命大。”缔素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