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唐在缔素身后闷声道,说罢转头大步便走了。
赵破奴只说了这四字,他一身的口子,强撑到此地,早已是强弩之末,被邢医长一拽,差点全身都瘫倒在这老头身上。
一时尸首搬妥,毫无生气的绛红重重叠叠,干涸暗沉的血迹,刺得人双目直想流泪。
“他没死!没死!”
此次出征,连破匈奴五大部落,击杀匈奴折兰王,卢侯王,虏浑邪王之子及相国、都尉,获休屠王之祭天金人,共斩获八千九百六十人。对于圣上来说,此简战报是不折不扣的捷报。可对于他而言……
耳边犹还响彻着战斗时的鼓声,他,双手始终没有停歇过。
“阿曼,快来接着他。”邢医长回头唤道,这才发觉阿曼不见踪影。
子青自晕厥过去之后,虽然脉搏还在,却始终未再醒过。马匹颠簸甚巨,被牢牢捆在马背上的她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被一只浑身通红大鸟负在背上,山高水远,穿云拂月,就这样一直飞着,也不知是要飞向何处。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火辣辣的脸颊让他回过神来,梗了下脖子,大步行至赵钟汶处,用力将老大负起。
阿曼柔声答道。
子青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衣物也都已换过干净的,想来也是他。
一字一字,他在灯下缓缓写着。
“真的?!”
“我明白,”子青打断他,低头闷声道,“你替我换药吧,劳烦。”
“没死!”
是她!
似乎被药汁呛到,子青剧烈咳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内模模糊糊,辨不分明,只听得落在船身周遭的雨声叮咚,清晰无比。
不会,她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缔素一下扑过来,往下扳蒙唐的手,急道:“他没死,没死!”
“邢医长给你配的汤药,我知道很苦,可你的伤很重,不能不喝。”阿曼轻道,又喂了一匙。
待烟尘消散,眼前再看不见那层层叠叠的绛红,残坡之下已多了一座巨大的坟,苍苍茫茫。
阿曼与邢医长都在最先头的船上。身为医长,邢医长因年纪太大,虽无法随军打仗,但需得及时了解伤卒状况,在船上做出有效的安排。
换药便须得脱衣,男女有别,毕竟不便,子青怔了怔,道:“我……我可以自己换药。”
“他在另外一头,缔素在照顾他。他还活着!”阿曼忙放下药碗,按住她,“你的伤很重,不能乱动!”
阿曼想接着喂她汤药,子青倦然摇摇头,右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三口两口径自喝完。
邢医长不可置信地揪住赵破奴。
“伤在肩背,你如何换药。”阿曼微叹口气,目光中透着恳求,“我来替你换,好么?”
见状,阿曼一笑,将空碗搁到一旁,起身拿了干净的布条过来:“你的伤口刚才又裂开,我给你换药……你放心,这里是后舱,此时又是半夜,不会有人过来。”
肌肤微凉,却能感觉到些许暖意,他的唇角微微含笑。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气息全无,鼓槌仍握在手中。
他深吸口气,强制镇定,从一个个血污模糊的面孔上搜索过去。直到看见那个被捆在马背上的瘦小身影。
“你跟他说,每年清明,我总给他留一炷香,让他记得来受用。”
再没有可以耽搁的功夫,霍去病一声令下,但凡伤卒,能动弹的上马,不能动弹的捆上马,两千多人马迅速撤离皋兰山,迎着晨光,往逆水渡口驰去。
蒙唐将徐大铁放下,随后,缔素也到了,将赵钟汶放在了徐大铁旁边。
“死了。”
一万汉军随他出征,离开皋兰山的时候,仅余两千八百一十三人,待到了渡口,重伤不治而亡者又有数百人,均被就地掩埋,能上船的汉卒不足两千三百人,其中伤者过半。
不管她伤了何处,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你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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