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地郡（四）

    此时天色已近正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大队人马熙熙攘攘地自她身旁经过。

    哥……

    老大。

    到了邢医长的医帐，将挑拣好的莲子交与邢医长熬莲子羹，子青这才返回自己的军帐，途中正碰上给自己送饭菜的军士。

    虽然对方端坐马背，高高在上，子青仍不愿失礼，抱拳施礼。

    军士颇怪异地瞥了眼子青，随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牵了匹马儿。这马通体玄色，唯独背脊上有点点白色，便像是落了雪粒一般，独特有趣得很。

    “这马可闲了好久，就等着你伤愈。”霍去病笑着抚摸着马鬃，“可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本来还有另外一匹，可惜是白色，上了战场就太扎眼了。所以我就给你留了这匹雪点雕。”

    “什么人，瞧不起咱们校尉是吧？”有士卒道。

    看样子将军有事要出去，自是不能为这点小事去耽误将军的军务，子青刹住脚步，未再向前。

    北地郡营中上一次出征的旧部原就不多，子青识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此时只管避在旁边垂目低首而行。

    未料到将军竟能留意到自己，子青怔了下，快步上前，施礼道：“卑职参见将军。”

    耳根子被他揪得直发烫，子青不自在地胡乱搓了搓耳朵，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下山野把式，绝非方校尉的对手，还是不出丑为妥。”子青含笑，举了下手中装满莲子的小布袋，“邢医长还等着我送东西过去，不敢耽误，先行告辞。”

    子青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不远处一匹枣红马上端坐着一位莫约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年轻人。在大帐中军事议会时子青曾见过，讨寇校尉方期，军阶与自己平级，皆为四品杂号。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方期带兵数百人，子青则是孤家寡人一个。

    还未到大帐，遥遥便看见霍去病出帐来，旁边早有军士备好玄马等候着。

    缔素。

    子青暗叹口气，只觉得后背针扎一样，不由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不知何时他们周遭围上来大群士卒，闻言皆兴致勃勃，等着看他二人之间的较量。

    “他怎么可能斩了折兰王？捡便宜冒功的吧？”

    “马儿怎么样？”霍去病缓下马速，转头问道。

    霍去病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然后凝目打量了下她，瞧着气色比初来时好了许多，满意道：“我才问过老邢，你的伤已经痊愈了是吧？”

    “谁说不是……”

    子青在营中多日，并未出来走动，此时乍然到了旷野，只觉天地开阔，一呼一吸间似有草香盈盈，不禁心旷神怡。

    正茫茫然想着，耳朵骤然被人拈了一下，子青回过神来，看见霍去病正瞅着她。

    喧嚣自耳边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年之前在振武营操练的情形，历历在目，熟悉异常，仿佛昨日一般。

    此时已近初夏，草长莺飞，处处一片生机盎然。

    “您又何必自谦。在下拳脚粗浅，不自量力，想与中郎将切磋切磋，不知可否赏脸？”方期道。

    “好。”子青顿了下，感激道，“再不能更好了。”

    霍去病本已要上马，眼角余光瞥见一身影，说来也怪，军中清一色的绛红军袍，远远望去并无区别。可这个身影，他几乎是立即就分辨出来。

    他转过身，朗声叫住这个已打算折返的身影：“子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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