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耸肩,无所谓道:“客套而已,说说罢了,中原人不都这样么。”
他瞥她一眼,无奈地叹口气,将脸转向白玉圆台的方向,忽又问道:“你还记得在大漠的时候,我跳过的舞么?”
素来最不耐烦这等应酬之事,尤其还是陈家的寿宴,人多礼繁,攀亲近的多不胜数,霍去病想都不想便回绝了。
将紫霜毫探入水盂中,轻晃几下,淡墨漾开来,霍去病定定看着笔,薄唇微抿,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曼嘻嘻一笑,自拿了子青舀好的另一碗茶汤,斜靠在榻上饮着。一手扯了扯子青,示意她与自己合榻而坐。
管事躬身退了下去。
琴声渐缓渐停,舞者回复如初时,直至此时,其中一人方伸手捞起系于两人足腕处那根细细的红线,经过方才两人那番酣舞,红线竟毫发无损,并不曾断裂开来。
于铮铮处,急若惊雷暴雨,受风燕子。
“不去,还有别的事么?”
舞者用手指拈住,轻轻一扯,细细的红线顷刻断开,诸人这才知道此红线原不是什么牢不可摧之物,而是如此脆弱易断。舞者唇角含笑,施礼退下玉石台去。
“霍将军啊,他此番可了不得,被封了五千户。”高不识啧啧称赞,“长安城内再无人敢小觑将军。你说说,幸而咱们是跟着将军,若跟着合骑侯、或是博望侯,那才叫冤枉呢。”
舞得视绕台诸人为无物;
“将军……”
“诶,看上就看上了,没什么好瞒的。”
素日在军营中见到高不识皆是绛红军袍,一身戎装,此时换到长安城内,乍然见他锦衣华服,还真有些不习惯。
“自然记得。”
阿曼瞧着她,嘻嘻笑道:“像你悟性这么差的人,怎么与他们相处下去?”
子青瞧那茶汤已沸过几沸,而阿曼只顾着笑,也不去舀茶,便起身从他手上接过竹勺。
阿曼淡淡一笑:“亏得圣上缺钱两,许他们缴纳赎金,不然公孙敖与张骞犯下如此大的过失,本该问斩才对。”
舀茶的竹勺在手中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阿曼瞥了台上,问她道。
“合骑侯……”高不识说了一半,才意识到方才阿曼一直是直呼公孙敖与张骞其名,倒是自己还小心翼翼。
子青怔了怔,她倒未思量过其中的缘由,颦眉想了又想,才犹豫道:“他们的舞很好,也很美,是让人细细欣赏的:而你的……你的舞和他们不一样,简单,直接,让人看了心里头就欢喜。大概根本不应该有高下之分,只是我自己会比较喜欢你的。”
管事取回礼单,却仍不退出去,似乎还有事要禀报。
正低头专注舀茶汤,忽听得木梯上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嚷嚷道:“嘿!你小子也在这里啊!”
“您这杯茶现下热着就成了!”
“此番追随将军的校尉皆赐左庶长爵位,你是中郎将,也该有封赏才对。”高不识端详子青神情,奇道,“难道没有?要不下回我见着将军,替你问问。”
高不识微摆了摆手,看得出掩不住心中欢喜,半炫耀半抱怨道:“我在长安城内新置了一处府邸,可惜还在修整之中,不成个样子,不然该请你们到府中做客才是。”
白玉圆台上一女子咿呀呀地唱着曲儿,高不识原是草原上的粗犷汉子,听得不耐,仍复转了身与子青说话。
“姻缘。”
子青仍是讪讪一笑,并不接话。
她循声抬眼,看见高不识扶着碎琉璃栏,正惊喜地望着她,全然是副他乡遇故知的神情。
“……说得也是,可……真是人走茶凉啊。”
“诺。”
直待高不识跟着那匈奴人出了朱云阁,子青才望向阿曼,疑惑道:“你当真要登门造访?”
“哪里哪里,”高不识哈哈一笑,谦虚客套道,“圣恩眷宠,有愧有愧。”
霍去病眼皮也未抬一下,复提笔蘸墨,自低首写字。
子青勉强笑了笑,将方才舀好的茶汤推到高不识跟前。高不识说得正口渴,端一起来便一饮而尽。
阿曼一直在旁,此时方才拱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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