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骨中骨（八）

    霍去病笑道。

    子青应着，便举步沿着曲栏往池边的八角亭行去。霍去病跟在她身后，慢慢踱着步，不甚在意地看着池中景致。

    “我以前煮得都是碎茶沫子，并未煮过成块的茶饼。”子青耸肩道，“乡里的人哪里买得起成块的茶饼，自然都只能买些制作茶饼时剩下的茶渣子。”

    “将军，我不傻。我知道，以你的身份，若不是真的伤病，根本瞒不过太医令，更不可能让圣上相信。你千万莫要为了我，去做这等事情，否则子青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她盯着他，眼中已有泪光。

    “……只许行到亭中，不可再多行一步，这是命令。”

    很快，七弦琴被送至亭中，平整地放在案上，家人复退了出去。

    “傻丫头！”

    “那时候，我心里在想，你会不会因为我有这些亲戚而对我失望。”他慢吞吞道，“真的，这是真话。”

    子青低首缓缓端起茶碗举到唇边，心中波澜难平，终还是复放下来。

    “你不妨说来听听。”

    挥手让管事退下，霍去病与子青四目相视，子青目中满是不解。

    “你现在可还认得别的墨家人？”水还未沸，他抬头与她闲谈道。

    霍去病瞥了眼琴，转头问正抹汗的子青，问道：“昨日受了卫长的气，心里可还难受？”

    “子青姑娘也得去，来传口谕的人说得清清楚楚。”管事低眉垂目复说了一遍。

    “汉匈之战，交战至今，你如何看？”他反问她。

    “都让你捣碎了，该这样才对……”

    子青在旁跪坐下来，拿过他手中的木质茶夹，将茶饼放入沸水中，然后才抿了抿嘴道：“这些话，我从来不说的，其实也不该说的。”

    子青摇摇头，见四下无人，并不妨事，便答道：“圣上独尊儒术之后，因墨者以武犯忌，行事又另有一套准则，不以国家法度为先，故而对墨者最为忌惮。听爹爹说，许多人被逼得走得走、死得死、又或者隐姓埋名，相互间也再无联系。”

    “没有，只是偶尔想想罢了，想也无用。”子青低头去拨弄茶饼，也不想再谈，岔开话题问道，“煮茶是这样吗？”

    他强捺住怒气，心头已转过千百个主意替子青推辞此事，却没有一个主意可以两全其美，只是眼下也顾不得着许多。

    霍去病摇摇头，怒其不争，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生气么？怎么不懂得骂回去？”

    子青笑道：“不妨事的，昨日我连阶梯都能上去，可见已差不多全好了。”

    茶汤已沸，霍去病将茶汤舀出，盛放到茶碗之中，然后推过来给她。

    他没奈何地望着她：“还没全好利索呢，你也不能这样胡来，适可而止才行。”

    子青依言坐好，侧头等着……

    “与匈奴主力决战是迟早之事，圣上目前一面派桑弘羊筹措军需粮草，一面派人在大漠中寻找匈奴主力。一旦找到，就要与他们决战。”霍去病轻轻呼出口气，给自己也舀了一碗茶汤，“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战了。”

    霍去病勾着头去看她的脸。

    管事进了琴苑，快步往这边行来。

    一时用过饭食，子青复起身，又预备到廊下练习行走，被霍去病拦住。

    “傻丫头，又胡说了，我何时说过要自残身体。”霍去病嘲笑她道，“快喝茶吧，要不就凉了。”

    管事顿了下：“还有，子青姑娘也在其中。”

    饮了口茶汤，霍去病不在意地轻松道：“我难道不可以有伤病在身，难报圣恩么。”

    “诺。”

    子青摇头：“我看不易，匈奴一灭，只怕圣上就要开始对西域用兵。你身为大将军，他岂会弃你不用。”

    “怎么刻薄？”

    “知道了。”

    “难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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