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永远记得,她最开始的时候说过,她有家,她要回家。她和他不同,他一开始就没了父母,如果不是那些居心叵测的大人,他早就没了性命,而她,是一个原先有家后来走失的孩子,他一直记得帮她寻家,那信念如同买房子买轮椅一般坚定。
三天里,他都不记得走了多少路,磨坏了多少鞋,脚上起了多少泡,找到她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在第四天踏上寻找她的路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他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然而,都没有。
他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只是一只甜筒,他觉得完全可以满足姐姐这个愿望。
三天以后,他才发现,她在他的生命中是真的消失了,没有音讯,希望渺茫,而最奇怪的是,周围的小贩都表示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仿佛她真的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走出那道狭小的巷子,走出那条狭小的街道,看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发了好一会子呆,脑袋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没走远,她就在边上的某个地方,或者她已经回了家,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着他。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平淡男人的脸,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不定能帮到他!他见过姐姐,只要他承认姐姐的存在,那么他所说的就不是幻想,就可以找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帮忙了!
他带着姐姐去过的小学,初中以及高中,他对她说,他没有系统的读过书,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他穿过那些鳞次栉比的教学楼,穿过那些他一直向往着的操场,穿过那些孩子们肆意的青春,这里面都没有姐姐的影子。
“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按照那张钱上面的地址来找我。”
姐姐不见了,这样的话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了三次,仿佛晴天霹雳一样,他一股脑儿的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流畅,慌慌张张的朝门外跑去,他宁愿这个时候姐姐从外面的某个角落里笑意盈盈的走出来,告诉他,我在这里。
日子越来越舒心,他经常晒着太阳,握着姐姐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笑话,这个月他们已经存了600多块钱了呢,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给姐姐买个大轮椅,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呢。
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和她被安排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有人教会他擦皮鞋,有人教会她串珠和编织。
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抗拒。
他们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们一个为别人擦皮鞋,一个摆小饰品,就这样,在这个城市中的罅隙当中顽强的活了下来,有些时候,他又仿佛看见了那些黑色衣服的人,某张面容,某个表情,像是他们,只是没有穿那黑色衣服。
然而当他回到家里,已经没有了姐姐的影子。
那天,他们依旧在麦肯基前面摆着摊,可是来了个奇怪的女人,她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畏惧着严冬的寒冷,她没有擦皮鞋,通常情况下,都是先在这里擦皮鞋,再去姐姐那里买饰品。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他发疯似的找出当天那张老人头,上面赫然写着:花街31号田医生门诊部。
他很痛苦,包括那个黑色衣服的人的头头,都怀疑他是在幻想,或者是服用了某种药物,可是他没有,他清楚的记得她,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的那双晶晶亮的眼睛,记得给她买轮椅,记得她的那句“我要回家”。
他走过闹市,走过菜场,走过街道,走过他们经常摆摊的麦肯基门口——甚至在里面也找过,包括旁边的小超市,他一直希望着,自己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姐姐在里面,安静而温暖的笑,我在这里。
为了让他们乞讨到更多的钱,那些大人们,从来不给他们吃饱饭,那个时候,他总是偷偷的留下一半的口粮递给她吃,然后一脸餍足的看着她狼吞虎咽。
可是那奇怪的女人,在看了姐姐半晌之后,只是摇了摇头,随意的挑选一串串珠,丢下了钱就离开了,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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