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九死沧众人的面,朝华君毕竟不好多说,轻声叹道:“你向来乖巧和顺,有时候却又……太有主见了。”
田真没反应过来:“啊?”
此神总算知道有人在等了,田真暗暗高兴,问:“顺利吗?”
奂天女转身面对她,道:“时间紧迫,殿下以天元神光将毒吸纳入自己体内,再以内丹逐渐化解,至少需要半年,其间为压制毒性,殿下仅余一半功体。”
“那陛下又何必总生归心?”
“叫天王跟你一起去吧。”
朝华君看着半响,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果真喜欢留在魔界,便留下,但你若几时想回来,我也必会护你。”
奂天女道:“纵然如此,当今六界也无人能与他匹敌,我担心的是你。”
“凤凰,内丹之事不必在意。”
“陛下需要沐浴吗?”田真迅速恢复正常,抬头问道。
“已回寝殿。”路冰河不看她,叫过弟弟询问离开后的情况。
“去找你的朋友?”
田真“哦”了声,放开他的手:“陛下不喜欢,那我叫小残撤去吧。”
奂天女缓缓抬手,却只是轻轻理了下鬓边的散发,浅笑:“你如今知道了这粒内丹的问题,应该明白自己有多重要。”
这个“抱”的含义与以往不同,气氛实在不适合拒绝,魔神显然还是不太习惯做这类事,左手缓缓抬起,在半空迟疑许久,才尽可能轻地落到她背上,算是拥抱了。
田真轻咳了声:“陛下故意说那些重话,只是为了让你把内丹还给我而已。”
田真道:“如果王觉得龙女的安危不重要,可以闯魔界。”
刚沐浴过,长发长睫犹带水气,湿润,颜色看上去就更深了些,漆黑如墨,那狭长的眸子好像也被洗过,泛起幽幽光华。
不待魔神说话,她忽然抬起头望着他,缓缓道:“陛下这么说,让我生气呢,连陛下都相信天意了,我却不能信,我不相信天意。”
“臭小子!”田真抡起巴掌。
“优婆山底,封闭神识,或许数千万年之后醒来,希望那时还能见到殿下。”
风神内丹,当真天意注定?
魔神外出的消息是保密的,连九死沧他们都不知道,田真只说是与路冰河去查看魔泉了,至于朝华君这边,拖延时间的借口不难找,无非是派个小兵去,说龙女暂无大碍,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求情之类,外面也无动静。
田真松了口气,飞快跑回寝殿,果然见魔神立于殿内,奔波多日,神采不减,只是脸上略带了几分惊愕之色。
一路风尘,魔神自去殿后魔池沐浴,正好路小残过来问安,田真趁机出去跟他说了会话,待她重新进来时,魔神已经站在榻前了。
“凤凰?”
他主动开口道:“凤凰。”
“无妨。”魔神挥袖:“吾虽觉多事,亦无不喜。”
“你跟朝华伯伯的事,我早就打听到了。”路小残神色得意,“别以为父皇不知道,你就……”
“我明白。”
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田真轻咳两声,快步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陛下,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魔神道:“你没欺吾,是他骗了你。”
田真沉默片刻,抱住他的腰:“陛下,抱抱我吧。”
这是……神经弦刹那间断掉,田真下意识地双手拉紧衣襟,后退两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输了,也要保留最后的骄傲,田真并不恨她,反而生出几分敬佩,为了赶走自己,她虽然用过小小的手段,却从没有害过自己的性命,让这场较量显得相对公平。
田真匆匆拾级而上,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石山万里,其间点缀着各色珠光,红黄蓝紫绿,明暗相间,动人非常,视野尽头与夜空相连,分不清是天还是山。
寝殿外的七层阶,魔神独自站在最高处的石栏边,似在远眺。
“没有。”田真用袖子擦眼睛,说出万能借口,“风吹沙子进去了。”
田真欲言又止,终究不好多劝。
奂天女忽然道:“你丹田受损,是不可能再修到内丹的,殿下肯付出代价维护你,你更该回报,若我此刻再问你取它,你舍得吗?”
“陛下也爱听谎话吗?”
两日后,田真与路小残正在石山上说话,有人报路冰河回来了。
朝华君上前几步,魔业护法,九死沧几人立即闪身拦住他。
下了毒,还敢亲自来探听情况,田真想到自己受的苦与魔神功体受损都是此女直接造成,越发窝火,正好这一带离虚天近,附近有魔兵把守,她放信叫来两个魔兵,带着龙女回魔宫去了。
“若吾注定归去,必有再次封印的机会。”魔神停了停道,“吾将这个机会赐予你。”
田真莞尔:“我这次其实是去了仙界。”
先前空旷的寝殿,已经多出了小几、茶壶、灯座、地毯……墙上挂着颜色温暖明快的用各种材料编制的巨幅壁画,榻上也铺了厚厚的带花纹的垫子,很有西式风格。
十方虚野下起了雪,白皑皑一片,朝华君独自立于雪地里。
魔神侧身:“无聊之举。”
“天女打算去哪里?”
“我说蛇女一走,父皇就只对你好了吧!”一个小不点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田真闻言立即起身要过去看,刚跃下石山,就见路冰河缓步走过来,紫眸银发威风凛凛。
“没有挽留,陛下已经做了选择,难道留下来看他继续纵容你吗,你是在同情我?”
田真低头,以袖掩面,偷笑。
“凰儿……”
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对面魔神殿柱子上的明珠被罩住,周围的珠光紧跟着陆续熄灭。
田真道:“我不会再乱跑,天女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奂天女说完,看似随意地挥了挥长袖,重新踏上蛇背,飘然而去,很快消失在云中,竟是再也没有回头。
田真不答反问:“陛下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愚蠢,”魔神抬手在她额间拍了下,侧过脸,“你有何能力救吾?”
路小残孩童天性居多,但论到管理魔界,也丝毫不亚于哥哥,防守排布都妥妥帖帖。
“他不是什么少宫,是仙帝关河月徽。”
田真“哦”了声,道:“好啊。”
田真勉强笑道:“陛下这么相信天意。是认定我会害你吗?”
“说明时候回来?”
当初北涯亲眼见过他用一半力量击退两届联军,田真承认他的话:“我不是怀疑陛下的实力,可是请陛下体谅我的担忧,保重自己。”
“陛下在看什么?”
咱有什么好看的,事实上论观赏价值,你自己更高吧……
田真轻轻拉起那手:“陛下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这是我最后为他做的事了,你好自为之。”
田真正为奂天女的离去惆怅,转头看清地上那人,更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跌落地上,昏迷过去。
“无妨。”魔神道:“一半功体,于吾足够。”
路小残道:“你那个旧情人的未婚妻怎么办?”
魔神转头道:“吾料你等急,故提前办妥。”
感受到语气里的疏远与冷淡,朝华君黯然道:“此事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