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瓶女主播

战场欺诈师。”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

    见自己已经耽搁了很久。邱樱匆忙将手机收好。补了补妆后便回到了饭桌上。

    “平时打擦边球就算了！中国队输了比赛你还掉眼泪博噱头。要点脸好吗！”

    “恭喜美国Titan战队成为本届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你！”

    他一字一句地回道：“你说呢？”

    Jeffery Chen嚼着口香糖。高高扬着下巴：“可是Cris已经老了。状态不行的职业选手还有什么价值？就算曾经是传奇。现在也不过是个累赘。”

    “哦。”他点点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季向空停下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她。

    其实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拿来取乐的笑话吧。

    Jeffery Chen耸耸肩：“感觉就是……没什么厉害的。他之前会有那么辉煌的成绩。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出道吧。”

    “加油！加油！加油！”

    林逸轩像猫被踩到尾巴般跳开老远：“滚滚滚滚滚！”

    这算什么？忽冷忽热。欲擒故纵？

    “美女。大家都等着呢。别扫兴啊。”

    林逸轩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色魔！”

    说罢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队友。再也没有搭理她。

    他回答得实在太过嚣张。主持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见她久久不行动。弹幕上炸开了锅。

    “没想到能见到邱樱本人。还是季少你有能耐啊。”书桌边的霍垚向季向空比出个拇指。“真人比镜头上漂亮。我都没敢怎么说话。”

    令人唏嘘不已的是。Legend虽然战绩斐然。却始终无法在标志着至高荣誉的全球总决赛上登顶。今年的亚军是他们拿的第四个亚军。而这一战也是他们的队长。中国Conquer第一人Cris退役前的最后一战。

    季向空向前扫了眼。除了烂醉如泥的Cris已经回屋睡了。Legend其他三兄弟都聚在他的房间里。刚喝过酒。将烦恼吐进马桶冲入下水道。此刻他们倒是精神了许多。

    心底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了下去。不知为何。邱樱此刻完全没有唱歌跳舞的心情。

    “USA！USA！USA！”美国粉丝不甘示弱。场馆的大半边飘起了星条旗。

    邱樱借着上厕所的间隙。用手机简单查了下季向空的百度百科。草草扫过他那条长长的荣誉列表。她将页面拖到最后。

    邱樱从回忆中缓过神。发现有人给自己刷了个游轮。

    她假装搭讪经验丰富。实际上心里也没底。虽然平时只要软下声调撒个娇。便能让纯情少年们为自己鞍前马后。但如此有目的性地接近一位名人。这还是头一回。

    林逸轩眨眨眼。还未开口便发现自己的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杀猪似的吼叫随即在房间里久久回荡：“哎哟。痛痛痛痛！”

    邱樱当时都惊呆了。如此“亲民”。他应该很好接近吧……

    空气中飘浮着的微粒被镀上了金色。在他的周围涌动。方才的燥热还久久未被风吹走。邱樱低头泄愤般踩着自己的影子。竭力平复着七上八下的心。

    邱樱细声细气地说：“不是正规的。是私下的那类。”

    他冷不丁将头转向邱樱的方向。吓得她赶紧放下手机。

    有个女粉丝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挑挑眉。随后漫不经心地将她的长发撩到一边。用马克笔在她裸|露的后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引来尖叫声连连。

    激昂的呐喊声踩着整齐的节拍。回荡在可容纳近两万人的钥匙体育馆内。灯光闪烁。中央主舞台的地面上投影着动态的游戏地图。不时会随着爆破的音效迸出火花。一条湍急的河流将舞台一分为二。两个隔音玻璃房各占一边。

    他在说“那么多年”“终于”的时候挑了挑眉。故意提高了音量。

    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一战的结果是这样毫无尊严的惨败。

    长久以来。电竞在国内难登大雅之堂。人们的印象停留在“玩游戏”、“烟雾缭绕的网吧”、“不务正业的混子”、恶劣的环境和微薄的收入上。三年前当第一支中国队获得Conquer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冠军时。100万美元的超高额奖金远超其他项目。震动了央视和体育总局。豪门战队Legend、Dragon、VPG三足鼎立。横扫各大联赛。令国外队伍闻风丧胆。

    “对了。你有微信吗？”趁着季向空埋头吃菜的当口。邱樱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季向空一本正经：“我们职业选手可是很忙的。”

    察觉到他的气息愈加沉重。手臂有向自己的腰上搂来的趋势。邱樱终于绷不住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邱樱转过身。发现他俊秀的脸上毫无波澜。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嗅觉灵敏的粉丝挖到了第一手情报。很快大部队便往他指的方向蜂拥而去。邱樱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超短裙会不会走光。行动自然不如常人利索。没转几个弯就丢了方向。正懊恼地想打道回府。突然听见有响声从一条小走廊里传来。

    “赢得太简单了。”

    曾经的十冠王。Legend。

    “我英语不好。没有车。也不太认识路。”邱樱学着聊斋里的魅狐仙。垂下眼帘。又再次抬起。眼眸蒙上一层水汽。显得楚楚可人。“你能带我去吗？”

    林逸轩夸张地叫出声：“哎哎哎。话不能乱说。当心向空揍你。”

    闲在一旁的陆峰忍不住开口：“邱樱是谁啊？你们都认识？”

    “广场？夜店？”他的嘴唇近在咫尺。暧昧地经过她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梁、精致的下巴。最终在她已经通红的耳边停住。声音低哑。“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Legend战队决定殊死一搏！最终只剩队长Cris一人残血逃生。可是Titan没有打算给他任何的生存机会！他已无路可走！”

    邱樱动了动站得发麻的腿。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看。三楼是选手专用的休息室。尽管楼道口贴着封条围着保安。热情的粉丝们仍旧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痴痴地盼着有人能从房间里出来。

    季向空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现在又找到了。”

    “绿茶婊又开始演戏了。装哭恶不恶心啊？”

    “好多青少年以你为偶像。”主持人将话筒递向他。“你想对那些向往成为你的年轻人说点什么吗？”

    Jeffery Chen伸手比出拇指。向下转了一百八十度：“Conquer被中国统治的时代到此为止了。”

    “竞技比赛。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别让人觉得我们输不起。连最后的风度都没了。”

    陆峰听得一愣一愣：“你们怎么懂那么多。敢情没事都在看美女直播？”

    邱樱咬着筷子。琢磨着该如何同“大腿”初步建交。

    舞台上进行着盛大的颁奖典礼。雷鸣般的掌声和绚烂的灯光将华人玩家聚集的这块区域渲染得格外落寞。职业解说们红着眼眶沉默不语。粉丝们垂头丧气。有的甚至肩膀抽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主持人接着问：“拿到冠军感觉如何？”

    “什么意思？付500块看她跳舞？”陆峰不好意思地用食指刮了刮脸颊。“怎么感觉像某种不好的行业……”

    Legend全员阵亡！

    邱樱在内心比了个yes。是的。她在季向空的车子里故意留下了一支口红。还有写着她电话号码的卡片。

    邱樱绕了一圈才找到他。季向空独自倚靠在吧台的角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了厚重的阴影。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落寞。

    此刻她正在现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决赛。中国的王牌战队Legend对战美国黑马Titan！

    “你看。那个辣妹穿的黑丝真不错。”

    邱樱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太尴尬：“那……我们交换下微信？”

    邱樱身边的华人观众们早已炸开了锅。冲着舞台大声抗议。主持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令现场观众重新安静下来。随后场馆大灯熄灭。悠扬的笛声在黑暗中响起。以Conquer游戏背景乐为主题的交响音乐会拉开帷幕。

    “快看快看！邱樱在直播！”

    天上砸下了馅饼！亚军队伍的成员。一定是个大神。而且这个人好像对女生来者不拒啊！

    “我打了十年的职业赛。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清楚。巅峰期再也回不来了。”Cris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道。“有时候明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出手。从哪个地方进攻。是怎样的走位。可是我没有那个躲开攻击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手掌：“哎呀。我刚想起来。C神和Legend其他队员都在中国城的‘沸点火锅’。想找他们签名的速度了啊！”

    全世界最顶尖的职业选手汇聚于此。争夺代表最强竞技水平的至高荣誉。

    邱樱期期艾艾地说：“我是游戏主播……”

    “我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他是我们一代人的青春。是我们的信仰！”

    “一身香水味。”林逸轩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胸膛。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有没有一亲芳泽？”

    然而。一匹美国黑马却在今年横空出世。将中国队一支支斩入败者组。Legend作为仅剩的希望。依然没能力挽狂澜。

    “而且。中国队看起来也没有能继承他的人。”

    大屏幕中。宏伟的水晶枢纽被五个角色集火攻击。最终随着爆炸声化为了一摊废墟。

    “不仅如此。手速、灵性一天天在退化……”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头埋得很低很低。“这样的我还留在赛场上。就是对队友的不负责。”

    今晚他已经给过她一个下马威了。本想就此打住。她竟然还敢招惹他。季向空心里蓦地冒出了促狭的念头——不妨陪她玩玩。让她吃点苦头。

    很多人的声音。有的是中文。有的是英文。邱樱循声来到楼道尽头。发现往前是个选手的小型娱乐厅。比赛结束后东西被撤了大半。也没工作人员在场。一群脖颈上挂着入场牌的人将一个少年围在墙角。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

    待走到季向空面前时。她已经进入了风采迷人的飙演技模式。

    邱樱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俯下身。高大的身形盖住了路灯昏暗的光。将她锁在了阴影里。

    “道歉！”

    “我东西落这了。别说了。你们快去吧。别说见过我啊！”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季向空低下头。轻车熟路地掏出手机接电话。

    她的头顶上方是四个环形的巨大屏幕。清晰地呈现出游戏的对战画面。

    季向空摇摇头。口齿不清地说：“我手机掉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表妹顾佳怡发来的微信。

    加油打气声此起彼伏。

    游星直播平台上观众可以送给主播的礼物分五等。游轮是最高等。价值500人民币。通常情况下邱樱收到粉丝礼物后会表演个节目以示感谢。但今天版头上Conquer的游戏图标仿佛格外刺眼。脑海中浮现出泪洒现场的选手和玩家。邱樱破天荒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怎么回事啊？刷游轮不表演。下次不给了啊。”

    散场后。邱樱跟着季向空去停车场取车。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心底也随着那“嗒嗒嗒”的脚步声来回发颤。

    邱樱赶紧将手机镜头对准他们。

    邱樱忍不住感慨。方才游戏中那个犹如战神般冲锋的凶猛大汉。现实中却长得眉目清秀。

    “樱女神说得对！来年加油！爱你！”

    邱樱并不是电竞迷。接触Conquer的时间也很短。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行越远。心里竟涌起了一股没来由的辛酸。直到季向空在她身后轻咳出声。

    季向空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只是想要个微信号啊！

    季向空坐回床边。手肘支于膝盖上。他低头随意把玩着手里的卡片。从左手到右手。偏长的刘海顺势垂了下来。微微盖住眼睛。

    邱樱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公众号中那些黑字加粗的鸡汤金句。正打算开口。季向空突然用胳膊肘推了推她。

    “Legend加油！不能输！”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大叫出声。这声音由点及面。浩浩荡荡地在观众席内蔓延。

    “哇塞！Legend的人看到樱萌妹。眼睛都发光了！”

    “说真的。她跳舞是真不错。”林逸轩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味。“Yes or No那么清纯的歌都被她跳得别有风情。我的心都开始‘怦怦怦’跳了。”

    邱樱很是受挫。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手机号码。

    “这次决赛能够和Legend的传奇队长Cris同台。你有什么感想吗？”

    邱樱眨眨眼。这不是美国队的天才少年吗？

    邱樱点开评论区。

    邱樱和游星签的是一年合同。如果没到期就解约。她只能拿30%的钱。若是能熬到约定期限。她就能凑足首付。买下自己心仪已久的那套50平方米的小公寓。在上海有个落脚地。以后就能彻底离开那个家。靠自己过日子了。

    大家很快就喝成一片。有人趁着微醺。开始同邱樱搭讪。她敷衍地回了几句后。发现季向空早已不见踪影。

    季向空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好久都没眨一下眼睛。

    看样子是粉丝和落单的职业选手起了冲突。隔着老远她都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震耳欲聋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Triple kill！”（三连杀！）

    比这更响的是解说激|情澎湃的声音——

    “在C神的巅峰时期。你们这些美国人根本就抬不起头！”

    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

    Jeffery Chen瞥了他一眼。冷哼道：“Loser。”

    “你东西掉在我车里了。”

    他挑挑眉：“去哪玩？”

    眼看这火势越烧越旺。身后有人点了点邱樱的背。示意她挪到一边。邱樱仰起头。看见了他漂亮的下巴弧线。他走到人群中央。将激动的粉丝和Jeffery Chen隔了开来。

    面对铿锵有力的获胜宣言。季向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试试看。”

    待他按下挂机键后。邱樱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说手机掉了吗？”

    邱樱回到酒店。立马将两只高跟鞋甩得老远。逢场作戏了一整晚。整张脸皮都快绷坏了。她接触Conquer不过两个星期。那些术语听得云里雾里。这几天现场的比赛更是用英文狂轰乱炸。不头疼都难。

    林逸轩用袖子擦着耳朵。狠狠地剜了季向空一眼：“之前我总结过了。他长着一张让女人倒追的脸。”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眼波流转。温声细语时不经意便能让宅男面红耳赤。

    现在是美国西部标准时间早晨7点半。邱樱翻出包里昨天剩下的三明治。和着凉水囫囵下肚。然后用遮瑕霜盖住了自己的黑眼圈。麻利地上了浓妆。打开摄像头。开始国内黄金时间段的直播。

    “加油！加油！加油！”

    他说罢侧过身给Jeffery Chen让出道来。天才少年瞪了他一眼。故意撞上他的肩膀。季向空纹丝不动。倒是Jeffery Chen被反弹得后退一步。在众人的笑声中。Jeffery Chen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逸轩接过话题：“是啊。一般就打一两局。然后就开始跳舞连麦了。就是打擦边球。赖在Conquer版。毕竟宅男观众多嘛。”

    情绪一旦有波动。就会难以掌控局势。真是开局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