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两分的如意也很热闹

    ……

    眉间那一缕忧色，始终未消。

    “下一趟，就该是你的第三门功课了。”

    “下一趟，我们会去哪儿呢？”

    “给我你的一道神念。”她冷着脸。她一直都是冷着脸的。

    “渡劫山，跟那个渡劫的境界有关吗？”

    “站在人族的角度，那的确是惨剧。”

    “嗯。”叶抚看了一眼那桃树，然后进了屋子，对墨香说：“墨香，这洞天后续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

    “为什么？”

    听见有踩雪的声音，她便转过头，看见叶抚后，施施然过来，“老师，是该回去了吧。”

    “哈哈哈，老板真直爽。这一杯，我干了！”

    “不还是有那一两分的如意嘛。”叶抚笑着抚了抚她的头，便迈步离去，边走边说，“每个人生活都不事事如意，可在众多的不如意中，寻一件如意的事情好生地感受，不正是我们活着的理由吗？”

    下了二楼，见到墨香正在收整洞天里的一些杂项。

    叶抚说：“是的。”

    “为什么不谈一谈那玄命司和巫告？”

    “这些事情，你若想详知，不妨去问师染。”

    莫长安眼睛陡然缩了缩，然后说：“我懂了，多谢叶先生答疑。”

    师染忍着没有反驳。“你的决定呢？”

    “我得走了。”叶抚说。

    “可，为什么，是那样的结局呢？”莫长安神情略显痛苦。

    她碎碎念，“胡兰丫头走得太急了，什么都没带，连套衣服都没有，身上也不知有没有钱，虽说是懂事了些，但吃饭啊，洗漱啊，都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虽说是聪明机灵，但外面的人坏得很，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要是被骗了……唉，不说了。我相信她，应该可以的。”

    “天下第二楼，是个好去处。”

    “还会来神秀湖吗？”

    “你要是碰到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不一定非要之后再找我。”

    从起街布局开始，百家城看上去也很有那个样子了。

    远处，莫君雅穿起了粗布衣裳，领着一群莫家子弟，忙得不可开交。

    叶抚笑道，“总不能一直呆下去。”

    “说的跟谁不是的。”

    莫长安深知，倒悬之地并不属于这座天下。他便是成了大圣人，从根源上来说，也不是这座天下的大圣人。

    叶抚便不点头。

    回到洞天后，秦三月早已准备好了。她换了一身比较素净的衣服，立在院子角落里那棵桃花树面前。

    “那老师你就真的是口是心非了。以后，指不定要给白薇姐姐撒谎呢。”

    神秀湖屹立在北国，将永远不倒。

    “大家都想着，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飘烟似的热气荡漾着，扑在叶抚面前。透过迷蒙的热气，叶抚能看到，墨香的脸上，有些失落。

    “到哪儿去呢？”

    “只有老师和我两个人了。”

    师染这才转过头看，看着又问一遍。

    叶抚也笑着回应，“那我们有缘再见了。”

    叶抚点头，他还记得李命须发皆白的模样，一瞬间迟暮得像是一只脚踩进棺材去的人。

    叶抚吸了口气，看向秦三月，“走吧，该回去了。”

    “那就这样，我得走了。”

    秦三月顺目低眉，“早些年里，这样的事，见得多了，难免想到那块儿去。”

    “一杯茶而已，别上头。”

    “我喜欢报应。”

    叶抚点头。

    一个身穿墨青色素衣的和尚，在废墟之间走动，每三步，便是一声“南无清净上悲上喜佛”。忙着收拾的人们，自是不会理会这个和尚。他也独自清明，在一声声佛号中，渐渐远去。

    “会来的。”

    “不敢！”

    叶抚转身迈步走开，招了招手，“下次一定！”

    莫长安正在这里，以符阵指引工程司的建筑规划。昨日的损耗很大，他到现在恢复得一成都不到，但这时候，他是七家里唯一挑大梁的。因为封岛的原因，莫家几乎没有任何损伤，而其他家，皆是损伤惨重。所以，这时候，他得站出来，让众人安心。

    墨香微愣，然后问：“先生是要走了吗？”

    他没有去问，也不打算去问。是过客，便不要轻易打扰别人的人生。

    “是的。”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借势吗？”

    师染皱眉，“那就算了。”

    说着不说了，可走两步，她又忍不住说起来，“她也才快十一岁而已。或许别人瞧她小，打她的歪心思，有些豪绅，最喜欢她这样年纪的孩子了，常常抢去做了暖床的丫头，她本来又生得那样乖巧喜人，肯定会被惦记的。她性格也是，喜欢打抱不平，若是人瞧她善良，设了计蒙她，也不知她反应得过来不。”

    “还在想啊。”老板略微伸了个懒腰。

    “我什么都不收。”

    “陈放要是来你这儿呢？”

    “神秀湖，也变成这副模样了……长山先生回去前，去了一趟北海。听他说，这一代的圉围鲸只有一百头了。”莫长安说。“下一个千年，天下会过得很难。”他说着，不禁抬起头问，“难道，真的是时局变了吗？”

    他看了一眼茶杯，炣油茶独特的青意在里面婉转。澄明透底，墨香一直都是这般细致，丝毫茶渣子都不会留在里面。

    见着莫长安的模样，叶抚说：“有些事情，不知道其实更好。”

    师染很气，气得脚一跺，把树叶给扔了，转身朝着叶抚反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她还是悄悄招手，把那树叶给收了回来。

    虽说大圣人是有着改天换地的大本事，能够很快还原一些损坏的东西，但百家城毕竟不是一座凡城。里面的各种建筑用料、阵法等等都是颇为考究的。莫长安虽说符道入了大圣人玄关，但毕竟不是全能的，在建筑阵法上的确是不如专业的人。所以，百家城以及神秀湖的修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但也要不了多久。

    墨香沉默片刻，“炣油茶，还喝吗？”她小心地问。

    莫长安笑道，“到时候一定给叶先生备更好的茶。”

    是墨香，她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房间里，添早茶和炉火。

    叶抚想，依照自己的性格，大抵是不会怪罪，但她可不会。这座天下里，阶级观念早已成为比心跳还要重要的东西。

    这片废墟，会在不久后，重新立起辉煌。

    “回中州去了。再不回去，他大限就要到了。”莫长安叹道。“前两日，他耗去太多生机了。”

    “叶先生！”莫长安惊道。“你来多久了？”

    墨香看着许久后，才恍然回神来，继续收整。

    叶抚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撤掉秦三月对着洞天的聚灵阵的升华。接着，他出了门。

    ……

    “没啥关系。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外面照常地，阴云遮了天，天上下着雪，雪下是待兴的废墟，废墟上是腾腾的生机。

    “你要走了？”师染背着手，脸朝着前面，没有看叶抚。

    “一个叫渡劫山的地方。”

    ……

    “没呢。只是，还是会想念她们。老师你呢？”

    叶抚笑道，“刚到。”

    “回去歇一歇。”

    “你我也没什么相干的吧。”

    他抬起头，问：“叶先生，你知道，什么叫东宫，什么叫天吗？什么又叫，那边。”

    叶抚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廊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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