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孤独的灵魂（一）

女王靠得这么近聊天那么久。

    师染摇头，“并不是。我只是害怕一下子知道得太多，接受不能变心了。我不想自己被突然改变。”

    师染看着月亮，清光扑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病态。

    师染笑道，“星空很大，我也不止一次去游历过，你说的那种的确存在，但绝对不是这座天下。”

    秦三月尴尬地笑了笑。

    “感觉嘛……就是一种感觉，看到某事某物某人，就觉得高兴。”秦三月说。

    “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师染说。

    叶抚将一杯茶递给秦三月，然后说起了他的看法。

    云舟的观景台上，秦三月微微弯着腰，手肘抵在边栏上，手掌撑着下巴，眯起眼睛，安静地看着远空的夕阳之景。不同于基本全封闭的飞艇，云舟像是一艘会飞的船，整个裸|露在空中，可以自由地看到天上天下的风景。独特的倒凹构造，搭配些许阵法便可避免高速飞行时的飓风，只余下一点吹在人身上，会感到惬意的和风。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命星这种说法因何而起？”秦三月低头问。

    “喜欢谁？”师染问。

    秦三月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说不了，就别过头去。面对别人，她还有游刃有余地应付，但是面对师染是真的不行。

    “没有没有，我哪能比得上女王大人。”秦三月受宠若惊，连忙说。

    秦三月没有信心说明白，只能点头。

    “啊！”秦三月惊得差点拿不住。“为什么要用骨头做啊！”

    进了茶屋，两人相对而坐。

    师染摇摇头。

    “既然你不明白，你又为何确定你刚才说的‘我也喜欢一个人’，是真正的‘喜欢’？”师染问。

    和风吹拂秦三月的头发和衣裙。

    “什么是喜欢？”师染认真地看着秦三月问。

    秦三月憋了憋，这才发现，自己跟师染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她眨眨眼，“感悟，就说感悟吧……刚才女王大人不是说了感悟吗。”

    “是秘密？”

    师染从不会跟人客气什么，更不会去学习人族那一套人情世故。她看着另一片远空升起的圆月，说，“你要是想的话，过段时间，我带你到月亮上去看看。”

    秦三月莫名地觉得女王大人有点可爱。

    “我喜欢一个人，你呢？”师染说。

    师染摇摇头，将头发挽到一边。

    秦三月朝旁边看去，看见师染的侧脸，依旧美得让人心动。这是秦三月离师染最近的一次，就站在身边，伸手就能碰到。这么近了，秦三月才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抛却一切身份和本事，师染其实更像是深闺之中的大小姐。

    这样生动有趣的景象并非随处可见，要在几千里的高空才能看到，这意味着，需要乘坐大型飞艇或者云舟才能看到。

    “这就是感悟吗……”她轻启嘴唇，细语呢喃。

    “本来就没有抱什么目的过来。”师染披散的长发被风吹起，打在秦三月的脸上，“刚好经过这片天空，看到了你，就来这儿待一待。”

    师染即便是收了自己所有的血煞之气，但历久来坐在王位上，让她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些不近人情的气质。她本不是什么亲民的王，做不到、也不会像个普通人一样跟别人相处。若是再有一副凶戾霸气的面容，自是更加让人难以接近。柔弱病气的模样将她的气质掩抑了几分。

    稍稍的尴尬过后，秦三月问，“女王大人是来找老师的吗？”

    秦三月愣了愣。那种眼神……奇怪，那种眼神怎么会是一位天空之主眼中会有的呢？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觉上，似乎，这位天空之主在请教自己情感问题。

    “聊什么？”

    “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灵魂，孤独地在夜空中发着光。”

    “这个理由……”秦三月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想了想，或许这位女王大人也有着属于她的秘密，过分追问总归不是礼貌的行为。至于跟她相处有没有危险，秦三月觉得自己看不出什么，要问一问老师才是。

    秦三月恍惚过后，陷入了对“喜欢”的怀疑。

    “聊什么？”叶抚一边倒茶一边问。

    来得忽然，走得也忽然，雷厉风行。

    “什么意思？”

    师染又问，“觉得高兴就是喜欢吗？”

    “可老师那边。”

    “人为创造！”秦三月很是震惊，“但我看了一些书，说是自发演化的，还有什么太阳月亮啊绕着天下转，而且转动轨迹会自发调节，绝对不会重合。”

    看着远空的夕阳之景，她回想着在中州几个月的事。神情有些恍惚，倒不是恍然时间过得这么快，而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洹鲸之船清闲的几个月、在中州一些国家和道郡妖灵之地的游历、州马城的几天失明失聪、渡劫山上的登山之旅、山海关破败战场的记录、《南柯一梦》梦境二十年、安魂人、兵马佣群……

    秦三月惊觉，心跳不由得加快，感受到一丝压迫，本能地绷紧身体。

    回想起来，倒也真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许多事都还是历历在目，一个转身、一个眨眼，又一个回眸，便来见着、想起，然后使其在心里头酝酿。

    秦三月顿住。这个问题，似乎没法去肯定。因为，她感觉，因一个人、一件事而伤心、生气和无奈，并不能说不喜欢，甚至可能是喜欢得深沉了。

    清冷得近乎凄凉的声音在秦三月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师染念叨一下，又想了想，然后说，“那我大概是前一种意思吧。”

    远空的夕阳渐渐沉降，钻进夜幕之中。

    秦三月顿了顿，然后勉强一笑，“没怎么，没怎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王大人你。”

    秦三月急忙说，“当然有啦！喜欢‘一个人’是指，”她将“一个人”加重说，“喜欢做的事。而‘喜欢’一个人是指，”她将“喜欢”加重说，“我喜欢你那种喜欢！”

    秦三月是个好孩子，实话实说，“有点。”

    师染说，“你可以问你的老师。你只要问，他就会告诉你。”

    回到居处后，她先来到叶抚的房间。

    她在心中抱怨，都怪女王大人你说话不说清楚，害得我误会了。

    秦三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红着脸说，“对不起，我有点出神。”

    “我只送过两个人。”

    “这给给你，要找我就吹响它。”师染取出一支透白色的小笛子，大概食指大小。

    “这应该很重要吧。”秦三月看着手中的笛子说。

    “我回到东土后要闭关一段时间，等闭关结束后，我可以找你吗？”秦三月问。

    “女王大人，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秦三月有些纠结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感觉师染对待她态度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而且更对待其他人都不一样。没有以王的姿态，也没有像个大前辈一样，就是平常人一般聊着天。

    秦三月鬼使神差地卷起落在自己脸上的头发。

    “啊，女王大人。”秦三月开口喊道。

    秦三月瞪大眼，“可以吗？”

    夕阳的赤橙之光将天边的云层染红一片，随着云层形状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样子来，或巨兽横立、或大佛当空、或流火照天……生动且有趣，是值得被诗歌、书画所记载的。

    “老师，我想和你聊聊。”

    “我走了。”

    师染摇头，“那不是传说。以前一些天文学者认为太阳和月亮是星空中的星体，也认为我们生活的这片天下也是某个星体，但是一代代人过去了，向着星空的探索愈发深远，才慢慢发现，这座天下并非星体，其构筑的规则和遵循的自然法则都是独一无二的。太阳和月亮也是如此。它们不是星空中依照某几条规则自发演化的，而是人为创造的。”

    “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那里。”

    “嗯。”

    “总感觉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呢。”秦三月干笑道。

    “防止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