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抚笑了笑,转身向黑石城城门走去,边走边说,“守林人从来都没有理由这样霸道,或许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
师染抬起头,正正地看向叶抚,嘴角勾起,露出一些白牙来,“我也希望,我始终是我。”
“我没有理由回自己家,还需要向别人报备。”
“可我记得,黑石城周围的江河,并没有靠台。”
“讲道理是分人分事的。”
叶抚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便借了船夫一顶斗笠,到船头的舱夹子上站着。船夫在船尾,有节奏地划着船,将小船推向远处的蒙蒙雾气之中。
叶抚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忽然破口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上当了。”
“客官是位先生吧。”船夫说。
师染顿了顿说,“黑石城,可是开了大幕的。”
“没办法,任性。”
“走着,我今天破费,请你吃顿火锅!”
叶抚并没有回避,“可王总是孤独的。”
……
“为何会这样问?”
师染很是疑惑,“为何我在,就要这样做?”
……
但下一刻,他就惊骇地看到,乌鸦变成了灰,迅速弥漫进雾气。
“交钱。”老头张嘴,但发出声音的是树枝上的半只乌鸦。
“什么?”
师染看着叶抚沉没进雾气里的虚晃背影,暗自揣度着,说这句话想表达什么?她想,是他不愿成为我的敌人,还是说我成不了他的敌人,亦或者,他从来都不会参与到其中……
“是嘞,正是先生你要去的地方。”
师染呵呵一笑,一副知错但是不改的模样。
叶抚笑道,“那我跟你大概就是……臭味相投吧。”
船夫笑呵呵道,“我这行当里啊,见了不少人,读书人、商人、官员、兵将、农民等等,行行都有,久了后,看着样儿,也能猜个六七分。不过,先生你夫子气倒是不重,先来我以为你是书生,但又觉得没见过先生这般内敛的书生,才想着会不会是教书先生。”
老头惊惧地看着叶抚的背影。这是他成为守林人一千多年来,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毫不在意守林人的规则。他无法知道叶抚凭借着什么,但他知道,那种无法察觉的压迫,是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害怕。
“吞噬掉的血脉,来自你的姐姐?”叶抚问。
“那里就是黑石城吧。”
叶抚无奈道,“你又何必直接拆穿我。”他摆摆手,“老是拆台,友谊的小船会说翻就翻的。”
“雨雾呗,这个当儿,还能生什么雾。”船夫撑着杆子,双手起起落落。
“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圣人?”
“我是云兽的王,是天空的王,但不是你的王。在天空里,在玉清大云林里,我是孤独的,但在这里,在这艘小船上,我并非孤身一人。”师染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简单地聊起吃穿住行。
小径的尽头,有一棵掉光了树叶的老树,树上站着半只乌鸦——乌鸦的躯体只有左边的一半,树下坐着个皱纹跟老树树皮一半的老头。老头面前摆着一个石墩子。他眯着眼睛,一副半死的模样。
师染笑道,“如果你真的是个圣人,我就对你不感兴趣了。”
“哦?你就知道我不是赖皮的人?”叶抚轻轻眯起眼睛。
船夫不冷不热地答:“小船嘛,要什么靠台,逢着岸就是停。”
叶抚到底是不急着去哪里,自然不会漏掉这沿途的风景。过了十二盘山后,他便是叫了一艘有着避雨的小船舱的小船。船夫是个善谈的人,打叶抚上了船后,便自然地闲谈了起来。毕竟是划了几十年的船,同各种各样的人说过话,船夫深谙人情世故,同叶抚的闲谈里,不逾越,也不别扭,能解乏。
叶抚正正地转过身,在船头,同着船尾的师染说:“这太任性与自私了。”
“是要直达吗?”
“没办法,任性。”
叶抚笑道,“老人家的船可不是什么小船,一般的岸,碰一下就碎了。”
“什么?”师染不明就里。
“记得,是我还在学宫的时空。”师染想起那个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和叶抚相遇相识。
师染笑了起来,“那倒是。不过,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老人家可知前面生得什么雾?”
“心情好的话,肯定要吃一顿火锅,对吧?”
圈养起来的家畜,在被推上屠宰场之前,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而黑石城里的人们,即便上了屠宰场,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只是一代又一代,乐此不疲地过着守林人给他们的生活,然后赋予这样的生活一个词——“安乐”。
师染露出挑弄的笑容,“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就站在对立面了。”
师染忽然一笑,“这是你的事。”
“你的想法很危险。”叶抚笑道。
叶抚笑道,“还记得在北海时,我带你去的地方吗?”
“如果当初生而知之的是我,那么现在站在你旁边的应该是师千亦。”
“为什么一定要界定关系呢?”叶抚说,“这样的观念,或许她并不认同。”
叶抚点头,“教一些书。”他回头,笑问,“老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莫不是我夫子气儿太重了?”
“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延续方式。只是对于人而言,是残酷的。云兽一族,能成为天空的霸主,已然说明,这种延续方式并非不合理。”
叶抚温笑道,“果然有王的感觉。那么,我需要做出回答吗?”
“带朋友回家,畏畏缩缩的,你觉得像样吗?”
叶抚没有回答,转过身,向着迷蒙雾气看去,“跟我到黑石城,你会看到答案的。”
“这不是有你在的嘛。”
“我不会拦你。”
师染听不出这是句玩笑话,她显得格外认真,“不会的,我的船绝对不会翻。”
“可我们是同出一脉,甚至是同时诞生的。我长大后,她并没有同我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觉得,姐妹比较合适。”
叶抚看着师染极度认真的眼神,摇摇头,“我不理解。”
师染不会持续性地怅然,她听着叶抚的话,便笑问,“所以,我还是有点人情味儿的吧。”
“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
“瞎读过一些书,做我们这一行的还是得识字,不然别人问个路都答不上来。但是我啊,没读书的命,只好拾掇几个字,见不了什么风雅文骚。”船夫打趣自己,若有若无地看向远处的雾气。
“内敛……”叶抚念叨一句,笑着说,“老人家也是识字读书的人啊。”
“要知道,站在你旁边的是正儿八经的人。”
“那可说不好,当一件事的起源被拨动后,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师染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船尾,没有戴斗笠,也并没有去挡住细雪。她安静地看着某一处,眼神沉定。这时候的她,并不像一个主宰天空的王,像是享受着细雪飘飘的安静姑娘。如同她所说,天空中的她是孤独的,唯有这一艘小船上,并非孤身一人。所以,她会想着,如果这艘小船,永远都不会靠岸的话……
叶抚看了看师染,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血脉完美过后的她,比之前更加……有趣了。如果说,以前的师染,是远山,只能看到山,看不到山里的万物生灵,那么现在的师染便是近水,可见波澜,可见游鱼,可见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安静的时候,是碧波荡漾,躁动的时候,是波涛汹涌。
在意的当然不是大幕不大幕的,师染在意的只不过是叶抚隐约透露出来的笃定的回答。她在想,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船尾,船夫那一直被斗笠盖得牢牢的脸,缓缓露了出来。片刻后,“船夫”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褴褛简陋的衣服如同罩上了一层灰雾,浮动起来。“船夫”接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