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山水楼之初（下）

bsp;  过了一会儿，何依依身边起了一阵微风。他回过神来，笑道：“老师你来了。”

    第五鸢尾看了看，发现何依依身体里一点灵气都没有，文气浓厚。她有些惊讶，一个任何修炼气息的人居然能念《朝巳》，念完后还能活着。

    她朝里面的阳台看去，见着那里有一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他望着外面的白柯湖，一动不动，即便睁着眼，也像是在沉眠。

    第五鸢尾神情很认真，也小声问：“真的？”

    “要我凶你？”

    第五鸢尾不由得对何依依身份感到好奇，居然能让大圣人亲自授课。她又问，“你的药方里有一位药，气息缥缈游离，无神无韵，无灵无源，那是什么？”问完，她又补充道，“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这样一个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吸引着无数人前往。

    “好。”

    何依依继续道，“你姐姐来了四次，前三次你都不愿见她，别当我没看见你姐姐离开后你那纠结的眼神。”忽然，他的语气不再尖锐，变得柔和起来，“第五周周，听我的，别留遗憾。”

    二楼没做回应。他便笑着重新滑动轮椅，到了阳台，看向白柯湖，看着看着，又出了神。

    何依依笑道，“君雅姐，凭空吃醋不可取哦。”

    第五蔷薇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无法反驳。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何依依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会猜到她要做什么。这让她很气，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小男孩儿有些失落。

    莫君雅笑出了声，她很喜欢小孩子身上无限的活力与生机，蹲在原地看着小男孩儿远去。

    “干嘛。”

    说完，他没等何依依说告别之话，迈步离去。

    “如果只有我能承担，那就让我来吧。”何依依声音轻飘飘的，但是语气格外坚定。

    莫君雅一下子就不太自信了，“哼，反正我不会像鸢尾姐一样畏手畏脚。”

    门一下子开了。

    莫长安眼中满是说不出的感慨，“好啊，好，好啊……”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何依依肩膀，“你不会只有一个老师的，就让我成为你成长之路上的过客吧。”

    何依依无奈叹了口气，“她本不该一直呆在我身边的，是我耽搁了她。”

    第五鸢尾难得期待起来。

    这……

    她们穿过倾斜的巷道，来到一间大门紧闭的院子。

    岛上，倾斜的安静巷道里，莫家子弟同着来人打招呼。

    “真的吗？”第五鸢尾调笑道。

    第五蔷薇眼睛一颤，看着何依依咬牙切齿，“何依依，你混蛋！”

    “你说过了。”第五蔷薇细声道。

    莫长安问，“做好准备了？”

    “这得多谢何依依这小子。”莫君雅拍着何依依肩膀说，“小家伙，有点本事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呢。”

    “今日起，你便是历史观测者，是漫漫时间长河里的描摹之人，是时代的赞歌抒写之人。”

    第五鸢尾时不时看她一眼，但不敢看久了，生怕被发现。

    嘎吱——

    “啊？”

    何依依正在感受脑海之中的书和笔，见她回来后，问：“想做的事都做完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讨厌我，还是不要吧。”

    莫君雅解释道，“老祖是他现在的授课先生。”

    “别误会，这只是我的任务。等你伤好了，我自然会离开。”第五蔷薇在角落里出声，说完后就别过头，不看这边。

    “嗯。”

    “回第五家，对她而言，大概是一种束缚吧。”莫君雅说着，情绪低落起来，“像芊芊那样，芊芊当初离开莫家，不就是觉得我在束缚她吗。”

    莫君雅蹲下来，笑着说，“别难过哦，下次姐姐给你带两份怎么样？”

    第五鸢尾看着莫君雅，眼里满是宠爱，细声道，“以前还是个粘人的小坏蛋，不知不觉间都是可靠的大师姐了。”

    姐妹间的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多久走？”

    莫君雅无奈道，“唉，我的鸢尾姐啊，你是个笨蛋吗。”

    说着，何依依自己摇动轮椅，向她们驶来。

    第五蔷薇皱了皱眉，“你最好别对我这么温柔。”

    提到周周，第五鸢尾莫名地有些紧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蔷薇她这次肯不肯见我，第四次了……唉。”

    莫君雅见第五鸢尾急了，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冷静点。”

    莫君雅羞得红了脸，抓住第五鸢尾双手，晃悠悠道：“哎呀，鸢尾姐就不要对我使坏了。”

    “那就明天吧。”

    第五蔷薇一下子黑了脸，咬牙看着第五鸢尾说，“你总是这样！”

    “蔷薇她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好了。”第五鸢尾依旧蹙着眉，无法释然，“她现在本事不小，也能独当一面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回第五家呢？”

    莫君雅叫道，“何依依！”

    “鸢尾姐，你就是太顾虑她了。实际上啊，根据我的观察，周周根本不是讨厌你，她只是在逃避而已。”

    “今天也很开心呢。”在她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绵和的声音。

    这一刻，第五鸢尾幸福得几乎要哭出来。

    何依依说，“还是那样，这双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何依依转过头来，面色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也没有神采。他干枯地笑道：“君雅姐来了。”随后，他看着旁边的第五鸢尾，略微想了想，然后笑问：“这位是鸢尾姐吧。”

    “可她以前明明说了讨厌我。”第五鸢尾蹙眉。

    第五鸢尾目光深沉清幽，她相貌本就充满了迷人的亲和力，眼神的深邃让她魅力更加独特。莫君雅贴在第五鸢尾身边，像小时候以后，依旧感到安宁祥和。

    “身体怎么样？”莫君雅问。

    莫长安摇摇头，“好了，那些话大可不必。我只希望，你能一直撑着读书人的脊梁。”

    他想，兴许是去第五家解决最后的事了。

    何依依回过头，笑道，“你做好准备了，就走。”

    “君雅姐不要这样。”

    第五蔷薇没有回答，自顾说自己的，“我从范家请了一副阵法，到时候回到君安府，参照这副阵法建一栋楼，你在里面读书，对伤势有帮助，或许读书也更通透。”

    说完，大步离开了。

    这样，过去一会儿，他背后响起第五蔷薇的声音，“要回去了？”

    “那为什么不肯回来？”

    莫君雅随后松开手，第五蔷薇顺势睁开眼看去。

    “周周是我。”

    “说不定你已经见过了。”莫长安忽然笑了起来，他拍了三下何依依的肩膀，“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就到此为止吧。”

    “是谁？”门里传来有些冷淡的女声。

    整间屋子安静下来后，何依依冲着二楼喊道，“她们走了。”

    “君雅姐啊，马上。”

    莫长安虚着眼眺望远空，“说不定真的有那样的人。”

    即便是第五蔷薇，也不想留遗憾吧。

    第五蔷薇摇头，“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任性。”

    何依依低声道，“叶先生也同我这么说过。”

    莫君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混球。”

    莫长安呼出口气，手轻轻一挥，一抹色彩在何依依眉心浮现，随后隐入其中：

    “你这么说我太过分了。”

    他低着头，像是在看自己足尖。

    莫君雅连忙站起来转身看去，“鸢尾姐，怎么这么早，我还说去接你呢。”

    莫君雅在一旁开口，“周周，过来！”

    第五蔷薇顿了顿，没理他，上了二楼。

    “鸢尾姐你就是太在意了，所以才发觉不了。”莫君雅酸溜溜地说，“唉，我也想被鸢尾姐这么在意的。”

    龙尾草、琉璃签、乌雨木……

    何依依笑了笑，“我曾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人照料。”

    “第五周周，你不是很多话想对你姐姐说吗？怎么见着面又说不出来了？怕了？”何依依忽然开口，语气锋利。

    “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

    “这是怎么了？”第五鸢尾问。

    “不要撒娇了，让人看见，大师姐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莫长安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性格上，不再像以前那般活跃。他沉吟一声，问：“感觉如何了？”

    “我很讨厌这样。”

    “这么些年都不肯回来，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对。”第五鸢尾自责道。

    第五鸢尾皱了皱眉，她没觉得何依依像是个乱发脾气的人。

    “嗯嗯嗯！”小男孩儿满眼都是欢喜之意。

    第五鸢尾顿住了，随后又是一脸苦楚，问：“我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莫君雅不服气地说，“在鸢尾姐面前，我就感觉我是小孩子。”

    “当然啦，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别啊了，还想不想讨妹妹开心啦！”

    莫君雅忽然捂住第五蔷薇的眼睛，问：“猜猜谁来了？”

    莫君雅摇头，“怎么会呢。我跟周周聊过好几次，她根本没有讨厌你。”她重新转过身，便走边说，“周周啊，是个很要强的人，我想，她大概只是觉得待在你身边，会被你保护一辈子，会觉得外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所以才选择离开吧。但同时，她又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没法跟你说开，所以才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吧。”

    第五蔷薇不想多留，迈步准备上二楼。

    何依依见着姐妹俩交织的眼神，恰似一切尽在无言中。

    莫君雅贴在第五鸢尾身边，笑着说，“鸢尾姐要是舍不得，我现在也可以粘在你身边的嘛。”

    何依依坐直了，举起食指和中指，并在眉心，闭上眼，宣告：

    第五鸢尾在一旁，满心想着第五蔷薇的事，哪里顾得上莫君雅二人拿她开玩笑。

    “嗯嗯，好的。”

    何依依说，“鸢尾姐你放心吧，第五周周真的没有生你气，你也不必多想，相信我。”随后，他示意第五鸢尾靠近他。第五鸢尾来到他身边蹲下，他贴在第五鸢尾耳边小声说，“不出三天，她一定会主动去找你的。”

    宣告完毕，他眉心色彩再次闪烁光芒。随后，他感觉到脑海之中多了两样东西，一本书，一支笔。

    莫君雅及时打圆场，“哎呀，就不要提以前了，好好说个话嘛。”

    莫君雅将她脑袋掰正，“好好一姑娘，不要歪头斜脸的。”

    莫长安摆摆手，“我走了，想我了也不要来看我，也不必给我写信。希望你我师生再见之时，是注定好的那一天。”

    “是这样吗？”

    第五鸢尾无从回答。

    “画的？”第五鸢尾有些懵。

    何依依望着远处出神，细声念叨，“先生，还是想念你的饭菜啊。”

    第五鸢尾猜想到何依依大抵有什么难过往事，便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她改口问，“你的药方是谁配的？”

    “……以前，是姐姐……”

    “这么说我，我可会伤心的。”

    “嗯。”

    “没什么不方便的。”何依依说，“那是我自己画的一味药。”

    他知道，第五蔷薇没有遗憾。

    “现在见了。”

    莫君雅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小周周。”她上前，捏了捏第五蔷薇的脸。